歸向 23.10 鐵銹化
550年9月。
隨著千川和巡原兩國之間的合作缺口打開,原本兩國之間的數百個走私渠道迅速消失。兩國之間僅有的三條鐵路從白天到黑夜,均在運作。千川大量的廉價民用工業品開始向北運送,而重工業原材料、畜牧業、農業的產品則是向南運送。
利益打開了大門,關上就沒那么容易了。
千川的變化引起了巡原的劇變。
在二十年前,千川百分之七十的糧食都是人造糧供應的,副食也都是蟲肉、嚙齒肉這種利于大規模生產的工業肉。餐桌上只有青菜和水果是城市附近農田供應的。
隨著熾白開始全面布局制造業,大量的產業工人成為消費主力,不僅僅對原材料有大量需求,對畜牧業、農業的消耗品也非常有需求。
549年后,大量千川人涌入這些地區,在測量礦場后,和巡原的軍方們簽訂供應合同,礦業經濟狂漲了三倍,而且還在繼續漲下去。
巡原軍方控制的農田原本只是用來生產生物燃料,靠著國家補貼過日子的。但隨著千川的消費市場興起,立刻變成優質資產。
浩北高原上原本是千川最清苦,被用來派送流放軍官的地方,但是南邊巨大市場的紅利讓這里成為了香饃饃。
巡原國政壇上出現了眾多怪相。
在經濟上,原本巡原國財政是入不敷出的,新增幾個突擊集團時,各方都喊著沒錢,擠不出來。強調要對南方強硬的鷹派們大恨,認為財閥們不肯為國效力。
而現在突然有錢了,問題卻不在錢上了。派系分裂成了主要問題,呂家為首的大世家幾次想調換浩北地區的軍官,試圖把控新興的財源。浩北地區這個曾經對外鷹派的主力,現在不噴千川了,開始和自己家里面那幫搶錢的勾心斗角。
而巡原的中下層,產業結構上出現了嚴重的問題。這種情況和地球二十一世紀所有邊緣國家的境遇一樣。
這些二流國家(嗯,毛子?),在國際競爭中,沒有任何一項制造產業能夠搶占優秀,在全球化中只能供應礦石,和農產品。
但是無論是礦業還是農業都是少數礦主、農場主得利,其他人就必須要以服務這些人吃飯。而服務業呢,除了醫、教育、法,其他都是收入極低的服務業,例如說門童。貧富差距增大,失業率高。
若是想要保留本國產業,保持本國產業工人,除非拒絕全球化,否則根本無法改變這種產業結構問題。
當然拒絕全球化是反資本的行為,而且呢,民眾不理解,政府干這事情也必然被上下罵,吃力不討好。例如某半島北方就這么干了,各領域落后全球三十年時。在二十一世紀,被全球嘲笑。
然而在大國開啟更高級別的產業革命后,用人工智能和物聯網把制造業進一步集中整合后,全球就笑不出來了。全球所有二流國家,沒有魄力放棄資本利益搞封鎖,也無力支撐制造業的競爭發展,將全部變成買辦性政府,出賣礦山和農產品。
如果具體給巡原找一個參照,那么就是那個國歌是鞏金甌的國家。
熾白看似開放了千川的技術供應,沒有在軍事技術上封鎖。巡原一年前,也表現出在各個軍事領域要追趕千川的雄心壯志。
但是一年后,巡原上層覺得沒必要這樣。他們覺得只要保住關鍵軍事工業,然后電子芯片、光學儀器等設備只要囤積關鍵部件就可以了。
巡原政客們目前這樣子,就與十九世紀末期那幫洋務派何其相似。
洋務派的確是搞了一批軍工產業,能夠造炮彈、火炮、鐵甲艦,甚至率先研發出了無煙火藥。貌似跟得上世界先進國家,但是當時工業發展迅速,工業經濟國家也進步神速,洋務派搞出來的軍工業沒過十幾年,和西方先進國相比,就如同作坊了。
巡原也是一樣的,他們的軍工業,過不了二十年,和千川大力更新的產業相比,也就是作坊級別。
軍工技術,是建立在制造業發達的基礎上的。
如今巡原的制造業開始全面衰退。
一個個企業雖然沒有大規模裁員,但是開始削減工資。在沒有獎金刺激下,龐大的生產體系上,人員無心遵守條例。生產的毛衣能夠出現袖子長短不一的問題,生產的飲料中可以看到蟲卵,這些都不是設備的問題,而是人員問題,管理問題。
熾白的安排:未來呢,等到巡原解決不了貧富差距問題,然后進一步讓巡原和千川開放,到時候巡原大量中產則是轉入千川制造業的工廠討生活。當北方的大都市依托制造業,能夠吸納巡原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口時,巡原那礦主、農場主少數派的政權就徹底無法維持獨立了。
屆時呢,千川就能夠堂堂正正一戰而統了。
秋風掃過北國大地。
羽藍自乘坐火車從南方抵達巡原后,穿過巡原的城市,一路上看到的是北方心曠神怡的山河。
這里的鐵路、水泥高速公路、大樓,以及巨大的發電電塔。這些普遍都比南方的規格要大一號。輸電塔要大一號,鐵路要寬一截。當然這些建筑設施多少有些老舊。
千川這幾年一直不斷的在建設,城市不斷在翻新。而此時巡原卻絲毫沒有在鐵路等基礎設施上追加投資的打算。
這使得北方這些基礎設施出現了暮氣沉沉的場景。暮氣,在短短一百公里的道路上,路燈信號燈多處失靈。道路上行駛的汽車,也多多少少的有些破爛,沒有任何一輛車是新車。
羽藍自親眼看到,道路上兩個司機將車子相互側擦了,然后下車后一個人拿出一瓶酒相互悶了一口暖暖身子,然后一個人上車另一個人在外指揮,將車子挪開后,相互打了招呼就離開了。所有人都見怪不怪。
如此豪放的作風讓羽藍自咋舌。
七個小時后。
羽藍自順著導引來到了極星門的大廈駐地。
數年前,羽藍自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會以生意來往的名義,拜訪北方魔門的商業大廈。
現在的世道中,千川的江湖已經抽干了。隨著大社會秩序的推進,每一家每一戶的從業狀況都在政府檔案上,所有失業人員都被重點監控,納入扶貧工作。至于非法營業的活動?嘖嘖,樹倒猢猻散,這些江湖上的兄弟在政府機器面前,為了脫罪減刑相互舉報,上演了塑料兄弟情。千川的江湖風云,現在基本上已經只能在中學剛輟學的混混們中激蕩了。
而巡原這邊,江湖豪莽之色依舊。
羽藍自看到大廈門口,兩個年輕人,他們穿著正裝,手腕上有著紋身,一臉社會人風采。羽藍自恍若隔世。
羽藍自遞上來名片,這個門衛看著羽藍自名片上的公司,意識到是南方門派。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從衣服袖口中,一個個金屬鏈條的刀片觸手順著手腕竄了出來,上面飛旋的刀片鏈條至少是四級法術位才能做到。
羽藍自看到這里,拿出了打火機,點了一根煙。看著面前的年輕人笑了笑。
門衛身邊刀片組成的鏈條繃成了一條條環,用一點都不通融的語調說道:“老先生,門內近日事務繁忙,勞煩回去等候。”(這是江湖黑話,類似于地球招聘“回去等消息吧。”)
羽藍自抽了一口煙,用江湖黑話回應道:“今天,做客不得,他日上山可能就要討杯酒喝。”(過去,山匪下山打劫通常都會對莊主說“此來討杯酒水解渴”,而現在這句話的意思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羽藍自放出這番話,是因為他知曉,這一開始就是下馬威,要不然極星門怎么可能隨意派四級法術位出來看大門呢?
門口這位年輕人聽到羽藍自話語中的機鋒,眼中神色一冷,手腕上咔嚓一聲,這是機括彈簧發射的聲音,一個指甲大小的刀片朝著羽藍自的臉頰劃過去,從軌跡上來看是要給羽藍自面皮上來一道傷。
然而這道飛濺的銀光,突然啪的一聲,宛如竹子過火爆炸一樣閃了一下,輕飄飄的刀片被電荷點燃的火光崩開了軌跡,倒插在了一旁大型盆栽的木質部上。
羽藍自盯著這個動手的年輕人,氣場壓了過去,讓其不由后退兩步。
數秒后。
羽藍自轉身離開。然而這個年輕人覺得必須要挽回面子,血氣翻滾之下,隨即向前踏了一步想追上去再給一個下馬威,卻被身后一個老者驚叫到:“束兒小心。”話音剛落,一個煙頭落到了他飛旋的鏈條上,如同火藥被點燃,金屬鏈條瞬間被點著,迸射出刺眼的火花。
羽藍自是火系法術位,而且是宗師級別的,只要他愿意,整個大樓底層能燃起澎湃大火。然而火花現在只是燃燒了金屬鏈條,在氧氣匱乏下,就隨即遏制住了火焰,算是給這個動手者不大不小的懲戒。
而這時羽藍自已經走下了臺階,手上的信件甩了過去。
羽藍自嘆然的聲音響起:“好自為之。”
當天晚上的極星門,一眾門派的元老們聚在一起,看著門派內失蹤了數年的殺手的照片,信件上只有一句話“莫要煩他。”
而末尾蓋著的是來自千川外交部門的印章。以及一張地址尾數為00001的電子碼的匯款單。
當然這一切都不如最下面一個龍飛鳳舞的簽名矚目: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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