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關居原的抉擇(第五卷完)
為什么他從精神病院被感染，一直到現在，一次病癥都沒有發作。
為什么老實巴交的孔孟祥突然做出這樣的事，而身為他女朋友的柳一菲卻沒有阻攔。
為什么全村的人都被感染了，蘇成林卻沒有。
這所有的一切，只有建立在他是感染源頭的基礎上，那些看似不合理的疑點，才能解釋的通。
因為他是病源體，所以才會安然無恙。
因為孔孟祥早在這之前，就已經被感染，那天夜晚，正是他病癥發作的時間。而身為他女朋友的柳一菲，自然也被感染了，所以她才會對孔孟祥的舉止視若罔聞。
因為蘇成林是在關居寒離開后才回來的，而且只不過呆了很短的時間，自然不會被感染。
對于感染后的發病時間，關居原是這么猜測的。
如果是通過傷口上的血液進行傳染，那么被感染的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發作。
相反，如果僅僅是肢體觸碰，或者是空氣傳播，那病毒的潛伏時間會很久，從目前來看，至少是在兩個月后。
另外，關居原還注意到一點，離開這座山，在外面的城市里，單純的肢體觸碰和空氣，是無法感染到其他人的，只有他的血液，或者是口中的液體之類的，才會被感染。
這是唯一的解釋，也是對他身為感染源頭這個身份，最合理的解釋。
要不然他攜帶病毒在城市中生活三年，早就有無數人被感染了。
或許，城市中的各種有害氣體，可能比他身上的病毒還要糟糕也說不定。
至于柳一菲被感染卻能平靜生活三年，關居原也沒覺得太奇怪。
畢竟，不是每個被感染的人都會患上殺人、危險的嗜好。
嗜好終歸只是嗜好，有的嚴重，能夠威脅到他人的生命；但有的，對日常生活造不成太大影響。
人的數量是極其龐大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性格，包括喜好、厭惡，興趣之類的。
其實不用被感染，因為在社會中，或多或少的都會有這樣的人存在，他們因為某些自身的經歷，從而心里變得病態，隨著時間，慢慢就擁有了某種變態的嗜好。
嚴重的，會被人發現當作神經病，甚至被關起來強制治療。
輕的，大多數會因為羞愧藏在心底，沒人的時候，才會把自己真實的那一面露出來。
這很平常，有些人喜歡摳自己的腳皮，然后放到鼻子前聞；有的人喜歡吃生肉，或者是活的昆蟲之類的；還有的人，擁有偷窺人隱私的癖好等等。
如果要舉例子，真的能列出很多。
在普通人眼中看來，這些嗜好確實是挺變態的。
但還是那句話，嗜好只是嗜好，它只要不會影響到其他人，其實也沒什么。
不過，像是雷秋明跟蘇院長這樣的，無疑就非常危險了。
他們的病癥都帶有強烈的暴力傾向。
正因為有這類人，感染才會變得可怕，恐怖。
這次游戲的故事內容，關居原現在基本上摸清了，或許還有些差誤，但他覺得問題應該不會太大。
只要確定了感染的源頭是自己，剩下的就沒那么難了。
他不會因為蘇倩的經歷而恨誰之類的，總歸，那是她跟關居寒之間的愛情故事，不是他自己的。
誠然，像是蘇倩這種對愛情癡情，衷心一人的女人不常見。
關居原覺得，在當時與關居寒相處的時候，她或許已經發現了端倪，但卻沒有開口說出來，依然愛著關居寒。
這不難看出來，畢竟那幾封信件已經有所預兆。
我不恨你，也不怪你。
恨的是什么，怪的是什么，想想都能猜出來。
當然，對于他們的同情心關居原還是有的，不過，更多的是惋惜和羨慕。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遇到這么一個女人，愛的只是人，與其他無關。
在如今社會，樸素、真摯的愛情已經越來越少，影響到這類的因素實在太多。
或許是錢，或許是因為無奈，有的人甚至結了婚，都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愛不愛她。
又有多少人，堅定如一，自始至終與深愛的人共度一生呢？
或許，這些不是關居原現在應該想的。對于他而言，眼下怎么通關，才是最重要的。
收起這些雜念，關居原將染紅的信件撕碎，撒向空中。
蘇倩與關居寒的故事已經結束了。
而他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喂，玲玉，你那邊怎么樣了？”
“快了，明天我在給你消息。”
“那就按咱們說好的價格，沒問題吧？”
“當然，馬先生您放心，我可不是那個摳門的老頭，我給你的價格，一定是最低價。”
“嗯，那就明天等你的好消息了。”
“好。”
楊玲玉放下手機，問旁邊的中巴司機：“他們的定位找到了么？”
司機伸出一個OK的手勢，擺弄著手里的平板電腦，說道：“加上蘇成林跟雷秋明，一共十個人，全部都在監控范圍里。只不過…”
“不過什么？”
“有五個點已經不動了。”
楊玲玉皺了皺眉，問道：“多長時間了？”
“最早的在昨晚，最遲的就在五分鐘前。”司機回答著，隨手從座位旁邊拿出一盒罐頭：“你大早上的趕過來，還沒吃飯吧，要不來點？”
“不了。”楊玲玉擺擺手，拒絕了他的好意。
“發什么愁啊，不是還有五個活著的。”比起楊玲玉的愁容滿面，司機倒顯得頗為輕松。
“活人永遠要比死人值錢。”
“嗨，你在擔心這個啊，等這次結束了，所有的錢都由咱們兩個來賺，這你還不開心啊？”
“開心。”
楊玲玉淡淡的回答，目光轉向車外，望著無邊的天際，心情突地莫名煩躁。
“是啊，我應該開心的。可為什么…我卻高興不起來呢？”
村中心，蘇倩的家門口。
關居原站在街道旁的樹蔭下，低著頭，似是想著什么事。
烈陽高掛，流金鑠石。
酷熱的溫度將他上衣浸濕，額頭上也不斷地冒著粗大的汗珠。
但關居原卻不聞不問，只是站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塑。
關于游戲如何通關，他還需要思考。
故事就是這么個故事了，一切都擺在他的面前。
但最大的問題，還是他應該怎么做，才算作真正的通關。
眼下，有兩個方案，供他去選擇。
這是身份模式，他跟這個身體其實是兩個人。
如果按照玩家的身份來想，他最正確的做法是殺死所有已經被感染的人，阻止病毒的傳播。
而要是按照關居寒的身份來想，他那么愛蘇倩，會不會不顧那些感染的人，選擇跟蘇倩永遠在一起呢？
當然，所謂的永遠在一起，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們兩個在另一個世界，永遠在一起。
所以，關居原現在很糾結，不知道該做出哪種選擇。
更讓他難受的是，他這兩種方案都不能保證百分百的成功率。
如果他之前參加過其他身份模式的游戲，現在也不至于會這么糾結。
可惜，他沒有。
“我到底該站在玩家的角度上，還是關居寒呢？”
關居原喃喃自語，猶豫著始終沒做出選擇。
而在這時，蘇倩家的大門猛地被推開，蘇成林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
之前他拿在手里的娃娃已經不見，左臂直接斷開。
由于氣溫過高，地面滾燙無比，流出的血液滴落下去，發出滋滋的響聲。
關居原抬起頭，看著虛弱的蘇成林，猶豫之心更甚。
“蘇凌一沒有殺了他，反而把他弄成這樣，是特地…留給我？”
這個念頭升起，頓時讓關居原有了一種想要動手的沖動。
但他還是控制住了，眼睜睜地看著蘇成林從他面前離開。
拋開鬼物不能殺人，關居原忽然想起了一句話。
一句從游戲開始之前，白袍人對他反復叮囑的話。
“不能做出違反角色身份性格的事。”
一瞬間，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如果是這樣…或許我應該試一下。”
“不好了！”中巴上原本悠哉的司機，在不經意間發現了什么，突地叫出聲來。
“怎么了？”楊玲玉從發呆中回過神來，疑惑地問他。
“有一個點，在瘋狂地朝我們這邊靠近…不對，不是靠近，是在飛奔！”司機臉色蒼白盯著電腦屏幕，整個人幾乎就要跳起來。
“飛奔？”楊玲玉湊過去，也不由震驚，失聲道：“這…這是汽車嗎，怎么會跑的這么快！”
電腦的屏幕上，一個白色的光點正在以極為夸張的速度，向他們這個方向奔來。
“怎么辦？我們要不要走？”司機驚恐地問她。
“來不及了。”楊玲玉的臉上掠過一絲絕望之意，怔怔地道：“他來了。”
“什么？”司機剛要再去看那個光點，卻不料‘砰’的一聲，車前的玻璃發出了猛烈撞擊的聲音。
他抬頭看去，發現蘇成林正兇狠地趴在上面，用頭部不停撞擊著玻璃。
在兩人驚恐到未作反應之時，那面厚重的玻璃…破了。
蘇成林頂著一頭玻璃渣，像一只兇猛地的野獸，飛撲進來，就像是打排球，一巴掌便把司機的腦袋扇飛。
“他不是瘋了嗎？”
楊玲玉被這幕慘劇給嚇壞了，剛要起身逃跑，卻不料感到后背傳來一陣劇烈疼痛。
蘇成林的手，自她的后背，穿過了她的前胸。
“退出吧。”
不知為何，楊玲玉莫名想起了這句話，一切的一切，好似發生在昨天。
“我們做這一行的，終究會遭到報應，你還年輕。”
“所以，退出吧。”
昔日蘇成林的話不斷她耳邊回響。
后悔么…當然會后悔。
楊玲玉帶著苦笑，身子摔倒在地上。
但，好像來不及了呢…
蘇成林伸回手，掌心還抓著楊玲玉溫熱的心臟。
短短的一瞬，車里已經宛如森羅地獄。
這次蘇成林沒有再笑，而是流出了一絲淚水，瘦弱的身子隨之摔倒在地。
他之所以能跑的這么快，是來自他身體里長久累計的健身藥水。
不過，他現在已經完全透支掉了，等待他的，也只剩下死亡。
趴在地上，他想嚎啕大哭，但卻哭不出來。
“對不起。”
臨死前，他輕言低語的說出了最后三個字。
只是，他道歉的對象是蘇倩，還是那些被他取走器官販賣的人，沒有人知道。
另一邊，半山腰，林中小屋，秋千下。
關居原將埋在土中的棺材挖出，打開看了眼后，毫不猶豫地躺了進去。
“你來陪我了。”躺在他旁邊的蘇倩輕輕地開口，腐爛的臉也遮蓋不住她的溫柔，“你真傻，為什么不好好活著…畢竟，我已經死了。”
關居原側過頭，直視著她，用力握住她干枯的手。
“我說過，我們會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