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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亞軍喜歡玩吹泡泡,生長在農村的孩子,沒有那么多玩具,他們擅長就地取材,玩出花樣。
村里的其他小伙伴都喜歡玩摔泥泡——就是去河邊,把河堤與水相接處粘糯的黃泥摳下來取一塊揉捏成底面很薄的泥碗,然后高高舉起,碗口朝下順勢一摔。
“啪”
誰的泥碗底部漏的窟窿大,誰就是最后的贏家,其他小伙伴要給勝者足夠的泥巴,堵住泥碗的破洞才算贏。
“這么埋汰的游戲,你們也玩”
趙亞軍每次看到小伙伴三五成群的玩時,他都會說同樣的話。
并沒有人理會他,從小他的人緣就不是很好。
他很孤獨,所以才會說掃興的話吸引大家注意。
多希望有人能回答自己一句啊,哪怕是大吵一架也好。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透明人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在生產隊大院里,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在教一個小朋友玩吹泡泡。
只見在大人的指導下,那個孩子拿著一節稻草桿,蘸著一碗水,腮幫子一鼓。
“呼”
那么小的稻草桿口處竟憑空冒出一串串水泡泡,有大有小,有的飛上天,有的落了地,它們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五彩斑斕,甚是好看。
太美了。
趙亞軍在門外看得出了神,癡在原地。
“爸,門口有個大哥哥,好像也想玩吹泡泡,我能跟他一起玩嗎?”男孩問。
“撲通,撲通”
聽到這句話的趙亞軍突然心跳加速,下意識要跑開,就像往常一樣。
既然有可能被拒絕,那還不如自己先跑掉 “當然可以呀,你可以跟他成為好朋友,只要他愿意。”男子說。
孩子聽到爸爸應允,歡快的朝他跑來,趙亞軍就站在原地,驚慌失措。
“哥哥你好,我叫丁滿倉,跟爸爸媽媽剛搬到這里來,我今年五歲了,你愿意成為我第一個朋友嗎?”。
面前這個大眼睛的小男孩歪著頭問趙亞軍。
說完,雙手把那小碗神奇的水遞給趙亞軍。
“我愿意,愿意愿意愿意”趙亞軍在心里回復了無數遍。
“哦,我叫趙亞軍今年十一歲”他平靜的回答道,接過碗和稻草桿。
學著滿倉的樣子,他也把稻草桿在水里蘸了一下,鼓起腮幫子一吹 這是趙亞軍童年最快樂的一天,漫天飛舞的泡泡,和面前開懷大笑的父子倆,一起暈染了他本來灰黑無比的人生畫布。
紅勝火、粉勝霞、白勝雪。
“發特么什么呆,小兔崽子!”
一記重重的耳光,甩在了趙亞軍臉上。
眼前的泡泡瞬間都碎了,張發出現在他面前。
“快給老子加柴火,火滅了第一個叫你腦子開花!”張發舉起獵槍,黑洞洞的槍口,頂在了趙亞軍的腦門上。
槍口是溫的,一股火藥特有的焦臭味道,鉆進趙亞軍鼻腔。
“好...好...張叔,求...求你...”趙亞軍連呼吸都不會了,眼淚混著鼻涕一股腦噴了出來。
“不聽話宰了你!”丟下一句話,張發收回獵槍,跟在不省人事的丁勇后面,頭也不回的跑進帳篷中。
趙亞軍瞬間癱坐在地上左手掌處一股濕熱之氣傳來,低頭一看,手掌底下,都是血跡 13歲他只敢小聲嗚咽,胸部高高隆起,又快速癟下去,饑寒交迫一個人在風雪中,在微光前,在群狼圍困下抽泣著。
這對一個孩子來講,究竟該有多么殘忍。
這還僅僅是個開始,屬于他的噩夢,徐徐而至 泡沫再美,終究會破碎,對吧?
帳篷內,丁勇稍微恢復了意識,腿部依然是血流不止,李坤到帳篷外撿起趙亞軍遺落在地上的剔肉刀,把刀刃在衣服上蹭一蹭,拿到屋子里,又拿起繩子,一用力,割下來一段。
“隊長挺住,俺給你把傷口綁上,流太多血了”
說完李坤熟練的在丁勇的傷口上方,打了個死結。
此時丁勇臉色蠟黃,嘴唇蒼白,用盡全身力氣,向李坤點頭致謝。
帳篷里恢復了平靜,大家都累了,經過方才的一戰,不知是不是狼群被嚇跑了,還是在醞釀第二次攻擊,總之是聽不見狼叫聲了。
眾人竟沉沉睡去,顧不得許多了,又困又餓,睡吧 被大雪圍困的第三天。
凌晨三點,張發餓醒了,從早睡到晚的一個大覺,無法名狀的無力感,胃里一股股的酸水頂上喉嚨,眼前的世界甚至開始旋轉了,他仔細聽了聽帳外的聲音,除了風聲以及噼里啪啦的柴火崩裂聲音外,再沒有其它聲音。
太好了,狼應該是都走了。
“亞軍兒,亞軍兒,進來!”張發有氣無力的喊到。
趙亞軍顫顫巍巍地進來,站在張發面前。
“去看看,昨天丁勇打死的狼,還在不在了,在的話撿回來,老子餓了。從這里一直往前走,你就看見了,去吧!”張發用獵槍指著窗外的方向,說道。
“叔,我不敢,狼還沒走呢,他們會咬死我啊!”趙亞軍絕望的喃喃道。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屋子大人,竟讓一個孩子去那么兇險的領地里找食物。
這不合常理!
“不去現在崩了你,我數三個數,一”張發調轉槍頭指向趙亞軍。
趙亞軍木訥的環顧四周,三個人半坐著,圍成一個半圓,除了正中間昏迷中的丁勇外,其他二人也都醒了。
“二”張發把手指放在扳機處。
為什么,為什么沒人阻止他啊;為什么你們兩個都不敢抬頭,不敢說話;為什么是我 難道是因為我好欺負嗎。
這個小小的帳篷,此刻便是一個修羅煉獄,沒有文明,沒有秩序,只有弱肉強食。
適者生存,亙古不變的真理。
“三”
“我去,叔,我現在去!”趙亞軍抬起頭,看著張發,眼神之中竟不再有恐懼了,他拿起手電,扭頭走出帳篷,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幕之中。
既然我已身處這原始規則之中,那我只能想盡辦法活下去。
當牛也好,做馬也好,我要活下來。
唉,吹泡泡什么的,簡直太幼稚了,美好的東西終將會幻滅掉。
早知道就該多練練摔泥泡,勝者為王才更符合此刻的規律吧。
如今只有這皚皚白雪和這桿槍才配擁有支配這煉獄的權利啊!
自此趙亞軍的人生畫布上的色彩:
只剩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