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依神色慘淡,顯然她對其有所知曉。x23us
劉定見她神情,心中頗為不忍,嘆道:“這些天我跟你說過不少門中事宜,你應知曉,他父親作為宗門大長老,地位之高,權勢之大,幾不在掌教真人之下,也只有幾位太上長老才能壓得住他,可太上長老不理俗事,因此這宗門幾乎有一半是屬于他姓王的。”
他每說一句,葛依心便沉一分。
驚穹山勢力之龐大,乃是方圓數十萬里的霸主,此事于遼陽頂層修士而言,人人皆知。
近期得劉定教誨,她越發認識到宗門之強盛,自家遼陽國在驚穹山前,簡直就如螻蟻般,隨手即可覆滅。
這等宗門竟然幾乎有一半是他王家的!
眼下此人正坐在至元國,與文思逸在一起,焉知這天驕盛會,圖謀秘境之事與他無關!
自己與三國抗爭,最終結果豈不是在與王玨抗爭?
與王玨抗爭,那便相當于與宗門抗爭!
自己之所以能保全遼陽國,靠的就是自己的宗門身份,若真得罪了這等人物,別說保全秘境,保全遼陽,只怕最終連自身都難以保全吧!
難道真要放棄世代傳承的根本,任人予取予求?
自己費心費力去爭取的事物,為何總是被別人隨意一個舉動,便輕易壓在掌下不得翻身!
念及此處,她眼中一片死灰,盡是絕望之色。
過了好半響,才恢復一絲生機,木然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挽救了么,也許,也許,他只是過來看看熱鬧吧!”
劉定見這小師妹已經心神受創,便干脆一氣說到底,免得她抱有奢望,反正王玨之事,到了宗門也是要說的。
“王玨此人,你休看他外表尋常,似乎不難說話,實際上此人性格暴烈,剛愎自用,目中無人,極度自負,時常正與人有說有笑,下一刻立馬暴起殺人,宗派內死傷在他手下的不在少數,…”
郭寧對此次天驕盛會中,遼陽國是力爭求勝還是保全自身,并不在意,他一心只要取得精血,若是可能,取得兩份最好,這樣便省的自己出血了。
須知精血雖不及本命元氣,卻也極為珍貴,能不用自己出,自然是最好,因此一開始他便打定了主意,要自那兩名出塵之資的修士身上,各奪取一份精血來。
故此雖聽劉定說道王玨家世如何顯赫,背景如何龐大,他只在心中盤算,并未在意。
可聽到劉定關于王玨性格的言語時,還是忍不住驚奇道:“同門內斗,搞搞小動作也都罷了,連同門都殺,這等人竟還能有立足地!”
以他的性格斷事,自然覺得這種人物,別說只有半個宗門姓王,就算整個驚穹山是他王家的,也早該被人打死了事,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殺傷同門。
否則這種同門又有何情誼可言,這種宗派又算哪門子宗派?
他原本聽葛依提及過驚穹山,還道其與自家清宸派相差仿佛,此時心底卻對驚穹山不自覺地便看低了三分。
劉定看了郭寧一眼,眼中毫不掩飾地露出輕蔑之色,不屑道:“你知道個甚,不過是在這種偏遠小地方逞逞能而已,焉知天地之浩大,世界之玄奇。”
性格不同,看法自然不一致,劉定這般嗆他,郭寧也不氣惱,笑了笑,便閉目養神。
劉定作為真正的大派弟子,平日交流的都是與自身相差仿佛的同道,地位不及他的,與他說話多是帶有討好奉承之色。
遼陽國于他而言,乃是極為偏僻荒涼之地,這里之人與他地位相差十萬八千里不止,在他眼中全是荒野蠻夷。
若不是葛依頗得明煙真君看重,而自身也著實美貌,讓他起了些心思,根本就不會在此多逗留一刻。
因此到了此地后,連皇室金丹修士好顏接待他時,他都未曾正眼敲過對方一眼。
至于眼前這小明氣小修士,小師妹亦曾向他介紹過,那時他完全沒有聽進去,還暗笑師妹眼界淺薄。
這等偏僻之地的天之驕子,其所謂的同階無敵根本就是個笑話,放在自家山門未必及得上外門弟子,哪配讓他記在心上。
誰知此刻這無知小子受了自己說教后,不作出深表涕零之態都算了,連受教的樣子都不曾作出,還笑!
這分明是不認同自己的話,嘲笑自己。
他怒氣瞬間便涌了上來,不過到底是名門大派出身,此刻又值盛會,對方又是小師妹之人,打狗也要看主人,因此倒也沒打算出手教訓郭寧,只怒氣沖沖地哼道:
“說你沒見識,你還不信是吧,你以為王玨在宗門橫行無忌僅僅是仗著他爹的權勢么,人家憑的是自己的本事,裂陽神體你聽說過么!”
他雙眼一翻,鼻孔朝天,又哼了一聲:“裂陽神體屬于罕世天資,在你這等窮鄉僻壤萬年、十萬年都出不了一個,人家王玨就是這等罕世神體。我驚穹山擴囊方圓數十萬里地界,現今也只有兩人擁有罕世天資,一位是他;另一位…,”
他朝驚穹山方向抱了抱拳,道:“另一位乃是掌教真人,他老人家已有一千二百余歲,數十萬里地界,相隔一千二百年才出得一位神體,這等人物無論放在哪何等宗門,都會搶著被人要,你竟說他沒有立足之地,真真是見識粗陋,眼界淺薄,…”
他來到遼陽后,本要接了葛依就回山門,結果被葛依苦苦哀求多待一段時日,雖答應了下來,但因看不起遼陽修士,在此地從不屑與人交流。
皇室修士縱然想討好他,但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遇冷,次數多了也就熄了套近乎的心思。
先前被人討好奉承之時,劉定看不上,等到無人奉承,甚至不與他交談了,他又暗自惱火。
長時間來,心中早壓了一團怨氣,此時被郭寧引出來后,他越說越得勁,道:
“你以為參與了四國天驕盛會就真稱得上天驕了么,在我等真正的名門大派眼中,這等比斗壓根只能算過家家,我驚穹山與陽宮和紫雷劍派聯合舉行玄陽論法那才是真正的天驕盛會,能夠有幸參與的明氣修士無不是明氣大圓滿境,連散脈竅穴全部打通的蓋世天驕都不在少數,面對這等對手,王玨當時只是明氣九層,都能以一敵三,神體蓋世,威壓當代,奪得玄陽論法明氣第一的稱號。”
說到此處,他看向郭寧時,不屑之意更濃:“似他這等蓋世天驕,該如何自處,豈是你這等無知小兒能夠妄加論斷的!…”
待他說得不愛說了,葛依才從麻木中回過神來,恍然覺悟方才師兄似乎對郭寧說了不少難聽話。
她生怕郭寧那臭脾氣上來,亂了盛會,連忙轉向郭寧道歉,卻發現郭寧神色淡然,仍在閉目養神,似乎絲毫沒將那些難聽話放在心上,頓時心安不少。
跟著心底隱隱冒出一種想法,如今局勢已敗壞到這等程度,我為何還要處處委曲求全,亂起來又如何,就算他不參加盛會又如何,跟我有何關系,難道還能更壞不成。
這么一想,心底反而輕松起來,也不道歉了,往旁邊一坐,也神游天外去了。
劉定后邊說的所有話語,郭寧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內心連一絲漣漪都未曾蕩起。
這等人說是仙道修士,實際心性連凡夫俗子都不如,自不值得他去辯駁爭論。
他閉目養神之時,細細感應自身,神識中,周身經脈明亮如同玉帶,竅穴璀璨有如星辰,以三十六路主脈為主體,七十二條散脈為枝杈,一千二百九十六處竅穴為節點,所有經脈竅穴貫通之后,看起來如同一個由光線組成的人體。
外界靈氣被吸入其中,各個竅穴自發運轉,還未落入氣海,便已化為了純粹無比的清靈之氣。
明氣境修到這等程度,已是徹底練無可練了,唯有突破至筑基,方能進一步修行。
這幾日入定自省,他隱有所感,距離成就之日應當不遠了。
成就一品筑基所需的天時、地利、人和三項神異,他早已參悟得頗為透徹,其中地利與人和,他已有所把握,所欠缺的唯有天時。
所謂地利,顧名思義,多看突破之地是否與自身相合,三日前他一到秘境宮殿,便心有所感,此地適作突破之所。
想來是因為秘境乃是清宸派前輩劍氣切割封印而成,其中氣機于己相合之故。
而人和則是指氣肉相合之前所誕生的一道神異靈光。
修士在打通周身所有經脈竅穴后,經脈竅穴已具人象,其存在于異度空間,乃是人之氣身,與現世肉身同體異位。
修為越高,經脈竅穴越堅韌凝練,則氣身與肉身聯系越緊密,達到一定程度后,兩者感應之下,便會生一道神異靈光,突破之時,把握住這道靈光,便是占有了人和。
這道靈光既不在肉身,也不在氣身經脈中,而是存于虛無之間,忽生忽滅,轉瞬即逝,堪稱靈光一現,只有靈覺敏極為敏銳之人才能偶爾感應得到。
郭寧無論經脈、靈覺還是肉身都已練到最為圓滿的程度,因此這道尋常修士根本生不出的人和靈光,在他靈覺感應之中卻常有出現,自忖突破之時不難掌控。
唯獨天時不同,要占天時,需先踞得地利、人和。
筑基成就篇對天時描述為,道衍五十,天衍四九,尚有遁去的一不在天道掌控之中,這遁去的一便是天時。
亦是因此,天時不可描述,不可揣測,不可意料,不可強求,來了便來了,突破者自然而然就知曉。
占得天時的先輩留下的心得中,有人是心血來潮,自然成就;有人是心有所悟,感應成就;也有人在游山玩水中成就;甚至還有人在吃飯飲酒間成就,…種種途徑,不一而足。
郭寧心有所感,自己應當在這幾日突破,但天時感應卻始終未曾出現。
他仍舊細細感應自身,將外間他人言語都拋諸腦后。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傳進一道極具威嚴的聲音,這道聲音一出,其他聲音全都消停下來。
郭寧心中一動,這是金丹真人在發話,盛會要開始了!№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