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未生而養,百世難還

　　南紫府開門收徒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川北域。

　　實際上，南紫府也只是走個形式，給各處發個通知。

　　一個川北域里好幾個勢力，每個勢力的發展，都需要新鮮血液，可是不能所有人一起展開收徒活動，又不是高考招生，年年都有新人來。

　　凡域的環境修煉起來還是有些困難的，所以天賦不好的，一律不要，而一個宗門不要，其他宗門也肯定不會要。

　　各個勢力之間也是有著潛規則的，雖然沒有擺到明面上，但是眾人也紛紛錯開了自己收徒的時間，不要和其他勢力撞車。

　　雖說他們收徒的時間都是固定幾年一次，可也會提前一年發出通知，一來讓整個川北域的普通人做好準備，居住地較遠，又想要拜師的，還能夠提前出發。

　　招收新人，也是有年齡限制的，年紀大的不要，年紀太小的也不要。

　　正常情況下，最好是已經開始讀書習字的八歲到十二歲左右的小孩，這個年紀的孩子可塑性最強，心性也還算純潔，在宗門里面待久了，也容易有歸屬感。

　　藍儀現在的年紀是九歲，其實大家也不知道她的具體年齡，但是就這么認為了。

　　掌柜其實也希望藍儀能夠去碰碰運氣，跟著一個隨時可能斷氣的老頭一起生活，而且這么小就如此懂事地出來分擔家庭的負擔，多么好的一個孩子啊。

　　可聽到藍儀拒絕，掌柜的也知道是為什么。

　　藍儀是老頭撿來的，老頭在鄉冀城活了九十多年，是這幾條街之中最高壽的人，至于他叫什么名字，他自己忘了，其他人也忘了。

　　所有人都叫他老頭，這幾條街但凡有些小成功的人，小時候都受過老頭的教育，一根楊柳枝，教會了他們做人，也教會了他們做事。

　　因此，藍儀現在也是這幾條街中最靚的那個女崽子，不但長得可愛，還乖巧懂事，許多人都把藍儀看成了自己女兒一般。

　　藍儀不愿意去宗門，自然也是想著給老頭養老送終，就算告訴藍儀說，這種事情可以交給他們，但藍儀總歸是放心不下吧。

　　罷了罷了，修仙一途，講的就是一個緣字，也許藍儀與仙道無緣呢。

　　可是掌柜的沒有想到，仙緣立馬就來了。

　　客棧的上午生意還是比較冷清的，而且前一天晚上，在所有客人走了以后，也是有人收拾過大堂，藍儀要做的，也就是將自己負責那片區域的桌椅拜訪好，還有掃地拖地。

　　幾個白班的雜役一起干活，短短半個時辰，客棧上上下下三層都被清理干凈，作為團寵的藍儀剛剛坐下，一口水才剛剛喝進嘴里，就看到門外來了一人。

　　“老燕啊，客官里面請。”

　　“藍…藍…藍…”

　　跑堂在門口迎接，被叫做老燕的人，喘著粗氣，想要說話，卻實在是緩不過來。

　　“不攔你，喝口水先。”

　　跑堂拿過水壺，倒了一大碗水，讓老燕一飲而盡，還吧唧了一下嘴，才終于把話給說完整了。

　　“藍儀快回家，老頭他不行了。”

　　聽到這話，藍儀把手中的碗一放，沒有多說一句話，便直接狂奔著往家里趕去。

　　柜臺后的掌柜也是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賬本，就這么仍在桌上，邁著有些笨拙的小短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跟在了藍儀身后，不過沒有跑兩步，就看不到人影了。

　　老頭的家在大街的另一頭，一個不算偏僻的角落，平時這里沒什么人過來，不過今天，門口卻圍滿了人。

　　藍儀看著這些叔叔阿姨們，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

　　這些人，都是這一年來或多或少有幫助過自己等人，雖然大家都不富裕，有時候也只是給一捆菜，或者送一袋米，但也是心意。

　　在他們拉著藍儀談心的時候，說的都是老頭之前教育他們的往事，而平日里，他們也只在空閑時分才回來看一看藍儀，像這樣同時出現，藍儀就算是第一次經歷，也是明白。

　　“藍儀回來了。”

　　“別讓孩子一個人進去，大家陪著吧。”

　　“去跟老李說一聲，家里的活先放兩天。”

　　“藍儀別怕，我們都在呢。”

　　眾人看到藍儀出現，紛紛讓開了一條道來。

　　老頭臨終前居然還撿了個孫女回來，也是實屬不易，不過老頭年事已高，保不齊什么時候就走了。

　　他們也沒有想到，今天早晨南紫府的弟子才在城里發通告，眾人還在談論讓孩子去南紫府碰碰運氣，同時也想到了藍儀，而拿著通告前來的老燕，居然看到老頭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沒了呼吸。

　　藍儀站在門口，看著整整齊齊的兩列人，從房子的大門一直排到了臥房，淚珠便忍不住在眼中打轉。

　　透過敞開的房門，藍儀看到了老頭。

　　側躺在床上，畢竟駝背，老頭根本無法做到平躺，即便是現在也是如此。

　　輕輕握著老頭的手，還有一點點溫度，不過和以前比起來，卻是僵硬了不少。

　　老頭的表情很安詳，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自己會離開，才躺在床上的，不然平時這個時候，老頭都是坐在門口，擺弄著他的那根拐杖，時不時地拉一拉二胡，娛樂大眾。

　　可是現在，老頭走了。

　　傷感嗎？

　　其實也沒有太過傷感，畢竟老頭的年紀大了，現在也算是白喜事。

　　真的擔心的，還是藍儀這個丫頭吧。

　　這個乖巧的丫頭，想來是不會被父母拋棄的，也許她的父母是遇難了也說不定，而現在，收養丫頭的老頭也過世了，就算有他們這些鄰里鄰居幫忙照看，藍儀終究還是孤身一人。

　　“藍儀，我們在門外商量老頭的喪禮，有事就叫我們，不要太傷心了，老頭他的年紀，也差不多了。”

　　眾人沒有過多地安慰藍儀，雖然她的眼淚不斷地流淌，可也沒有嚎啕大哭，就這么跪在老頭身前，抓著他的手，不曾松開。

　　將房門虛掩，門外，在一個人的主持下，很快就把老頭的事給定了下來，只是門內…

　　生而未養，斷指可還。

　　生而養之，斷頭可還。

　　未生而養，百世難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