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白駒過隙
一個人之所以留戀一座城市，不僅是因為那里的大街小巷曾經留下過你的腳印，而是因為你在這座城里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
然而，在大多數過路人眼里，橫店只是一個關于欲望與野心橫流的所在，是理想的毀滅之地，幾乎都可以用上《雙城記》著名的那個開頭來形容了：“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應有盡有，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踏上天堂之路，人們正走向地獄之門。”
幸好，這個不太寒冷的冬季，橫城給予林曉光的，是一個充滿憧憬的希望之春。
重新踏上這片熟悉的土地，林曉光才赫然發現，自己內心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動。
楊青青走了之后，整整過了半年，她都沒有再回來這里，對于楊青青的離去，林曉光心里已經漸漸釋懷了，而他們一組合租的房子也早已退租，記憶里的那些美好畫面，也慢慢變得支離破碎。
雖然在橫城待了一年多的時間，但林曉光在這里的朋友少之又少，肥龍和丁德武應該算是他為數不多還有聯系的朋友。
這一年冬季，肥龍剛剛從群頭升職成為了《尚方寶劍》劇組的“生活制片”，但他早就不像當初那樣，還渴望在劇組里找“生活的感覺”了，也沒有那么多空閑時間和林曉光把酒言歡了。
最近每天他睜開眼，碰到的都是人、人、人，繞不開的都是事、事、事，心情永遠都是煩、煩、煩，近期這種深度疲憊拖著他，他早已對生活宣布中盤告負。
沒辦法，肥龍這個生活制片的工作，就是照顧整個劇組的吃喝住行，瑣碎而平庸。
他每天要接上七八十個電話，手機要充3次電，每天統計人數，定盒飯——普通工作人員每人每天的餐標是二十塊左右，豪華劇組有時候能開到四五十。明星們的餐標通常是200以上，哪些明星不吃葷，哪些明星不吃香菜，他都牢記心中；訂車——一個中型劇組幾百人，需要一二十臺車。便宜的小車五六千一個月，給大明星準備的房車則要兩三萬一個月；處理各種劇組緊急事務——武戲受傷了，傷殘了，送人上醫院，和家屬就賠償進行討價還價。
總之，劇組生活中屁大點事，都歸生活制片管理，也難怪他時常會感覺精疲力盡了。
這天下午，趁著《風云》劇組拍戲的間隙，林曉光去了肥龍所在的《尚方寶劍》劇組會議室，到了那里之后，他拜托了一個位工作人員替自己帶話給肥龍，說有老朋友找他碰面。
在會議室等了好一會兒，林曉光才盼到了肥龍的到來。
許久未見，肥龍比上次見面的時候瘦了不少，臉色看起來也有些憔悴，但當他帶著疑惑走進會議室看到林曉光的時候，他那疲倦的雙眼立刻變得閃亮起來。
“曉光？”
“龍哥！”
“好小子，怎么你要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我要知道今天是你來找我，絕對把手頭上的工作先放一邊！”
林曉光笑著打哈道:“別呀龍哥，我知道你最近特別忙，才沒直接找的你，心里尋思著，你有時間咱兄弟倆就見上一面聊會兒天，你要是沒時間，我就自己先回去。”
“瞧瞧你說的，是不是兄弟？你這說的什么話？”
此刻，林曉光和肥龍就仿佛英雄的二四方面軍分別在與黨.中.央失去聯系的雪山草地里暴走了兩萬五千里后各自派出一個老兵去前面的村里打探，二人于村口歪脖子樹下相遇，慢動作奔跑，擁抱再擁抱，旋轉，寒暄……
談笑間，肥龍拍了拍林曉光的肩膀，笑著打趣道:“你小子現在快成明星了啊，居然還舍得回來？也算你是有心了，我還以為你離開這里就把你龍哥給忘得一干二凈！”
“龍哥，你這句話就言重了，我林曉光算哪門子明星，當初要不是有龍哥您給我罩著，估計現在有沒有戲拍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會忘記你。”
肥龍擺了擺手，正色道:“行了咱倆自家兄弟，就不整那些虛的了，怎么著？這次你回橫城拍新戲啊？”
林曉光點點頭:“對，今天剛好沒戲，就偷偷跑過來找你了。”
肥龍沒好氣地道:“我說誰沒事找我呢，還故意不透露姓名，過來一看，原來是你，挺能作的啊，還偷偷摸摸的來…”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坐在一起聊了聊彼此的近況，林曉光聊他的新戲，肥龍聊他的新工作。
“生活制片”這個工作，肥龍剛在《尚方寶劍》做了兩個多月，林曉光問他有沒有什么心得，“沒什么”，他說，緩了緩，才勉強總結了一下：“沒什么技術含量，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劇組人員得安全，說通俗點，就是一個劇組管家，叫生活制片純粹就是為了好聽。”
“還有嗎？”
“沒有了，其他真沒什么，干生活制片這行就是這樣。”
和以往不同，這次和林曉光聊天的時候，肥龍不怎么看林曉光，他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天花板真沒什么好看的，這間會議室幾乎沒有經過任何裝修，天花板上只有兩根光禿禿的日光燈管，散發著慘白的光。
瞧著肥龍生無可戀的表情，林曉光以為他現在干的不開心，就問他是什么感受，不過，肥龍說話倒是心平氣和的，認命極了：“曉光，我干的是服務行業，沒什么可有脾氣的。”
“也沒什么可吐槽的，除非你不干了，你要干這個，就只有接受，更何況，我現在掙的錢可比干群頭那時候多多了，雖然比你們這些職業演員的片酬還是少了一大截，不過我自己心里還是挺滿足現狀的。”
“知足就好，我還以為你會覺得心里不平衡呢。”
“有什么好不平衡的？你們演員掙你們演員的錢，你有能耐掙就說明市場承認你，我們掙我們的錢。”
這期間，肥龍無意中跟林曉光提了下《尚方寶劍》的制作班底，肥龍不提還好，他這一提，林曉光才發現《尚方寶劍》劇組里一水的熟面孔，劇組演員暫且不說，首先這部電視劇的就是林曉光出道以后最感激的導演靳德茂執導的，在這個圈子里，還有比靳德茂更值得林曉光感謝的人嗎？
答案是肯定沒有的，至少目前為止沒有。
想起來靳德茂，林曉光心里滿是愧疚，不說還好，這隨便一算，因為輾轉SH、京城、樂山三個地方拍戲的緣故，林曉光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和他聯系過了。
至于演員陣容方面，比如李雪健啊，斯琴高娃啦，都是林曉光在電視上經常看到的熟人了，只不過都是林曉光單方面熟悉他們，他們不認識林曉光罷了。
除此以外，陳道明也是林曉光在《少年包青天》里面合作過的演員啊，當然了，陳道明是肯定記不住林曉光這個無名小卒的。
但是沒關系，這些統統都不是重點，最讓林曉光開心的，是他很驚喜地發現，由于和靳德茂合作過《三少爺的劍》的緣故，陳瑩這幾天居然也在《愛情寶典》這部戲里友情客串了兩集戲份。
雖然已經分別快一年了，可事后每每想起那個胖他成為男人的美妙夜晚，林曉光的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靜。
晚上十點，臨睡前，林曉光給陳瑩寫了一條短信：“小瑩姐，好久不見，我也在橫城拍戲，明天有空吃個晚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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