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拿什么改變?
餐桌上，都是些挺平常的家常小菜，沒有什么很小資的菜式，就連喝的紅酒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品牌，而是出自一個不知名的西班牙酒莊。
處處透著隨意，可就是這些“隨意”組合起來，仍是呈現出一副珍饈滿席的盛景。
宋倩雯的婆婆爺爺坐在正席，宋氏夫婦陪同其右。
二老話不多，外婆笑容很慈祥很天真爛漫，外公則伴隨在她身旁，不時體貼地低聲耳語，時不時夾上一筷子菜。
心思全然不在寧瑯他們這邊。
因為宋倩雯的外婆有阿爾茲海默癥，早些年就已經神志不清了，這么些年，外公一直圍在她身邊轉，鞍前馬后，兢兢業業。
他的世界里，只有這個陪同了自己一生一世的女人，再無其他。
而外婆幾乎也忘記了所有人，單單還記得外公。
每次看到他們，寧瑯既感觸，又很羨慕，他希望到自己晚年的時候，坐在自己身邊的依然會是宋倩雯。
縱是白首，依然相敬如賓，長相廝守。
至于三妻四妾？
那是其他人的事，他沒這方面的志氣。
三千弱水，取一瓢飲就好，太多了…
容易營養不良。
宋濂一邊照顧著二老的狀況，一邊問著些不痛不癢的問題。
比方說寧瑯最近工作狀況怎么樣，是否還順心之類的。
和他說話很舒服，因為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盛氣凌人。
寧瑯答得也很順暢，溝通起來極為自如，其他人也都沒插話。
就連宋金鑫，在父母面前也只顧著耷拉著頭吃飯扒菜，一言不發。
一副戴罪之身，沉默寡言的蕭瑟。
至于女魔頭，正和她小姑子有說有笑，暫時還沒有發難的意思。
寧瑯猜想估計是考慮到兩位老人在這里的緣故。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他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果然，飯局進行了二十分鐘，兩位老人吃得差不多了，在宋氏夫婦的安排下，去往二樓休息做按摩。
張丹的魔之微笑終于轉了過來。
她輕咳了一聲，口吻散漫隨意，“寧瑯啊，不知道你有沒有深造的想法？”
“呃，阿姨。”
正題果然來了，寧瑯匆忙咽下嘴里的菜，然后鼓起勇氣直視未來丈母娘的雙眼，強忍著砰砰狂跳的心臟開口，“我…目前考慮更多的是怎么樣能有所改變。”
“嗯，不錯。”
張丹點點頭，輕描淡寫地抿了口紅酒，繼而咚地一下頓在案上，動作不大，卻冷不防地令寧瑯打了個激靈。
“不過…阿姨不太清楚，你能怎樣改變？從哪方面改變？”
張丹語速極緩，卻字如鉸刀。
她并沒有用多么高亢激昂的語氣，也沒有侮辱性的眼神或者話語。
可就是這樣，每個問題都能直擊寧瑯最痛的地方。
怎么回答？
告訴她自己在寫書？而且還是寫網文？
總感覺有些可笑。
在張丹眼里，網文或許是不登大雅之堂的糟粕之物吧？是小孩子過家家的yy玩意兒吧？
他遲疑著，不太敢說。
“媽。”
宋倩雯剛開口。
就被張丹投射過來的冰冷眼神震懾住。
后者旋即將氣場籠罩著沉思默然的寧瑯，音調微昂，“連回答問題，都要宋倩雯幫你代言嗎？”
“不是。”
寧瑯下意識地抬頭。
這句話刺激了他無根可依的自尊心，當即便脫口而出，“我現在在嘗試著從事網絡ip開發行業。”
把網文變換一個稱呼說出來，不就高大上了么？
宋倩雯都為他這急中生智的回答愣住，忍不住掩面而笑。
“ip開發？”
張丹怔了怔，確實沒想到真能從寧瑯嘴里聽到言之有物的回應。
只是她不太清楚這ip指的是什么，互聯網協議地址InteProtocolAddress嗎？
她不太確定，卻又不好問，問了不顯得自己無知嗎？
宋濂極有默契地看出了她的尷尬，暗暗發笑，同時跳出來解圍，“小寧，你說的，應該是網絡知識產權開發吧？”
“嗯，是的伯父。”寧瑯頷首。
張丹即刻恍然，原來是知識產權intellectualproperty，而不是互聯網協議，還好剛才忍住沒有開口。
“嗯，這一塊是目前的朝陽產業，特別有潛力！”
宋濂看向張丹，“只要是發明創造，個人智慧產物的結晶，都能稱為知識產權，包括繪畫、文學作品等等。”
他看似在發表自己的看法，實際上是在給張丹釋疑。
其實后者在他點出知識產權這個關鍵詞的時候就已經恍然明悟了過來，只是很不滿宋濂的立場不正。
你犯得著把這個行業描述得如此積極嗎？
于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順著話柄開口，“網絡知識產權開發？哪方面的？”
張丹繼續追問，料定寧瑯是個肚子里沒貨的玩意兒。
一個普通本科畢業，身無長技，出身平凡，各方面都不入她法眼的貨色，自以為懂那么一兩個聽起來似乎還有幾分意思的名詞就能唬住人？
想太多了吧！
不過幾番較量下來，寧瑯反而是漸漸適應，他心境平和地思忖少頃，鎮定而語，“主要是文學作品這方面的。”
“文學作品？網絡文學作品？有什么價值嗎？”張丹顯得很輕蔑。
宋倩雯黛眉蹙得很深，很是不滿。
不過寧瑯主動握住她的手，很有力，很有溫度。
她越發詫異今天男友的狀態，卻也悄然心定。
寧瑯思量片刻，看似不太確信地回答，“應該還是比較有價值的吧，比方說現在很火的甄姬傳、如意傳、馬破蒼穹什么的，都是IP開發運營的產物。”
“現在是多元化的信息時代，更是互聯網蓬勃發展的時代，互聯網處處藏金，我認為很有潛力。”
一番話下來，宋濂不停地點頭，臉上始終有笑容，但從那波瀾不驚的眼神里讀不出任何鮮明的傾向，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和以往一樣晦暗難明。
“哈哈，馬破蒼穹，我看過我看過，笑死我了，斗帝騎馬，比誰跑得快！”
“哈哈哈哈哈！”
一聲朝氣蓬勃、恣意開懷的笑聲橫插進嚴肅談話的氛圍中。
宋金鑫猝不及防地橫空出世，輔以他拍腿狂笑的夸張動作，頓時成為了全場最閃耀的存在。
閃得眾人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