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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獅子回頭

  蕭摩訶已經深陷絕地,唯一能翻盤的機會就是利用王琳的疏漏,以一場偷襲取得勝利,但行至半途,眼看將要動手之際,王琳卻忽然反應過來,在大營四周布下了嚴密的防范措施…至此,蕭摩訶的奇襲之策正式宣告破產,連夜撤走也實屬必然。

  王琳被兒子一統提醒,總算反應過來,一面讓人加強營地的防御,一面又加倍遣出斥候,盯緊陳軍動靜,竟是一夜后怕,未敢松懈。

  至后半夜寅時,帳外忽然有斥候慌忙來報:“稟都督,陳軍營地不對勁,營內人馬全都出了營門,正往西南方向奔走!”

  正伏在案上假寐養身的王琳騰的一聲站起來,提起架上佩劍就匆匆揭開帳門,見齊軍營地已經是人馬喧騰,立時豎起眉來,中氣十足地喊道:

  “慌張什么?無故驚軍、奔走哭嚎者斬!”

  行軍作戰,最怕此類現象,一旦秩序開始雜亂,全軍的軍心都會開始崩潰。這就是為什么古來兵家都如此重視“軍令如山”的緣故所在,如果不能做到如臂使指,那這支大軍的單兵作戰能力再強也是白搭…盡管帶慣了精銳的鄴城禁軍,但要在短時間內拉起一支有戰斗力的部隊,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經過昨夜的教訓之后,王琳反思了很久,他決定不再以老鄉般的溫和態度面對士卒,轉而要使用更加鐵血的姿態指揮部下…一聲大喝鎮住部下之后,立即便有一隊甲士從帳邊兩側匯集過來,粗暴闖入人群之中,將剛才鼓噪生事的人跟拽豬羊一般拖出,立時斬首!

  營內上下登時噤若寒蟬,王琳一手按在劍柄上,緩緩挪步下了木階,目視斥候道:

  “消息可屬實,你們看真切了沒有?”

  斥候面對眼前這個氣質全然陌生的大都督,心下一警,連忙輯首道:“卑職萬萬不敢作假,我們的斥候接近陳軍大營,一直到了營口的時候才有人發現,我們又登山而望,發現營內人馬也少得可憐…還有,陳軍還用樓車堵塞住了西南方向各個小路的隘口,不準我們觀察。”

  “不準你們觀察,你們如何知道他們一定是在逃竄?”

  “這伸手不見五指的,你又看得見什么?”

  “卑職耳力好,可以從他們的動靜中推斷出來,卑職敢以人頭擔保!”面對大都督咄咄逼人的姿態,他一咬牙就上了軍令狀。王琳贊賞地看了他一眼,環視一圈,見到諸將人人臉上都有喜色,才淡然下令道:“蕭摩訶已棄營盤,命騎軍追擊,萬勿使其逃脫!”

  “遵令!!”

  一小半人一哄而散,那斥候還呆愣愣站在原地,沒有王琳發話,他不敢妄動。

  “你做的不錯,剛才你如此不知道分寸,當眾泄露軍機,致使營內喧嘩,我本來想斬了你,你的表現救了你自己一命,”王琳深吸一口氣,“下去自己領二十軍棍,然后滾到王顗王將軍麾下報告,就說奉大都督令,提拔你升任驃騎營帳下幢主,即日生效!”

  “喏!”那人大喜,然后喜滋滋下去挨板子了,眾人都神色復雜,大都督這一把蘿卜一把棒槌切換自如呀。

  當然,大家也都只敢暗地里腹誹兩句…王琳大概不知道部下們的想法,埋頭思索著一些事情,略顯焦躁的來回踱步兩圈,終于又忍不住開口道:

  “遣人去看一看,皮都督到了那里?我最多再給他五日時間,五日之內,援兵能到否?”

  “都督,不算路上的時日?”

  “算,如何不算?把馬跑死也要把話給我送到!”王琳回身看向眾人,咬牙切齒道:“真要讓我死在淮南,他以為他就能好到那里去?陛下圣裁使他往我帳下聽令,我不信這老東西敢抗旨不尊!”

  嘉山西南,蕭摩訶正在歷經一場艱苦的逃亡,幾乎就是在堵死后路的那一刻,蕭摩訶立刻意識到齊人一定馬上就會追擊過來,若不趁現在敵人還沒反應過來,恐怕很快就會被合圍,軍令被飛快地下達到每一個人,部隊立刻舍棄營地,朝著規劃好的路匆忙奔去。

  命令簡單扼要:“逃!”

  事實上盡管蕭摩訶費盡心思,可他還是低估了王琳的反應速度,將要日中之時,他們走出嘉山范圍不到兩里,立即就有哨探來報,說后方出現齊人的騎兵。

  蕭摩訶當即便心里一突,停下馬來。鄴城禁軍乃是王琳用來壓箱底的部隊,戰斗力不可小覷,王琳舍得讓他們出來追擊,說明王琳是鐵了心要滅掉他!

  而此時,蕭摩訶駐足觀望,發現身側居然只剩下數十騎,且個個帶傷,那些步卒已經在逃跑的過程中陸續走散了,齊人的騎軍正跋扈的在平緩的丘陵地帶恣意沖殺…蕭摩訶想起大半個月前他接到命令提兵北上之時的意氣風發,再想起在鐘離幾場鏖戰的慘烈,再到此時的絕望之境,不禁悲憤交加,赤紅著雙目,不顧一切調轉馬頭,提起長槊指向齊軍殺來的方向喊道:“殺!”

  這支齊軍都配有弓弩和長槊,顯然是專門來獵殺蕭摩訶的,他們看到蕭摩訶馬力已經疲憊,匆忙趕去撿人頭,卻沒料到蕭摩訶居然有這膽子,這么快就掉頭沖了過來!

  “殺!”

  正被齊軍追殺的陳軍步卒們見到自家將軍沖過來,當即又鼓起了血勇,不顧腳下跟灌了鉛一樣沉重的雙腿,提起刀槍也掉頭回去沖殺。

  但他們軍紀雖然嚴明,單兵作戰的能力也不俗,畢竟奔行了一夜,早已是一支疲師。

  齊軍是過來撿人頭的,又多是騎兵,根本不懼陳軍,見到陳軍居然還有勇氣挑釁,當即結成騎陣,要一鼓作氣打垮這支南朝精銳…只能說不愧是王琳拿來壓箱底的部隊,這支齊軍戰斗力也非同凡響,他們先是輕騎出動,往兩邊迂回,以弓弩射殺、騷擾陳軍,待到陳軍血勇被消耗得差不多的時候,再配合主力,合力剿殺,還有許多干脆舍棄戰馬,下馬步戰,開始近身搏殺。

  陳軍一下子陷入了混亂之中!

  來不及射箭的弓兵被長矛刺穿;盾兵想要舉盾掩住身體,卻發現周圍的同伴被沖散,盾陣的優勢蕩然無存,陰險的刀刃可以從側面輕易割開腰部;只有少部分槍兵還舉著長槍、長矛,茫然四顧,根本不知道接下來的攻擊會從何方而來。

  在這種兇猛而短促的打擊下,只是短短兩炷香的工夫,這支陳軍便被打成了一盤散沙,再度潰散開來。蕭摩訶固然勇猛,沖殺在前,但也無法挽回頹勢,殺的渾身是血,漸漸氣力不支,幾個下屬趕緊扶他上馬,這是他們剛砍死一個騎卒搶來的好馬:

  “將軍快走,我們再為將軍拖延一陣,只盼將軍回去能照顧我等家小,我等感激不盡!”

  蕭摩訶眼含熱淚,哽咽不能言語…半個多月,整整六千人馬,被王琳像碾豆腐一樣碾碎,這都是他的過錯,可憐這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將軍,再不快走,大家都白死了!走!”

  正值蕭摩訶怔怔發木的空當,士兵用匕首在馬臀上刺下,馬兒吃痛之下,當即瘋狂奔逃…王衍在亂軍叢中得見,揚鞭喊道:“不要跑了蕭摩訶!”

  一隊騎兵當即分出去追殺,列隊飛奔,在曠野之上宛若洪流。

  他們一拉近距離,就紛紛端起弓弩,瞄準蕭摩訶的后背。

  盡管馬背顛簸,高速奔馳之下弓箭準頭很差,但領隊之人正是那日在城頭上要射殺蕭摩訶的西域胡婁凡,幾次射偏之后,他再度拉滿了弓弦,瞄準蕭摩訶的后心,蕭摩訶沒能躲開,肩胛之上中了一箭,強弓破開厚甲刺入肌膚,蕭摩訶悶哼一聲,身形頓時有些搖晃。

  婁凡大喜,當即從箭囊之中又抽出一支箭,再度瞄準之際,忽然見到有一支箭直躥面門而來!

  婁凡大吃一驚,幾乎是本能做出反應后仰,才堪堪躲開這一箭,但饒是他反應迅速,也險些丟了性命!那一支箭就貼著他的頭皮擦過去,不,是犁過去!

  箭簇的箭鋒劃開他的皮膚,頓時鮮血淋漓,齊軍趕緊駐馬向前看去,只見前方有一陳將正領著一彪人馬迎面沖殺過來。

  蕭摩訶本來就已經是強弩之末,撐著一口氣奔逃而已,見到援兵過來,再也支持不住,從馬背上栽下來,那名陳將急忙沖來,一個漂亮的俯身隨手將他撈上馬背。

  這是何人?

  齊軍紛紛驚疑不定,陳軍之中還有這號猛將?

  不待他們深思,婁凡見蕭摩訶被人救走,且后面還跟著許多陳軍,不敢戀戰,當即撤走,其余齊軍也紛紛調頭要走…但那救走蕭摩訶的陳將卻顯然不大樂意了,不但不樂意,還親自上馬追擊!

  一人追一群!

  齊軍之中有人不忿,中途調轉馬頭,要殺此人,結果被他當即挑殺在馬背上!婁凡見狀更加不敢停留,一刻不停往前奔逃,后面那員陳將窮追不舍。

  于是正在掃除殘局的王衍便見到了這樣一幕:十數個齊軍在前面跑,只一人在后面追,就像一群被狼趕著跑的羊…王衍當即有一種荒謬至極的感覺,隨即,他便又見到那員陳將從馬背上躍起,將一條長槊舞得如龍一般,兇狠殘暴的、接連將一個個騎卒挑殺在馬上!

  那一隊騎卒幾乎被他殺光!

  婁凡驚駭欲死,只顧悶頭往前逃命,但好在那陳將見前方齊軍勢大,不敢再追擊,駐足了一會兒便要離去。

  王衍覺得此人簡直不將他放在眼里,當即開口喝道:“我是大齊從四品下奮威將軍王衍,來將可通報姓名!”接著又說道:“本將不斬無名之鬼!”

  那陳將一開始并沒有理會他,只顧悶頭往前走,聽到最后一句,回頭嗤笑道:

  “有本事來啊,這么想知道我姓名,我便告訴你,你記住了,你爺爺我是周羅睺,將來斬你父子二人狗頭的就是我!”

  王衍一開始只覺得被一頭獅子回頭看了一眼,有些心悸莫名,而后開始憤怒起來,要命左右出去斬殺此人。

  但不知為何,他始終不敢下這個決心,只一雙手攥得發青,目送他大搖大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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