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帝業 第三百三十七章劍指關中(一)
皇帝欲征討周國,且檄傳天下,絕無回頭的道理。詔令一下,北齊的戰爭機器便已經開始擰動發條,二十萬荷戈持弓的猛士自晉州道南下洛陽!
一只鷹自高天之上盤旋,用它銳利的眼睛掃視大地,在它飛掠過的這片平原上,一條閃耀著寒光的河流在地面滾滾流動,發出金鐵轟鳴之聲!
那是人組成的河流!鐵騎滾滾,長槊如林,向南而去的軍隊絡繹不絕,不分晝夜,此刻又是一隊人馬過去,足足有五千多人,全是騎兵,一個個盔甲鮮明,刀槍閃亮,較之普通的隊伍猶勝三分。
秋末的河東還有些炎熱,這些軍漢底衣早已濕透,汗水順著肌肉的線條劃到褲襠里,但沒有一個人為貪圖涼快而卸甲,顧盼之間,殺氣凜凜,任誰看了都要贊一聲精銳之師。
這支部隊數量雖然龐大,可是看情形還只是先鋒部隊,因為他們過去不久,就是步騎混合的大隊人馬浩浩蕩蕩、連綿不絕,直到深夜子時,軍隊始終在開拔,足足一日有余,這支大軍才全部過去。
綴在最后面的,是一隊隊的貌似游騎的隊伍,身不著甲,但氣質彪悍,胯下的馬匹也極為高大雄峻,只在馬脖處掛著環刀,箭囊里滿滿當當塞滿了短矛和弩箭,悠哉游哉,看來實在奇怪。
在他們后面,是一輛輛牛車,也不知載著些什么東西,滿滿當當,上面又用草簾子蓋著,也不曉得是些什么東西。只聽見車身搖晃之時里面有叮叮……的脆響,那是重甲才有的聲音!
這一路上,目睹這行軍盛容的人,無論士民官商,無不被驚得目瞪口呆,人人奔走相告,皇帝將駕臨洛陽……十月中旬,高緯的車駕到了洛陽,獨孤永業及洛陽文武早在城外等候多時,百姓們挨擠在路上,張大嘴巴看著慢慢走近的車駕。
獨孤永業心神一震,盡管這半天他已經不知道整理多少回了,還是急忙又整理了一下儀容,然后急匆匆上前迎駕,納頭便拜,肅聲道:“臣——獨孤永業,恭迎圣上!吾皇萬壽無疆!”
身后一眾官僚百姓也紛紛效仿,拜倒在地。車簾被揭開,皇帝一身常服,從車內跳了下來,笑呵呵扶他起來,說道:“愛卿不必那么多禮了,趕緊平身。”
“臣——謝陛下!”獨孤永業這才起身,肅立在側,儼然把自己當成了皇帝的護衛。
高緯一手按在腰帶上,仰頭看著高大的洛陽城防,再看看前來迎駕的洛陽軍伍,見他們軍容嚴整,士氣飽滿,并不是強撐起來的花架子,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你把洛陽治理的很好,
也只有你替朕掌著洛陽朕才安心吶。”
洛陽為北魏舊都,經過接連大亂之后,民生困頓,再加上北魏公卿隨著元修大量出逃,這才導致洛陽衰敗下來,但洛陽的地理位置又極其重要,北齊的一半命脈都在此處。
獨孤永業與斛律光不合,被排擠到此處,這些年來鎮守洛陽,無論是政績還是戰績都足以讓高緯滿意。雖然北周在河東之地布防嚴密,但獨孤永業在遠離中樞,得不到及時支援的情況下還能和北周打個有來有回,沒有墮了北齊的威風,已經很不錯。
皇帝言語間的贊賞之意很是明顯,獨孤永業聽了自然是喜不自勝,尤其他還有那么多下屬都在此處,頓覺大漲臉面,只覺得這陛下根本不像傳聞說的那樣嚴苛霸道,分明和善得很嘛!
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居然臉紅了好一陣,支支吾吾道:“這……這都是微臣的本分,就算是要上刀山下火海,臣也絕不皺一皺眉頭,臣不敢當陛下夸獎!”
高緯和煦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朕聽說你打算將自己的府邸空出來讓朕住進去?”
獨孤永業以為皇帝不滿意,連忙解釋道:“啟……啟稟陛下,洛陽宮室殘破已久,恐怕不堪居住,臣的家里雖然簡陋,但干凈整潔……”
高緯一聽便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擺擺手打斷道:“朕不是說這個,朕又不是吃不得苦的人……朕的意思是,你把自己的府邸清出來,你也有妻小,你打算將他們安置在那里?”
皇帝關心獨孤永業的家人之前,還順帶小小的挖苦了先帝高湛一把,上次邙山大戰,高長恭解洛陽之圍,洛陽得保,但損失慘重,高湛為了振奮一下軍心,大老遠從晉陽跑到洛陽去犒軍,但他受不了洛陽宮殿的破舊,幾乎就是頒布完獎賞就立刻又回去了。
“臣可以搭個軍帳,要么臨時購置一間宅院也行……”獨孤永業這才忽然又想起,隨同皇帝來的文武官員可有不少,他可以空出一座來,剩下的該怎么辦?頓時懊惱不已,暗恨自己漏算。然后小心翼翼補充道:“洛陽宅院還有不少,臣可以命他們空出來……”
高緯沉吟片刻,說道:“罷了,你也不必空出宅邸給朕了,那洛陽宮殿挑幾個能住的,收拾一下便可以……還有其他的公卿,命人去跟城內富戶商議一下,空出一些地方給朝廷用,但切記不可擾民,不可巧取豪奪。不然朕是斷斷饒恕不得的。”
“太簡陋了……”獨孤永業為難道。高緯卻不以為意:“朕來洛陽,是來督軍打仗的,又不是來吃喝享樂的,就這樣……朕看征用十多間宅邸就可以了。
“左相他們掌著大軍,吃住都在軍中,剩下的也就是太宰和一眾文臣了,除卻太宰之外,其他人都可以擠一擠,前幾年北征的時候,連帳篷都安在冰天雪地里,總不能現在要他們擠一擠就都受不了了吧?”
“陛下寬仁,體恤百姓,實在是讓臣等汗顏。”一眾官僚順勢拍馬,皇帝卻面色一肅,道:“你們不要以為朕是在擺架子,不擾民是為了爭民心,爭民心,就是在爭天下!
“此次大軍攻周國,讓全軍上下都記住了,無論是將也好兵也罷,不準干犯軍紀,做出擾民、害民之舉,不然朕認得他,朕的刀認不得他!”
話說皇帝至洛陽,左相慕容儼按照既定計劃,一直按兵不動,一邊壓向小關,一邊傳令斛律光,令其先發而戰,斛律光命造戰艦三千艘,調汾州兵至風陵渡,會集河上。且命鮮于世榮駐龍門,綦連猛駐定陽,大有順勢直搗關內的趨勢。周軍震怖,到了中州,周兵已撤戍西竄,也只留一空城,并無一個周卒。
斛律光大喜,徑直奪了中州,與河陰相連,目的達到,這才從容北返。韋孝寬自斛律光出戰以來,自知實力遠遠不及,因此表現畏縮,逐日退師,將玉璧周遭筑起的軍屯盡數舍棄,且上表長安,請速派將添兵。若不至,斛律光真個順渭水北岸直走,長安危矣!
長安震動,顯然對于齊國的出兵猝不及防,更顯然沒有料到齊人出兵打擊如此迅速,一時慌了手腳。斛律光接連派遣數路軍馬,越河西進,企圖斷了韋孝寬的退路。韋孝寬見齊兵大舉而來,而援兵還不知在什么地方,不禁惶急異常,便欲出兵而戰。
諸部將皆以為不可,進言道:“齊軍勢大,我軍不宜與齊人野戰。”又進言道:“定陽、姚襄、龍門、風陵渡盡在敵手,玉璧自不能與之一拼,這是應有的事情。”
韋孝寬怫然不悅道:“今我軍與敵相峙,綏、延尚有強兵,若不戰,任其分割,士卒必散!我意謂繞路遠行,出其不意,先焚了他的戰船再說!”
齊軍在龍門駐守,見周軍千騎忽然追來,慌忙焚舟棄甲而走,周軍見停泊再次的船只只有數百,大呼中計,此時齊軍猝然而出,千余周騎只剩百余脫逃回城,韋孝寬自此愈發小心謹慎,誓眾戒嚴,每一兵一卒調動都要過問,將佐恐齊軍大至,勸韋孝寬前行逃走。
韋孝寬強自撐出鎮定的樣子,破口大罵,隨后慨然道:“天子命我鎮守玉璧,當與城存亡,我若跑了,上對不起天子,下對不起士卒!我將來有何面目去見太祖皇帝?”眾人見他心意堅決,人心稍定,專候援兵到來。
周主宇文邕命齊王宇文憲,大將軍梁士彥援助玉璧。斛律光接連與周軍野戰,四勝兩敗,梁士彥奇兵渡河突襲,大破綦連猛,姚襄險些失守,齊軍攻勢為之一阻,斛律光息兵暫歇,重新部署,雙方于玉璧相互對峙。此時,慕容儼悍然攻入了河東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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