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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難咽下的氣

  新任右相剛一上臺,便頂撞皇帝,惹得皇帝不快,這自然引起了朝野上下的一片嘩然。

  雖然最終陛下還是給足了這位丞相足夠的顏面,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心中依然惱怒,所以才有了方才拂袖而去宣布退朝的一幕。

  看上去祖珽圣眷猶在?

  可陛下是何許人也?陛下那是出了名的強勢天子,其文治武功超越開國以來的列代先君,這樣的一個帝王,他能忍受區區一介臣子來挑釁他的權威嗎?

  這對君臣爭執在朝中轉眼間掀起了巨大的波濤,兩邊的陣營立刻顯露出了清晰的輪廓!

  討伐祖珽的那一派瞬時間都冒了出來,摩拳擦掌、興致勃勃準備展開一場聲勢浩大的“倒祖運動”,皇帝剛一下朝,便有許許多多的臣子站出來破口大罵,指責這個獨眼老賊不忠不義。

  “陛下是何等的圣明之君,你這老賊,先是說陛下言行不一,然后又說我大齊該就此息兵罷戰,甚至還敢將陛下比作桀紂,何等險惡的居心?你的心里可有朝廷,可有陛下?!”

  “此人不忠不義、狼心狗肺,正改投進大理寺里去千刀萬剮才好!我等何須與他多辯唇舌,直接上參給陛下,廢了他右相之職!”

  高綽:“…”

  高綽的大理寺是比錦衣密諜的大牢還要不受待見的地方,十個人進去,必定有九個人缺胳膊少腿,高綽不愧是高家的種子,別的本事沒有多少,折磨人那是一套一套的。

  因此,由高綽擔任大理寺卿的大理寺,絕對是北齊上上下下最不想去的地方,沒有之一!這幫人是有多恨這個老瞎子,至于在他這個正主面前說出來嘛!

  祖珽平日里也是一個尖酸刻薄的主,面對這樣的聲討那里會不反擊?當即一一回罵了過去,言語之刻薄難聽令人難以想象,好幾個臣僚氣得要當場倒下去,要不是顧忌重臣體面,且還有宦官和禁軍出來維持秩序,他們早就一擁而上捶死這個老賊了,豈容他如此囂張放肆!?

  當然,祖珽也不是很好受,這次罵戰他畢竟是勢單力孤的哪一方,雖然口舌之上還占了稍許上風,但爭辯之時推推搡搡是在所難免的。更何況他的對頭大多都是勛貴班子里出來的軍頭后裔。

  一個不小心被人推了一下,又一個不小心被人一記老拳招呼在臉上,這些都屬于正常范疇。當然祖珽也不會輕易叫人欺負了去,他的指甲已經一個月沒有修過了,正好派上用場!

  其他人好不容易才拉開這兩撥人,一邊猶自惱怒不已,聲稱要上奏彈劾祖珽,叫祖珽乖乖待在家里等著領罪。祖珽則也放出狠話說今年吏部考核要加大力度,其中的威脅意味幾乎是赤裸裸。當真是針尖對麥芒、土匪遇流氓,令人嘆為觀止!

  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下來,祖珽捂著臉頰,冷著臉一眼不吭地出了宮門。然后,被戶部鄭尚書給喊住了。

  祖珽一聽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有人敢接近他,不禁愕然而顧,看到說話的是老對頭,心里頓時不悅起來。

  他被人往臉上毆了一拳,現在都開始發青了,天知道這個老東西是不是特地跑過來嘲諷他的?不過沒有這個可能,鄭宇不是那種吃飽了撐著的人。

  祖珽相當聰明,城府也深,自然不會將心里的真實想法給暴露出來,只是跟往常一樣,橫眉冷對而已。于是貌似不經意地淡淡試探了一句:“你來看老夫笑話?”

  戶部尚書眉頭微聳,絲毫沒有要開玩笑,或者要看他笑話的意思,徑直了當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戲?你可知,現在陛下只要一句話,就能叫你萬劫不復?”

  祖珽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隨后說道:“你都明白的事情,我又怎么會不知道?老夫萬劫不復,豈不正合你意,你…現在大可以跟他們一般落進下石,反正我現在只能乖乖在家等陛下處斷。”

  “說得好像自己有多可憐似的,”鄭尚書嗤笑了一聲,“你倒霉都是自己作出來的,怨得了別人嘛。就算某一天你被滿門抄斬了我也絲毫不會感覺到奇怪,你到底想干什么?”

  祖珽理所當然道:“我要權,我是右相,我理應擁有一個右相的權責!但此前,很多事情完全就是由陛下一言而決,趙彥深完全沒有盡到一個丞相該有的責任,左右丞相幾乎就只是一個擺設了,這樣下去怎么可以?以后陛下的權力越來越大,誰又能勸阻他呢?”

  “呦,好一個正義凜然的右相,若不是了解你那么久,老夫真是差一點就信了。”鄭宇冷笑一聲,毫不猶豫地開噴,“以前你祖珽在陛下面前是個什么樣子,其他同僚不知道,老夫還能不知道?那就差點趴在陛下面前做牛做馬了,當上右相以后居然就有膽子挑釁皇權了?呵呵,我不信。”

  “你愛信不信,不信拉倒!”祖珽說罷便要走人,然后居然又被鄭宇這個老家伙給扯住了袖子。鄭宇完全收斂了笑容,嚴肅的表情使得想含糊過去的祖珽一怔,只聽他說:

  “你現在已經是位極人臣了,安安穩穩做下去不好嗎?非要瞎折騰,去試探陛下的底線,這樣做對你有什么好處呢?還有…我們可是支持你的人啊,你能不能認真給個準話,你是不是要對勛門動手了?”

  “這與你何干?”

  “當然有關系,雖然我們都看不慣你的德行,但你跟我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你倒下了,其余漢臣勢必遭到清洗…眼下局面已經來之不易,所以,還希望你慎重。”鄭宇一字一句地說,“陛下,也未必想要看到這個結果,勝了固然好說,若是敗了,不光是你,本朝新政算是敗壞殆盡了,你祖珽就是千古罪人。”

  祖珽的冷笑凝固在了臉上,隨后說:“這就像挖潰瘍,等它爛到一定程度,是一定要動刀挖去的。六鎮就是我大齊的一塊潰瘍、一塊毒瘤!從前我就和陛下奏對過,事實上后來發生的事情也確實在按照我們設想的方向發展…

  “我一個糟老頭子,活不了多久了,唯一關心的事情就是身后名,總是心心念念的想要為家國盡上一份心力,讓日后斑斑青史也能留下我祖珽的名字。

  “這些事情以前我也想做,但要么是時運不濟,要么是沒有足夠的權力,現在我有一個很好的機會…按照陛下的說法,我這也算是,不忘初心了吧?”

  鄭宇看著這個對頭,心緒復雜。

  祖珽這個人…該怎么評價呢?

  好像怎么評價都可以。他卑劣無恥卻也深明大義,他諂媚事主但也剛強不屈,他小肚雞腸卻也顧全大局,他結黨營私不是為了能得到什么具體的利益,只是為了一些虛名,大家的吹捧可以讓他高興,僅此而已。

  所以這個人才叫人有些看不懂,很多時候大家都想不明白,這個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不管怎么說,放眼目前的北齊朝局,祖珽都很有分量,拋開一些小節不論,祖珽他甚至可以說得上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值得尊重的人。

  鄭宇輕輕呼了一口氣,說道:“如果陛下馬上便處置你怎么辦?”

  “那我便只能告老、遠竄邊州了,好歹能留下一家老小的性命。如果陛下不處置我,說明陛下心里的想法其實跟我是一樣的。”

  祖珽剩下的那只三角眼閃爍著精光,“既然陛下這樣都沒有處置我,我也就可以放心大膽的施為了!我祖珽可是賭上了全家老小的性命,充當陛下的馬前卒呀!”

  高緯退朝之后,心情很不愉快。祖珽不顧自己的顏面,當著如此多的朝臣頂撞自己,著實讓他難堪。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太宰在他面前說話都要注意分寸,而祖珽甫一上位便要拿皇帝做筏子,這是不是欠抽?這個老貨,他是不是忘了,誰才是他的靠山?

  于是皇帝一路都冷著臉,導致身旁跟隨的內侍一點都不敢吭聲,一股低氣壓籠罩在皇帝的周遭,眾人都是戰戰兢兢,得小心翼翼伺候著。終于到了嘉福宮,高緯抬腳便落了座,一聲不吭坐下。

  此時婉兒母子兩個正從外面回來,便見丈夫面色不悅地坐在榻上,于是笑呵呵打趣道:“陛下這個時候怎么有空過來了,今天沒有上朝?”

  高緯收斂了怒容,卻還是繃著個臉,冷哼一聲道:“上什么朝?反正屁事沒有,朕兢兢業業理政治國,還要被人罵作桀紂,朕才不去呢。”

  皇后看出丈夫現在正窩火,男人嘛,有時候就是喜歡耍小孩子脾氣,過一陣子他自己就好了,于是將兒子塞進他臂彎里,“行了,反正難得有空,幫忙照顧照顧彘兒也好。”

  這一個小肉團子塞進懷里,高緯也顧不上生氣了,親昵地拿下巴去摩梭肉嘟嘟的臉蛋。小彘兒日子過得安安分分、幸福美滿,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生的白胖滾圓,啼聲洪亮,高緯看他招人喜歡,多捏了他幾下,他居然還生了氣,睜大一雙眼睛瞪著老爹,精力十足,一點不像早產出來的孩子。

  這對父子的天性都是喜歡和人擰著干的,誰也不服誰,然后高緯就那剛刮的胡茬去扎他的臉,小彘兒抵抗不得,臉又扎得疼,居然哭了,腮幫子掛著淚水扭頭去看娘親,嚎哭著控訴無良老爹的暴行。婉兒伸手便在丈夫肩膀上擰了一下,便抱過小肉團子,小心哄道,順帶剜了高緯一眼:

  “讓你哄他,沒讓你弄哭他。老欺負小孩子,有你這么做父親的嗎?”高緯被她瞪得不好意思,心知不能再讓她接著講下去,打算含糊過關,賠笑道:“你們去那兒了?”

  “還能去那里,到御花園逛了逛,小姑姑做的風箏可好玩了,是不是啊?”后半段是對肉團子說的,肉團子就這一點好,只要有的玩,他是非常省心的。身后跟著的女官聞弦歌而知雅意,連忙將風箏送上來,高珩也不哭了,伸手去摸自己的玩具。

  自從有了臭小子,高緯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地位直線下降。當然,他那里會跟一個小屁孩計較,他高緯可是一個寬仁大度的人!于是忍住心里酸溜溜的感覺,詫異道:“寶慶那丫頭還會做這些小玩意?”

  “呵呵,她古靈精怪的,什么東西她不知道?”婉兒在他身邊找了個位置坐下,調侃道:“說吧,又是誰惹得咱們陛下不高興了?”

  “還能有誰,祖珽唄!這個老賊,朕遲早要剮了他!敢踩朕,活膩了他?”高緯還忿忿不已。媳婦在一邊想了想,然后說:“這個老賊確實怪討人厭的,早點殺了也好。”

  高緯一時默然,按照正常的套路來說,不應該是他先把祖珽罵一通之后,她再委婉地勸說自己嘛。現在這是怎么一回事?這祖珽能隨隨便便殺嘛?

  知道丈夫正在氣頭上也不知道勸一勸,反而教唆他濫殺大臣?這是一個賢德的皇后該有的思路和做為嘛?

  由于皇后沒有按照高緯的劇本來,高緯狠話放出以后,有點下不來臺了,半晌,他才黑著臉說:

  “他是朝廷重臣,又是朕親自扶持的右相,結果還沒幾天,朕就因為他頂撞朕殺了他,豈不是讓人看笑話?朕的臉往那里放啊?”

  “臣妾不知道,陛下清楚就行了呀,既然廢也不能廢,殺也不能殺,除了忍一忍他還能怎么樣?”

  忍他?怎么忍?高緯可是很久沒有受過這種氣了。

  不過皇后說的話也有道理,這個老賊討厭歸討厭,但是…還不能殺!殺了祖珽,勛貴們誰來對付?

  不過就這樣放過祖珽,也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該怎么辦才好?

  高緯默默地坐在榻上,心里開始盤算起來。

  PS:明天后天都有超四千字大章,就當還債了,實在是有別的一些事。我也沒有什么熬夜碼字的習慣。

飛翔鳥中文    北齊帝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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