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帝業 第二百三十二章首戰(三)
江陵南岸,在雙方的輪廓從視線中顯露出來的第一時間,大戰立即猛烈地爆發出來。最先頭的是一處寨欄上的周軍,冷風細雨的,他們站在寨門之上,披著寒冷的鐵甲,渾身上下都透著冰冷刺骨的潮意。這些士卒顧不得被吹進衣服里的雨絲,從寨墻內探出半個身子,張弓射箭,不需要有多么精確的瞄準,只要稍微能看清楚一個大概輪廓,就可以直接攢射。在雨中等待了那么久,渾身冰涼不說,弓身吸水,弓弦稍微松軟了一些,弓箭手沒有適應好,第一輪箭雨射出去少有命中的,往往是挨著敵船和敵軍擦過去,沒有碰著半點,卻紛紛落入水中,只聽見一片細密的破水聲,偶爾夾雜了幾聲敵軍的慘嚎,一圈圈漣漪密密麻麻的蕩漾開來。
周國和殘梁聯軍首擊不利之際,陳軍上下卻在奮力地抓緊這來之不易的緩沖時間,陳國船隊的槳手們齊心奮力,搖著船槳,速度一下子提上了不少,這些戰船與那些兩層至三層高的大牙船不同,船身要靈巧一些,船頭窄,船尾闊大,船頭還有腰那么粗的樁木似蛟龍突出的獨角一般,這是專門用來戰船對撞的船只,江面上馳騁縱橫,所向無敵,朝岸上沖來的時候,斬開了兩道白浪,水位若是再上漲一些,他們甚至可以乘著這股勁鑿破周軍的寨墻!
甲板上還有幾張床弩,早就拉滿了弓弦,裝上了短矛似的破甲錐,在寨墻之上的敵軍準備下一輪的進攻之時,發動了弩機!一瞬間幾十只鐵矢朝著正前方暴掠過去,寨墻之上的周軍站得密集,他們只來得及聽見鐵矢撕裂空氣的嗡響,而后身邊的幾個士卒就被射殺當場,有的是鐵矢直接貫穿胸口,還有的是半個身子被擊碎,一邊的肩膀直接不見,更為殘忍的是被擊碎頭顱的,鐵矢穿過,人的頭顱就如同爛西瓜一樣炸開,身體被直接帶飛出去,落在后方的寨墻下面,紅的白的落了一地,澆在幾個士卒的臉上,讓他們驚叫不已!
有一只鐵矢,直接貫穿了兩個人,雖然是下雨天,準頭不太行,可周軍站德密集,陳軍又專門往人多的地方打,一個照面就給周軍造成了慘重的傷亡,很快一輪鐵矢發射完畢,船頭的陳軍也并未給他們喘息的機會,趁他病要他命,紛紛抬起弓箭往周軍點射,他們要為下水的那些士卒贏得時間!陳軍的弓弩壓得敵軍喘不過氣來,正是他們靠近江岸的大好時機!
下水的軍士都是自幼在河湖之內打熬的漢子,精通水性,數百人逆浪游泳,居然絲毫不慢,遠遠望去如同魚群一般,白浪撲騰翻涌,壯觀至極。陳國有床弩,周軍也有,在一陣慌亂之后,迅速壓住了陣腳,同樣架上了小型的床弩,沖著陳軍戰船攢射,鐵矢射穿船身和甲板,一瞬間奪走了三個陳軍士卒的生命,雨天雖然對弓弩的準頭和力道有影響,可陳軍戰船畢竟現在只距離他們七十余步,鐵矢的威力還是相當巨大的,船沿架起的盾牌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是形同虛設,他們居高臨下,很輕易的就可以對陳軍造成殺傷效果,陳軍被反殺,一群士卒尋找掩體,坐下,一邊警惕著隨時會射穿他們的弓箭,一邊使勁的蹬弩上弦。
而周軍火力壓制敵船之后,他們的注意力終于放在在那些在水中鳧渡的陳軍士卒,一個周軍校尉朝著他們指點了一下,張張嘴說了些什么,然后一部分周軍就調轉了方向,張弓控弦,向下偏斜了一個角度,而后攢射過去,羽箭蝗蟲一般撲入水中,瞬間就有幾人被命中,命喪當場,鮮血如同盛開的花兒,一股一股地從水下涌上來,這個距離,周軍的弓箭手捏死他們就如同捏死螞蟻。
羽箭若暴掠而來,每一次齊射都有十數、數十人倒下,陳軍大部一言不發,睜大猙獰的眼睛,奮力地朝岸上游去!他們已經很近了,只要可以沖上去,只要可以登岸!……岸上離周軍寨欄不過三十步遠,陳軍登岸之后奮力朝著寨欄之下跑,他們高舉著小圓盾擋住頭臉等要害,奮力奔行,與此同時,船上的陳軍也反應過來,繼續朝著寨欄之上攢射,意圖對周軍的弓箭手幸成壓制。一輪輪箭雨揮灑而出。
奔跑到寨下的軍卒從腰上解下纏著的繩子,套上鉤兒,朝上一拋,鉤住了寨墻,而后扯緊繩子,嘴里叼著一把短刀,傾斜著身子向上攀爬。周軍和陳軍的弓弩手相互攻伐,呈現了膠著狀態,船上的陳軍大部見到有人開始登墻,士氣大振,壓陣的陳軍將領揮刀大吼著,命令第二批軍士準備下水鳧渡,與此同時,十幾名陳軍士卒一躍攀上了寨墻,奮力揮刀劈砍,居然在完全不占據人數優勢的情況下硬生生地撕開了口子,而后更多的人從這個口子魚貫而入!
周軍和陳卒,在這狹小的寨墻之上展開了肉搏血戰!刀光從各個方位劈斬而來,旋即寨墻之上就倒下了一堆尸體,周軍被壓制的連連后退,陳軍將領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血水,回頭厲喝:“將兵力集中在一個方向!另一部分牽制住周軍即可……當務之急,是先將寨門給推開!”說著便揮舞著長矛,將一個周卒給活生生打死,一堆人跟在他身后,沖下去,這員陳將彪悍至極,冷雨天氣里,光著上半身,在人群之中縱橫沖殺,手下竟無一合之將,很快被他搶在了寨門之下。
陳軍齊力推下了一面寨墻,這面足有兩人高的巨大寨墻轟然倒下,濺起了無數泥水,前面的周軍越來越少,撲入營寨之內的陳卒越來越多,局面貌似已經定下,可他卻踟躕了起來,戰局不應該那么簡單才對……
這個時候有士卒來報,“將軍,前面還有一處寨欄,很多周軍從里面來救了!”
他擰著眉頭,勃然變色,“陸騰還有營寨?”
他這才反應過來,雨幕之中,出現了很多披著重甲手持重盾利斧的身影。他們朝著這邊筆直地撞來,陳軍們怔怔地站著,有士卒方才反應過來,咆哮著迎上去,被盾牌側面撞擊,砸翻在地,然后一斧砍斷了他的肩胛骨,那小卒痛呼出聲,又是一斧砍下了他的腦袋……
陳軍和周軍如同兩股浪潮,猛烈地拍打在一起。
那陳軍將領怔了一會兒,立刻反應過來,他們攻下的這道寨門,不過是陸騰設下的第一道防線而已,若是以為攻下了這座寨門就可以獲勝,那實在是太過天真了,攻下了第一道,還有第二道、第三道,只要不能接連攻下、砸爛陸騰的防線,陸騰總會準備后手將它們奪回來。撤退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那陳軍將領馬上回過神來,此時不能后退,退了這座好不容易打下的營盤就沒了,于是他揮舞著長矛迎了上去……
雙方陷入了苦戰,陳軍的士卒只著一身輕甲,縱然訓練有素,戰斗力驚人,可論硬性條件,畢竟不如眼前的周軍那樣武裝到了牙齒,在一番鏖戰之后,損傷慘重,方才奪取關隘之后的那股氣勢如虹被硬生生打斷了,士氣漸漸沒有那么強盛了,之所以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人后撤,那是因為他們的主帥正身先士卒,在人群之中拼殺。躲過了幾柄砍來的長斧,他擰腰拉開架勢,鐵槊呈橫掃千軍的態勢,鐵槊將盾牌砸的稀爛,而后那個周軍手臂和胸口骨裂,倒飛出去,更多的人跟著他撲上去……
“真是一員虎將啊,”陸騰在后方的望樓之上遠遠觀望,自然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在他的計劃之中,不到半個時辰,他就可以將第一道寨欄給收回來,陳軍的兵力不足,絕對支撐不住的。可誰想到這員虎將居然帶人與他的重甲兵鏖戰至今不落下風,讓他頗為吃驚,于是他朝著那邊指點了一下,慎重地問道:“你們可知道他是誰?”
左右將領互相看了一眼,恭敬地拱手道:“啟稟將軍,我們不認得這個人……”
陸騰淡然一笑,目中露出惋惜之色,道:“陳國居然也有這等虎將,實在是小瞧他們了……假以時日,這人必然成為我們的勁敵……”雨勢漸大,逐漸模糊了他們的視野,陸騰站了有一會兒,拍拍欄桿,轉身下去了,“再調集一些人,圍殺他!”
陳軍后方,最前線的戰況也已經傳至中軍,章昭達聽完戰報之后,對著殘梁的版圖看了好一會兒,半晌,才說:“陸騰是早早就做好了準備呀,看來我們要拿下對面,只能靠人命來填了……蕭摩訶那邊怎么樣了?”
“正在苦苦支撐,想來,也快頂不住了……”
“他打得很好,錯不在他,在老夫……,讓他撤回來吧。”
“撤……撤回來?”有將領露出為難之色,“這可是好不容易拿下的,又還給陸騰?”
章昭達平靜地望他一眼,那只獨眼讓人真心恐懼,他淡淡笑了一聲:“不撤,你去接替蕭摩訶守?你若是守不住,老夫滅你三族,如何?”
“蕭摩訶是個好苗子,他的命值錢,得留住了,老夫不會讓他去赴必死的局,讓他回來!”章昭達幽幽地說:“陸騰這個老匹夫,早晚有一日,我要剝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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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讀者有疑問,不是打殘梁嗎?怎么打著打著變成打周軍了?我這么說吧,殘梁面積很小,而且是北周扶持傀儡政權,他們得聽北周的,而陸騰是北周任命的江陵總管,陳國要拿下江陵,得把陸騰這一關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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