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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無歸(中)

  鄴城的風波在有意的控制下并沒有擴散到其他地方,汾北依舊打的如火如荼,高長恭和高延宗聯合將宇文憲的勢力驅逐出去之后。

  威敵、平寇二城被宇文護大軍攻破,尉相愿、獨孤須達敗退,率千余殘軍逃離定隴。

  宜陽連最后的聲援都已經失去,徹底落入孤立無援的境地。田弘、宇文純加快了攻打宜陽的節奏。

  宇文護命郭榮率軍從風陵渡順河北上,渡河攻破攻破齊軍防線,奪回汾州、姚襄、定陽,解玉璧之圍。

  七月末,宇文護在黃河上建造起了浮橋,率軍渡河,與段韶決戰。

  終于,北周和北齊在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場較量在怒吼的黃河邊上展開了…

  星夜如雨,月亮并不很明亮。腳下是波濤怒吼的黃河,對岸無數火把排成長龍,移動著,像一掛墜落的銀河,壯美至極,印染了漆黑的夜色。

  段韶和高延宗、高長恭立馬在一座山崖上凝望著對面,良久,段韶輕輕嘆氣,道:“宇文護要動真格的了…”

  高延宗和高長恭都是默然,汾北全境被攻下,汾南也眼看要落入齊軍掌中,就連河東也被齊軍攻占部分,宇文護不急眼才怪。這次他是傾巢而出,不顧一切要和齊軍決戰。

  周軍攻勢猛烈,即使是段韶也感到一陣頭疼。高延宗觀察了半天,并沒有什么好的對策,“周軍來勢洶洶,我軍弱勢,他們有三個渡口可以登岸,而我們卻不能分兵一個個去把守,這可如何是好?”

  遠的不說,現在齊軍主要囤積的地方就是龍門,這也是周軍最有可能選擇的上岸口。

  但是可供宇文護選擇的地方不止那么一個,他還可以選擇孟門和馬頭關。

  孟門就是龍門的上口,在懸壺口瀑布的下游,群山起伏,氣勢恢宏,易守難攻,宇文護不太可能會選這里。

  相比之下馬頭關就比較有可能會被宇文護選中了,馬頭關一帶有兩個黃河渡口,關南臨河。段韶若是宇文護,他也會考慮考慮在這個地方渡河。

  段韶沉吟良久,道:“不能在岸上守,等著他們來攻我們就太被動了,我們直接在黃河面上阻擊他們。”

  這三個地點都是齊軍的薄弱地點,若是等著周軍來攻,那么齊軍就太過被動。不如他主動出擊,將宇文護大軍阻斷在河道上,只要攔著他們,那些渡口也就沒有固守的必要了。

  “在周軍渡河的對岸上游,安排好竹筏和大船,待到周軍順著浮橋渡河,就攻擊浮橋,沖!撞!火攻!射箭!我不管他們用什么辦法,一定要將周軍拖死!”

  “都督…,即便是這樣,末將覺得還是守不住…”高長恭思考了一下,道:“我軍沒有多少木筏,所產生的攻擊對于周軍而言就像大蛇身上的虱子,況且這里河水湍急,河道兇險萬分,若是大規模的出木筏戰船襲擾,我們的損失會遠比周軍更加嚴重…”

  段韶點點頭,道:“這老夫也考慮到了,但是你們還有更好的辦法嗎?”高延宗和高長恭等人紛紛搖頭,實在想不出還有更好的辦法了。

  于是段韶直接拍板道:“那就按老夫說的辦,命韓長鸞率三千兵士帶著木筏埋伏好,伺機而動,阿于子,在下游的那座山崖上安營扎寨,準備好足量的滾石和擂木,在周軍準備拐道的時候,狠狠給他們來一下!”

  在明擺著擋不住別人的時候,無賴打法也是很好的選擇。高延宗和高長恭都聽明白了,段韶壓根就沒有什么其他辦法,他的辦法就是一個字,拖。拖慢周軍的腳步,拖周軍的耐心,拖周軍的軍力。

  “大都督…,您是不是還有什么后手?”已經摸透了段韶脾氣的高延宗問道。段韶這個老家伙人老成精,一般來說在這種問題上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深意的。

  段韶難言的嘆了一口氣,“老夫那里有什么后手?老夫的之后能做的就是一步步和宇文護耗著了,不要讓他打到定陽,這就是老夫的底線了…”

  只要宇文護奪不回定陽和姚襄,汾北就牢牢地掌控在北齊的手里,直面定隴,威脅玉璧、河東。

  至于其他地方…,在段韶看來都是雞肋,無關緊要的存在。

  “前些日子,聽說田弘又拿下了一座城…”

  在這個時候,高延宗忽然想起來幾個月以來一直被忽略的宜陽,傅伏還在宜陽苦苦支撐。

  “唔,傅伏呀…,宜陽居然還沒丟掉,他很不錯…”段韶點點頭,“田弘是老將了,用兵之材不下于郭榮、侯龍恩,甚至…猶有勝之,傅伏他在沒有援兵、糧草緊張的情況下支撐這么久,很了不起…”

  “可惜了…”段韶幽幽一嘆,語氣里略顯沉重,帶著點惋惜的意思。

  “宜陽,我實在抽不出身去救了…”

  “左相那邊?”

  “斛律明月就更加不可能了,他還在和韋孝寬交戰,那里抽的出身來?

  即便他想救,這個時候也不會離開玉璧的,韋孝寬的反擊聲勢很大呀…”

  齊軍拿下汾北,又猛攻玉璧,眼看這座北周門戶就要被打開,這是高歡之后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二十多年后,河東各世家再一次面臨著自東邊的巨大威脅。于是他們紛紛選擇了出兵支持韋孝寬。

  韋孝寬后臺硬了,對付起斛律光的底氣也足了,斛律光與韋孝寬交戰多日,也未曾討到多少便宜。

  高延宗和高長恭都沉默了,宜陽如果放棄的話實在是太可惜了…

  良久,段韶方才說道:“老夫也舍不得,可是…唉…,不知道獨孤永業能不能抽出身來…”

  “傳老夫將令,命獨孤永業在宜陽、定隴外聲援宜陽。”

  “告訴傅伏…他已經為我軍取得了充足的時間,保不住宜陽陛下也不會責怪他的,萬不得已的時候,能撤就撤吧…”段韶回頭看去時,對岸火光越來越清晰,一直蔓延到天際,“暫時就…這樣吧…”

  事實上段韶的提前部署是十分具有前瞻性的,宇文護沒有這個耐心等待天亮,大部人馬還沒有聚集完全,宇文護就命令郭榮率兵渡河。

  數千周軍踏上了浮橋,浮橋寬度剛好可以容納三個人并肩,足足八道,可以同時容納上千人渡河。

  這個時候的黃河是比較湍急的,浮橋隨著洶涌的黃河水起伏晃動,即使郭榮下令用鐵索將浮橋系在一起,也難以保證浮橋的平穩,時不時有人因為重心不穩而掉下河水里,有時是個人,有時是一小片的人集體落水。

  郭榮滿臉黑線,大呼道:“前后保持距離!不準靠太近,前后保持距離!”

  要么一起落水,要么都不落水。事實上集體落水的現象是因為人體隨著浮橋的晃動而晃動,將要落水的人下意識就會去扯邊上的人,浮橋也會有一些地方翻過來,又會有一片人落水。

  落水的人很少有逃生的機會,基本上都是在水里倒騰,之后一個浪頭就打滅了。周軍士卒拼命的壓抑著自己的恐懼埋頭向前沖,忽然發現在自己的上游出現了一堆古怪的黑影。“那是…什么東西?”

  嘩嘩地流水聲中傳來尖銳的嗖響,數不清的火箭射入云天,俯沖而下。側面的周軍士卒大多來不及反抗,被當場射殺!

  宇文護在對岸的山崖上觀望,聽見那邊此起彼伏的慘叫,擰著眉頭偏頭望過去,指點了一下,“那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有人落水?”護衛不確定的說道。

  剛才他們光主意著大軍渡河的進度,倒是忽略了這邊。到處都是火光,遠遠望過去根本察覺不出來。

  他話音剛落,接著又是數百道流螢一樣的光芒從幽暗的峽谷中升起,朝浮橋上的周軍撲殺而下。

  “齊軍從上游下來進攻了…”宇文護面黑如鍋底。郭榮也同樣是如臨大敵,召集了數百弓弩手,緊緊盯著火箭射來的方向,弓弩手操著弓,扣著弦,目光片刻都不曾移開。

  忽然間,黑暗里升騰起明亮的火焰,綁在木筏和戰船的前頭的木料被點燃,像走馬燈一般,一艘一艘戰船在黑夜里露出了猙獰的身影!

  周軍端起弓弩,羽箭朝著齊軍木筏舶來的方向掃射過去,齊軍到底有明確的部署,短暫的慌亂之后迅速穩住了,舉起盾牌格擋,“射殺那些弓弩手!其他人,不要管別的!加快,撞擊浮橋!”

  看著這些順著河水迅速沖來的龐然大物,第一架浮橋上的周軍士卒紛紛驚恐的瞪大了雙目。木筏借著沖力撞擊在浮橋上,將浮橋截斷!一大段浮橋側翻在河面上,很多人翻騰著落水!

  “攔住他們!”一些精銳的府軍做出了反應,不斷的朝著木筏的方向射殺齊軍,齊軍在經過兩三道沖殺之后也受損嚴重,很多小型的木筏直接和浮橋一起沉入了江底。剩下的就是兩個體型比較龐大的戰船。

  大部齊軍士卒在失去了木筏之后躍上浮橋和周軍肉搏,戰事慘烈。這并不是唯一一支齊軍,河面上還浮著幾十艘木筏。宇文護哼了一聲,命道:“我們也派幾艘戰船過去,別讓他們跑了…”

  他仰頭看向天幕,月亮正在沉下去,“告訴郭榮,明日一早,老夫要到對岸去…!”

  齊軍使出這樣的小手段也指望能擋住他嗎?反正他是不會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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