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龍閣。
在室內不斷徘徊的一個少年終于停了下來,他雙手搭在欄桿上,眼神復雜的望著遠方。
在這天龍閣第九層,整個大宋最高的建筑,視線可謂遼闊無比,少年放眼望去,全城的景色和百姓,風貌也盡收眼底。
一陣微風拂過,讓少年的頭發吹散了些,他眺望著遠方的景色,卻只是苦笑一聲,心情復雜而難以言喻。
“岳元帥,你還在擔心國事么?”
一個青年從后方走了過來,看著少年那心事重重的背影,他只是眉頭皺了皺說道:“最近遼人并沒有什么大的動作,種將軍,宗元帥和王老將軍,以及新上任的大名府留守曲端也已經整頓了邊防,大宋可謂穩若泰山啊。”
“我不是擔心這個啊。”
微微地搖了搖頭,少年頭也沒回,他只是語氣沉重地說道:“北海,我只是覺得,大宋現在看起來強勢,實際上,恐怕已經是內憂外患,早已經外強中干了。”
“不想我岳飛空有一身抱負,受師父所托畢生所學,又有武侯政略上冊在手,卻如今犯下大錯,淪為這階下囚,一身本事得不到施展。”岳飛說著,也只是嘆了口氣,面龐之上盡是濃郁的頹廢之色。
“您是說…”
北海淼眉頭一皺,語氣也沉了下來:“如今高俅還在暗中陰謀什么?”
“是啊。”岳飛苦笑道:“不只是高俅,如今荊南鐘相,淮西王慶,河北田虎,哪一個不是大宋心腹大患,就是這樣,陛下他還對高俅熟視無睹,當做親信一般。”
北海淼死死地咬著牙,低聲說道:“岳元帥,恕末將直言,現在都已經這樣了,您莫非還要為這個皇帝賣命嗎?”
眉頭徹底皺成了一團,岳飛語氣低沉地說道:“北海,你這是什么話?”
“事到如今,末將也不想繼續瞞著你了,元帥。”北海淼心一沉,直接就單膝跪了下來,咬著牙說道:“恕在下斗膽,我們已經私下決意,這一次我們城內近衛五十人要里應外合,聯合您的本部兵馬,奪了這東京城!”
他這話音剛落,室內幾乎是死一般的寂靜。
岳飛看著他,眼神平靜而沉著,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還想說些什么。”
半天過去,岳飛還是開口了。
北海淼一橫心,直接語氣低沉的說道:“如今宋朝大軍在外,節度使皆歸地方防御董雙,我等只要行事,必然可以成功,一舉奪取東京!”
岳飛裝作面不改色道:“東京城內有天下巔峰高手王重陽,實力遠在你我之上,更何況還有高俅手下陳希真與紀安邦統帥的影天,萬一失敗,我等城內之人豈不是被碎尸萬段,又遺臭萬年?”
北海淼冷笑道:“他不仁,便莫怪我不義了,我已探知那做了駙馬的楚翎樓,我們只要劫持了他和三個帝姬,以其要挾趙佶,必能破宋,到時候我等推舉您黃袍加身,他這大宋天下原本就是奪來的,我等莫非奪不得?”
“接著說。”岳飛并沒有做什么,他的語氣卻越發低沉了。
北海淼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低喝道:“如今十五萬大軍就在城外五十里,元帥只要拍板下來,半日之內便可滅亡東京,我等神飛衛雖五十人,必可保元帥在城中半日內毫發無損!”
然而,北海淼話還未說完,只覺得一股強橫的兇猛力道,已經襲向了他。
“砰——咔嚓!”
一陣天旋地轉,直到將身后的木桌撞的徹底粉碎,北海淼才恢復意識,咬著牙坐了起來。
看著眼前站直身子,已經一臉怒容的岳飛,他又低著頭,喉嚨就像被堵住了一樣,怎么也說不出話了。
“要是再說這種把我陷入不義,將我岳飛身敗名裂的話,你就不要來見我了。”岳飛眼神陰沉的盯著他,死死地咬著牙喝道:“我不喜歡對兄弟動手,但你不要逼我,和你們所有人一起決裂!”
“那你就要放棄自己生命,也要死忠這個腐朽的狗皇帝嗎?”北海淼猛地跳了起來,怒吼道:“你知不知道,高俅最近已經調遣影天多處活動,我們的人也查到了陳希真和紀安邦的蹤跡!”
“你給我住嘴,不許侮辱陛下!”
幾乎是猛地吼了一聲,岳飛整個人的臉都扭曲了起來。
北海淼第一次看到這個認識了三年的兄長一樣的元帥大人,居然能發這么大的火。
“是朝廷給了我岳飛這榮耀,讓我年紀輕輕就能做到如此高位,我怎可背叛朝廷,做那畜生之事!”岳飛雙手死死地攥著,一雙眼中盡是難以抑制的怒火說道:“你走,給我走,離開東京,我寧可現在就死在這東京,也不會讓你們來對大宋下手,不要逼我對自己兄弟出手!”
然而,北海淼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岳飛走到北海淼面前,死死地盯著他說道。
“你今天不殺了我,我就會一直跟著你,保護你的安全,直到我死了為止。”北海淼一字一頓的說道。
“你…”
岳飛怒火攻心,又不忍出手,一時幾乎要瘋狂了。
然而,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思緒。
“怎么了,二位,國難當頭,這里可不是自己人沖突的好地方啊。”
“誰!”
岳飛和北海淼二人幾乎在同時拔出了劍,這是常年的生死搏殺讓他們養成的直覺。
“是你,楚兄?!”
岳飛眼神猛地一震,隨即只是笑了笑,大步走上前去笑著說道:“楚兄,不想你這輕功如此了得,只是不知,你如何會在東京?”
楚江樓只是微笑道:“怎么,我來看看老朋友,還要事先打個報告嗎?”
“呵呵,楚兄說笑了。”岳飛只是笑著把楚江樓請過來坐下,婢女給幾人上了茶后,岳飛又道:“楚兄,你最近在山西如何?遼人可有什么動向么?”
然而,楚江樓只是擺了擺手說道:“兄弟啊,不是我說,你對這些國事也過于看重了,要是操勞過度可就影響健康了,不過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一些事。”
“哦?”岳飛先是愣了愣,隨后只是微笑道:“楚兄請講,兄弟洗耳恭聽。”
半個時辰后。
原來如此。
聽楚江樓講了這么久,岳飛大概也聽懂了。
既然楚江樓他如今化名做了這個駙馬,想必也能好好勸勸陛下他了,岳飛思索著,不管怎么說,也是聊勝于無。
又考慮了一陣子,岳飛只是一拱手笑著說道:“多虧楚兄告訴我這些,如今這局勢,可全靠兄長你輔佐陛下,中興國家了,為了天下蒼生,還請務必答應兄弟。”
“這是自然,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楚江樓笑著站了起來,又看了看閣外的天色說道:“既然這樣,岳飛兄弟你暫且忍耐數日,我一定想辦法,勸說陛下他還你自由。”
岳飛只是苦笑道:“不礙事,我的事不用勉強,楚兄你一切以自身安危為重,岳某已是戴罪之身,活著已經是陛下的大恩了。”
微微地搖了搖頭,楚江樓只是一拱手告辭,便從欄桿處奮力一躍,借助其他房屋飛身離開了。
岳飛二話不說,下令北海淼退兵。
北海淼無奈,只得咬著牙下令讓人通知張憲退軍。
當晚。
楚江樓得到陸文龍用信鴿傳來的消息,完顏阿骨打,因重病醫治無效,身亡,終年,七十一歲。
另外,完顏婁室推舉完顏吳乞買繼位,是為金太宗,完顏兀術,已經被徹底架空。
而且,楚江樓得知那個真正的一心練武二十年的武癡完顏宗望,已經回來了。
“呵呵,果然如此!”楚江樓看著手中的密信,又抬起頭看了看燈罩下那微弱的火光,只是冷笑一聲,果然,董雙當年在金國皇宮殺的那個完顏宗望,只是替身而已。
楚江樓當時就懷疑,這個大金皇族中武功巔峰之人,不可能被這么輕易殺死。
而且,這么短的時間內,皇帝不可能有問題啊。
楚江樓眉頭徹底皺了起來,他站起身來到了窗戶邊,看著燈火闌珊的東京夜景,只是感嘆不已,莫非,是完顏婁室殺了皇帝不成,他真有這么大的膽子?
雖然對這個皇帝沒有太多感情,但楚江樓內心對完顏婁室的仇恨,毫無疑問已經越來越深了。
看樣子,必須靠我從內部瓦解這個腐朽的趙宋王朝,以免發動全面戰爭,讓百姓再受涂炭之苦了,楚江樓暗自思索道。
雖然這兩天在皇宮內也沒有發現玄武玉璽的任何線索,但時間,還長,有的是機會。
明天,無論如何也得去會會這個高太尉了,楚江樓想到這里,他站直了身子俯視著全城,卻只是冷笑一聲。
要不然,和李綱的合作,就沒法保障了啊。
什么也沒說,楚江樓下了樓,簡單的鍛煉了一會體能,就準備上樓睡覺了。
然而,他剛上樓,就發現瓔珞,瑚兒,香云三人正在他的房間里坐著。
“我說,你是不是把你的三個美嬌妻都給忘了啊楚大公子?”
瓔珞微笑著,左腿搭在右膝上坐在床頭,就那么看著在門口發愣的楚江樓,另外二女也是一樣。
“那個,不是說了先不成親的嗎?”
楚江樓尷尬的說道。
“不成親,可沒說不能一起睡覺啊。”香云甜甜地笑著,看著楚江樓說道。
那一晚,楚江樓也不記得之后到底發生了些什么。
他再怎么想,也是回憶不起來那之后,到底發生了些什么事情。
但是,他在那一晚迷迷糊糊的時候,似乎感覺到自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不,那似乎不是夢。
因為,它就像現實一般,有著清晰的五感之知覺,讓人,時而如同夢幻般,又時而無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