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林見秋如此斬釘截鐵,施公看了林見秋一眼。只見眼前這位少年不過二十出頭,對于老江湖來說,應是青澀不已的年齡。
如此肯定,想必也不敢污蔑那云大當家,細想著反正云大當家還在門外,不如喚來對質一番。如若真是如此,倒也堵了此人想要聯姻的嘴。
施公明白,光靠他一個人說與施老爺子當年口盟的時候,說要云府給出武功秘籍,這話啊,說實在的,沒人信。武林眾人無人敢出來反駁,無非是怕得罪了施公。
再說了,指腹為婚這種事,毀約是常有的事,畢竟有時候可以說是口盟,也可以說是戲言。
不過雖然如此施公不愿意承認那口盟,旁人也奈何不得,但也有傷地位,畢竟身為江湖第一人,面子里子還是要的。
云大當家那天令,施公自然知道是人為,至于滿城貼云大當家的畫,說什么報道之類的,雖然不知是不是云大當家所為,但施公心里是很不爽的。
如果真如這林見秋所說,這事兒還正好可以作為拒絕婚約的理由。這理由可有理有據多了。
“哦?”施公佯裝不信,又喝了口酒,道:“云府與你林氏媒體合作?林掌門,恕我直言啊,你這林氏媒體…不大。”
眼下之意,這么小的幫派,那云府怎么可能跟你合作呢?施公問的,是若要拿這事跟天下人說,天下人也會問的。
“雖不大,確實天才第一家媒體幫派,除了我這一家,無人懂媒體。”林見秋這回答,不卑不亢,很是自信。
這倒也是。
施公眉頭微微挑了挑,又道:“媒體…以前從未聽過,不過,雖然你說的這些詞兒很是獨特,什么記者什么報道之類的,在我看來,不就是文墨生意嗎?只不過比文墨生意似乎更多花樣一些。”
“可事實是,經過我林氏媒體的宣傳,但凡來參加您宴請的江湖人士,都知道天令,說云大當家是未來的天下第一。”
這倒…也是。
施公的臉沉了沉,把玩著手中的酒杯,不說話。
林見秋也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施公冷冷笑了笑:“那等雕蟲小技,武林掌門們何人不知是人為?再說了,天令?我剛剛占完星,耗損了我千島多年的運勢,他那天令,何人會信?”
“小民,和一些底層的武士會信。我想,這一點施公您應該比我更清楚,畢竟,這個世間聰明人只有二分,其余八分皆為愚鈍。”
二八法則,一向如此。
施公的臉色愈發陰沉,他看了林見秋一眼后,皺了皺眉頭,道:“你當真有確鑿證據,能證明這些畫,也就是你說的這些宣傳,都是云大當家安排的。”
“是。”
“若只是口頭辯駁,可算不上。”
“自然不是口頭辯駁。”林見秋拱了拱手:“我做這生意的,自然是做生意,自然有錢財往來,都有記錄。”
聽林見秋這么一說,施公心里有了底。
看來,這云大當家居然野心膨脹至此,拿著指腹為婚的口盟,竟早就開始為自己成為天下第一鋪路…若是這事兒證據確鑿,別說婚約可退,這云府還得嚴格防著才好。
“來人,請云大當家進來。”施公輕輕開口。
這一開口,他動了內功,聲音雖輕,卻直沖門外,門外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嗯?”玉溪臉色驟變,她顯然緊張了起來,看了看一旁摩拳擦掌的云大當家,不明白為何施公突然會請云大當家進去。
而云大當家則是一臉雀躍。
玉溪見狀,在云大當家進門后,立刻轉過身朝著施一依的房間跑去,她怕有事,若有事,目前能搬的救兵也就施大小姐了。
云大當家一進門,眼睛瞬間瞪大。
只見一向戴著斗笠的施公,居然不但沒有戴斗笠,還有著一頭黑發?!
雖然施公一向戴著斗笠,可江湖中人也有所知曉,這施公禿頂。所以云大當家一見,萬分詫異,一時竟詫異到忘了行禮。
施公皺了皺眉頭,余光看了云大當家一眼,見他居然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假發,還一臉震驚的模樣,不由地覺得面子有些過不去,不爽。
“云大當家,見了施公要行禮,這你都不知道嗎?”林見秋賤兮兮地在旁邊補上一刀。
云大當家一怔,回過神來,連忙拱手拜見:“見過施伯伯,方才…方才小侄見到施伯伯的頭發,愣了愣,并非不懂禮儀。”
“怎的,我頭發有什么問題嗎?”施公微微笑了笑,端坐,一臉和藹地看著 “平日里,施伯伯禿…”‘禿’字到了嘴邊,云大當家連忙吞了下來,立刻看了眼施公,見施公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些,于是連忙拱了拱手:“突然看來施伯伯不戴斗笠,有些驚艷而已。”
施公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假發,看了眼林見秋,又看了眼云大當家,心想,這假發居然這么好,難道別人當真看不出有問題,于是試探道:“我頭發還是白了些的。”
云大當家雖然心里有很多疑惑,這一個禿頂得怎么突然有了頭發?
難道是施公新修煉了什么內功心法,有利于頭發茂盛?
他抬起頭又細細看了眼。這個世間沒有假發,那云大當家怎么想也想不到假發這一層,再加上林見秋用的真發做的這假發,的確可以以假亂真。
“我看,施伯伯這頭發如此茂盛,倒沒見著什么白頭發。看來施伯伯的武功愈發精進了,才會烏發如炭。”
夸,多夸幾句,林見秋心中得意,暗想。
哈哈哈哈。
施公聽了后,開懷大笑。他頗為得意地再一次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困擾自己多年的禿頂問題解決了,他邊笑,邊朝著林見秋投去了十分認可的目光。
這是他多年來收到的最為中意的禮物了。
而云大當家見施公被自己的馬屁拍得如此開心,也得意得很。
笑聲一落,瞬間,施公的臉色一變,嚴肅了起來。這種嚴肅透著高高在上的權勢和絕對碾壓的實力,讓云大當家心中頓時發起了麻。
他拱了拱手,問道:“不知施伯伯喚我進來,所為何事?”
“前幾天,你可聽聞有天令?”施公開門見山:“城外到處掛著畫,說你是未來天下第一的天令。”
這是施公第二次提這件事,云大當家也早就有了應對的話語,他惡狠狠地看了眼身邊的林見秋,便知這廝拿這個做文章。
“自然聽過,而且上次跟施伯伯說過的,我還找人查過。正是這位林掌門為了一己私利,買賣他的什么名片,刻意而為之。”
“哎,云大當家,你身為堂堂云府當家的,怎么說話這么不知廉恥呢?!”林見秋一聽,啪地一聲拂袖,雙手背于身后。
“你這個賤…”見施公在,云大當家把‘賤民’二字吞了下去,咬著牙看著林見秋:“姓林的,說到這事,我早就要找你了。你為了你那點小生意,到處弄我的畫,是幾個意思?我倒也沒什么,就當施舍你了,讓你小店能多幾個銅板,但是施公呢?!”
云大當家伸出手朝著施公拱了拱,語氣憤怒,振振有詞。
“天令,真正的天令,是施公消耗了千島的運勢,辛苦占來的。你居然為了一己私利,為了區區幾個銅板,造這等下賤之事。”
“施公為天下蒼生,為我武林付出心血,嘔心瀝血,我等無不對施公敬重,而你,卻如此這般,我看,你以死謝罪,都不為過。”
施公聽了后,眉頭微微挑了挑,緩緩拿起酒壺,只聽得倒酒的聲音如同涓涓流水,仿佛眼前所說之事,他毫不在意。
只是余光卻掃了云大當家一眼。
“這是你跟我合作,專程要我寫的。云大當家,怎的,如今你還訛上我了?”比起云大當家的口吻激烈,林見秋顯得十分平靜,徐緩。
這林見秋處事穩重,看著竟沒有二十出頭的稚嫩。施公心想。
“污蔑!”云大當家怒吼道。
“云大當家,我可是有證據的,你身為云府的大當家,敢做不敢當,好在如今就施公在此,若是傳出去,可是有辱你云府百年聲譽的。”林見秋的聲音依舊十分淡定。
“混賬!”云大當家愈發憤怒,指著他:“你拿出證據!”
“好,我且問云大當家一事。”林見秋不失禮儀,拱了拱手道:“若是我為了一己私利,您的畫到處都是,您也知曉,為何不派人前來交涉?”
云大當家快速地眨了眨眼,道:“我當日便離開了那,等到知道已經是一日之后。”
“那一日之后,為何不來交涉?”
“施公宴請,我云府上下對施公無一不尊,光禮物就準備了兩大船,誰有功夫管你那破事?”
“哦?既然云大當家如此敬重施公,怎么會知道了我林氏媒體到處宣傳你才是未來天下第一盟主的時候,卻又沒有功夫來管呢?云府如此厲害,隨便安排一個人,您一句話的事兒,多簡單?卻也沒有來干預。如此說來,你這敬重,是不是…虛了點?”
說到這,林見秋拱了拱手:“不如云大當家改名為虛男吧?”
“你…”云大當家被林見秋繞了進去,一時不知道說什么,臉漲得通紅。
林見秋心中暗暗笑了笑,跟記者斗口才?這廝是不是秀逗了?
施公臉色微微變了變,林見秋這話倒也沒錯。如若你真沒有合作,那么聽到這樣的消息,覺得不妥,吩咐一聲也就是了。
可云大當家沒有。
那么,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合作,最起碼,說明這個人狼子野心,早就對天下第一虎視眈眈。
好在云還算是隨機應變,連忙說道:“你一個做文墨生意的,你做你的生意,若我用云府的身份去壓,有失我云府的身份,但是這事兒我也并非沒管,而是立刻派了人前往調查。”
“云大當家,你剛剛還說沒功夫管我這破事,怎么突然又說親自安排人來調查了呢?您這口風轉變如此之快,不如,改名得了,稱呼您為快男吧。”
云大當家算是明白了,這林見秋口才了得,這么個對質法,自己i占不了上風。
“我懶得跟你口舌之爭。”云大當家臉一冷,將手中的矩拿了出來,并舉了起來,字正腔圓,霸氣非常,道:“此事,與我無關,若你再污蔑我,那便是辱我云府,我必殺之!”
“我并沒有辱,我有證據。”
“那你拿出證據!”
林見秋點了點頭,朝著施公拱了拱手,道:“施公,我有個門徒,叫徐知彼,在您安排的下榻的房間正寫著報道。您只需要派人去接一下他,并告訴他帶上云大當家的宣傳畫,一切,就皆明了。”
一聽,林見秋所說的證據便是那宣傳畫,云大當家輕輕松了口氣。
畫而已,畫他也看了,無非就是畫的他去河邊那石頭看天令,已經收了林氏媒體專門給他做的名片而已。前者好解釋,后者雖然有些尷尬,但也好解釋。
就說這東西也不知是什么,接過來后就丟了,或擦屁股了,也便是了。
只要沒有切實的證據,從這扇門出去,云大當家就能以辱我云府為由直接殺了他,連生死對決的流程都省了。并且完全有理由滅了林氏媒體全族。
聽聞他那花城還有個小娘子,到時候非要睡了他小娘子,再滅之,才解氣。云大當家心想。
“去請。”施公道。
不一會兒,徐知彼滿臉慘白,拿著一疊厚厚的粗布走了進來,一進來便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拜…拜見施公。”
到底是書生,對這些動輒直接殺人的江湖人士頗為害怕,更別說坐在那的可是江湖人士的頭子,施公。
“施公,這位徐知彼是我幫派的首席大弟子,這一次云府的宣傳,他全程參與。”林見秋朝著徐知彼點了點頭,徐知彼不敢站起來,跪著跪到了林見秋的跟前,將粗布遞給了他。
“首席大弟子,就這慫樣?”云大當家嗤之以鼻,看了看那粗布:“證據在哪呢?”
“證據,就在這給你宣傳的畫上,也就是我們所說的雜志上。”林見秋彎腰,輕輕地拍了拍徐知彼的后背,低聲道:“不要慌,一切有我,站起來,跟我把這廣告攤開,好讓施公看清楚。”
徐知彼一聽林見秋這話,只覺得心中仿佛立刻找到了可攀附的大樹,可依的粗枝,瞬間心定了不少,雖然依舊不敢看施公,卻也低著頭,站了起來,拉住了這廣告的兩側。
廣告很大,約莫十米寬十米長。
好在施公的房間也很大,這么一攤開,很是壯觀。
林見秋當初要帶著的這一幅,是寫著“未來天下第一”幾個字的畫作,只見在這幾個字下方,云大當家的畫像威風凜凜,極為霸氣。
除此之外,他手中的矩也畫了個特寫。
這畫一攤開,云大當家起先表情輕松地笑了笑,隨后,他的笑容凝固了。
“云大當家,證據確鑿,您還有什么可狡辯的?”林見秋問道,伸出手指了指畫作的最下方。
而施公順著他的手指一看,臉色驟然一變!
只見畫作的最下方,畫著五個方框,旁邊寫著一行字:冠名幫派。而方框里,寫著不同的五個幫派,這五個幫派均是江湖上早就知曉的,跟著云府吃飯的幫派。
“這…”云大當家只覺得自己從頭到腳竄了股冷氣。
這畫剛出來的時候,下面雖然寫了冠名幫派四個字,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當晚便離開了,所以并未在意。如今,怎么會有跟著自己吃飯的五個幫派的名字呢?
“冠名幫派,就是誰出錢,掛這個廣告。”林見秋解釋道:“施公,你看,這五個幫派出了錢,冠了名的。云大當家,這五個幫派,您應該熟悉吧?”
林見秋雖然不知道這些幫派之間的關系,畢竟幫派之間關系錯綜復雜。他也并不知道跟著云府吃飯的是那些幫派。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愿意花錢冠名的,絕對是跟著云府吃飯的幫派,而且是很鐵的關系,否則,不敢在這么一張寫了‘天下第一’的畫上,花錢冠名。
“這…這是你胡謅的!對,肯定是你胡寫的,這樣弄一堆的幫派,才更能讓人來買你的名片。”云大當家在危機時刻,反應倒也很快。
“看來,千島之所以穩居天下第一,是有理由的。云府位于天下第二,距離千島的實力差了一大截,也是有愿意的。”林見秋很是鄙視地笑了笑,搖了搖頭:“云大當家居然如此不守信用,并信口雌黃,這樣的人,居然還想著與施大小姐成婚后,成為天下第一?”
“幾個幫派的名字而已,誰都能寫!你…”
云大當家還要說什么,林見秋冷冷笑了笑,將畫翻了過來。
只見畫的背面,寫上了關于冠名的種種尺寸,不同尺寸均有不同價格。而這五個幫派的價格都標注了,并有幫派的負責人進行畫押。
有的是掌門,有的是管家。
最重要的,是背后的簡易合同里,都蓋上了五大幫派的章印。
“合同,章印和簽名。”林見秋指了指:“我做媒體生意的,既然是做生意,而且冠名費那么昂貴,我不但在每個廣告后面寫了合同,蓋了章,還額外簽了合同,也蓋了章。”
林見秋看了眼徐知彼:“呈上合同。”
云大當家閉上了眼睛,只覺得腦袋里嗡嗡直叫。
原本想著,這么出出風頭也挺好的。再加上覺著反正自己要當千島的女婿,那千島早晚是自己的,張狂些又有何妨?
卻想到,林見秋這步棋,下得太深了,深到他壓根就沒想到還有冠名這一出,而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還要那幾個幫派蓋了章?!
看來,這冠名費頗貴,生意人,只有大單的時候,才會蓋章。
早知道,在第一時間就應該制止林見秋,不讓他發的。
早知道…
畏懼,涌上了云大當家的心頭。
他知道,如今百口莫辨。
更知道的是,施公,怕是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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