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刑部大堂。
刑部尚書周闊正當堂而坐,大理寺卿郭懷就著一張桌子坐在同闊的左后側。
下面空無一人,兩側站著兩排身著黑甲、腰佩長劍的羽林軍。
周闊拿起驚堂木拍了一下,遂開口大聲說道:帶犯人夏永。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囚衣,身材高大,面目有些猙獰,披頭散發的中年人,被壓進大堂壓著跪在地上。
而他精神狀態很差,雙目有些通紅,皮膚有些粗糙,顯然受了極大的精神壓力。
周闊拿起驚堂木重重的拍了一下,看到夏永回過神來,遂才開口道:夏永,原樞密副使,你也是老將了,是從死人堆里爬到這個位置的,你不缺穿,不缺吃,不缺名聲,不缺地位,有必要再進行貪污受賄嗎?說說吧,你到底貪了多少?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你也是朝庭的功勛之臣,不要讓我難做,說吧!
夏永跪在地上,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過了好大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是啊!我也是朝庭的功勛之臣。
我說,當我被陛下的羽林軍抓捕的時候,我就知道栽了。我也不奢求陛下的原諒,曾經做為一個軍人,敢做我就敢承認,只是我有些后悔了。
我任職樞密副使六年時間,曾多次挪用過邊關軍費,大約挪用過五百萬兩,把他們借出去錢生錢,至于幾次我是記不清了,但都還了的,獲利大約八十萬兩,有二十萬兩我一次性給了戶部右侍郎狄平,他主要幫我掩飾這些錢財的流動狀況。
還有就是我曾收受過江南節度使李殷的大筆財物,包括銀票三十萬兩,江南林園一座,良田萬頃。主要是幫他掩飾江南的駐軍情況,三年前我曾到江南視察過駐軍情況,因為江南長期的承平,江南的二十萬駐軍早已不足十萬,而且兵無戰心,朝庭撥付的足額糧餉早已被以李殷為首的江南駐軍軍官階級瓜分了足足八成,只余二成養軍,而且撥付的軍備大都被他們倒賣,至于倒賣到哪里,我隱約曾聽到過好像是安南,但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當然這是三年前的情況,現在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至于其他雜七雜八的,我已經記不清了。
刑部尚書周闊聽了是臉色大變,手指顫抖的指著夏永說道:夏永,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陛下的心思你身為武人你是知道的,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敢擅自瞞著不報,你就是死十次也來不及贖罪。
夏永聽了,點了點頭,精神有些振奮,才有些高興的說道:陛下的心思我當然知道,只是我早已深在局中難于掙脫,否則的話這次你們怎么可能這么輕易的抓住我,我想逃不知多少方法能逃出京城,逍遙天下,但是大乾好不容易出了位對武人好的皇帝,我身為武人,不想讓陛下對天下武人失望!
恨不得陛下早登基!
替我轉告陛下,就說我夏永愧對他的信任!
說完,夏永跪在地上,再不發一言。
周闊看了,遂吩咐道:帶走!
夏永被帶下了。
周闊才說道:老郭,你先審著,這個情況我必須向陛下匯報。
說完,也不待郭懷反應,就急速的跑出了刑部大堂,往皇宮方向急馳而去。
在御書房中,鄭文接見了周闊。
周闊一見到鄭文,就跪在地上,一臉焦急。開口就說道:陛下,禍事了。臣剛才在刑部審問夏永,夏永暴出江南二十萬駐軍不足十萬,以江南節度使李殷為首的軍官層貪污超過八成的軍餉,倒賣大部分的軍備。陛下,你快想想辦法,搞不好李殷會造反……
鄭文聽了,還不等他說完,就親自把他扶起來,才開口說道:周卿多慮了,也不用如此之焦急,坐下喝口茶。
鄭文親自倒了一杯茶給周闊,遂才開口道:慌什么,多大點事。就憑他李殷,也膽敢謀反,而且他拿什么謀反,就憑他手下那些酒囊飯袋之輩,手下那幾萬缺衣少食的江南兵。不是朕看不起他?他反不了。
要是反了才好呢?周卿,你信嗎!朕只要在京城發一道李殷的免職圣旨,當圣旨還沒到江南,李殷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闊聽了,頓時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陛下莫不是瘋了!
遂才著急的開口道:陛下莫不是病了?
鄭文聽了,噗嗤的一聲笑了,遂才開口道:卿的意思朕明白,卿不是以為朕瘋了,朕清醒的很!
周闊聽了,頓時臉上有些尷尬。
鄭文才臉色嚴肅的開口說道:是誰給了他李殷如此大的膽子在江南為所欲為,克扣軍餉,吃空餉,倒賣軍械,別以為朕不知道,朕都知道,是江南的世家大族給了李殷這個膽子!
朕巴不得他反,反了正好讓朕派北兵入江南,血洗江南世家大族!
周闊聽了,是面無血色,果然天子一怒,血流漂櫓!
區區幾萬江南兵,如何是北地一百六十萬軍隊的對手,即使再加幾十萬,也不是北地大兵的對手。鄭文又說道。
而且,江南的世家大族也知道,他們才不會那么傻。
朕知道,他們也知道。
周卿,你知道嗎?朕早晚會清洗江南,其實這些江南世家大族也知道。但朕清洗,又怎么可能把他們全殺了,朕還沒發瘋,最多也就找一、兩家典型抄家滅族,敲山震虎,再讓他們吐出一些利益,讓他們收斂一點,這已經是朕在短時間內能做到的極限了。
而李殷早已被他們腐蝕得面目全非,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果斷果敢、溢血奮戰的沙場戰將了,只是一個被江南煙雨侵蝕得上不了馬、指揮不了戰爭的懦夫罷了。朕根本不擔心他!
朕心里只是心痛,心痛江南的二十萬大軍,他們當年也是能浴血奮戰、不畏生死的勇士,可惜了!
鄭文說著,眼角卻不由自主的流出了眼淚!
可惜了,是大乾、是朕對不住他們!
周闊看著真性情表露的陛下,卻不知怎么的,心頭升起了一股傷感!
這個畫面他也深深記了一輩子,也感動了一輩子!
而鄭文用手擦了擦眼角,才又開口說道:所以,周卿不必多慮,朕心中有數。卿做好自己的奮內之事就好!
鄭文親自把周闊送出了御書房,目送著他遠去,才愁眉不展的回到了御書房。
他愁眉的并不是李殷是否會造反。
其實他還有一些話沒說,那就是江南的世家大族決不允許李殷造反,哪怕是李殷稍微有那么一些傾向,李殷馬上就會暴斃而亡,因為江南世家大族需要一個平穩的江南,而不是戰亂的江南。
鄭文雖然會對江南進行清洗,殺一兩個大家族,侵蝕他們的利益,但那畢竟只是未來,他們有的是辦法處理。即使鄭文狠狠的打擊了他們,只要留下根,他們總有恢復的一天。
但江南一旦造反,他們將會迎來鄭文的屠刀,那整個江南就是血流成河!
而讓鄭文皺眉的是,正是江南的情況,他雖然從一些情報上也看過江南的情況,但沒想到會是如此之嚴重!
連朝庭控制最嚴格的軍隊都變得這樣腐朽不堪,那么再聯想一下江南的地方官場情況,其結果更是顯而易見了!
但鄭文畢竟剛剛登基,雖然已大體掌控了朝庭的局勢,但畢竟親信之人不多,江南的地方官場短時間內是鄭文難于改變的。
那么顯然,只能改變駐軍,派一位鄭文絕對信得過、又對他忠心耿耿、還要有能力的將軍去任職江南節度使,替他掌管江南駐軍、改革江南駐軍。
那么要派誰呢?
鄭文在御書房中踱著步,腦中的思緒卻是在仔細的思索。
遼國公吳勇,顯然是大材小用,他在大乾軍方地位太高了,去任職江南節度使有貶謫的味道,不行!
羽林軍李衛,沒資歷,不行!
京營節度使秦飛,資歷到勉強夠了,只是鄭文不打算再把他推向軍隊,他現在任職的軍營節度使已經差不多是個空額了,京營的軍隊差不多被鄭文直領了。
那么就只能是河北節度使、邯鄲侯林蒼這位老將,把他派遣到江南出任江南節度使。
而羽林軍的李同,則是江南人,可以把他作為林蒼的副手一同派遣到江南。
這樣一來,鄭文對江南暫時放心了!
但是顯然不是馬上就派,他決定觀望一下江南的局勢,看看再做決定。
萬一江南反了呢?那鄭文肯定是高興的跳起來,馬上就把燕京城的三十萬大軍派往江南。
結果就是不出三個月,江南的叛亂就會被平定,那么鄭文收獲不止那些世家大族的錢財良田,而是整個江南,他可以把整個江南掌控在手中,一年不知能收獲多少錢糧!
當然,死傷是難免的,但身為一個皇帝,就該有一副鐵石心腸。
但顯然,他只是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