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人頭地 第四四二章 青年顧天成
“成哥!成哥!”
顧天成正坐在老舊不堪的書桌前練字,魁星閣外已經響起了連串的腳步聲,然后就是一個有些急促的聲音不等進門,就叫嚷了起來。顧
天成把手里的毛筆放下,看看紙上自己只寫了半闕的宋詞《一剪梅》,似乎有些不滿意,他放下毛筆的同時,外面叫嚷的人已經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沖了進來,是個十七八歲的青年,身上穿著汗衫長褲,似乎跑的有些累,此時扶住門框對連喘了幾口氣,用手臂朝身后的門外擺了擺:
“差佬……差佬……端假檔!祥叔讓你去準備。”“
你跑的這么急,我仲以為你來報喪,話港督死掉。”顧天成對進門的青年笑罵了一句,拿起手邊的茶壺朝茶碗里倒了大半碗茶水:“喝些涼茶,你都說是端假檔,那就是祥叔配合差佬演戲的嘛,不用急。”
青年喘勻了氣,走過來端起茶碗,把大半碗涼茶一口飲盡,痛快的抹了下嘴角:“大佬,你停工都已經足足六天,搞乜鬼呀?今晚你又要過海和石塘咀那些撲街談判,你不提前同檔口里的兄弟們講一聲,飲幾杯,他們怎么會幫你撐場面?祥叔說今天有差佬端假檔要見你,我特意才急著來見你,搞掂賬目的事之后,你剛好有機會叫檔口里的兄弟出來食個飯。”說
著話,青年就準備坐到顧天成書桌對面的位置上,可是屁股還沒等落下去,就看到藤椅上那厚厚一疊的中英文報紙,好奇的對顧天成問道:
“你上次不是講顧阿爺去竹姑那里幫幾日忙?怎么?他老人家返來了?不然點會多了這么多英文報紙。”
顧天成用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當然是我買來睇下有沒有什么發財門路用嘅。”
“不~會~吧,成哥?”青年瞪著顧天成:“就算你是祥順麻雀學校的銀頭,懂寫幾個字和記賬,祥叔也的確贊過你,話你若是出嚟撈,絕對是夠醒目的白紙扇人才,但是要不要拿一堆你自己絕對看不懂的英文報紙出來嚇人,我英文字母都識的比你多,我識得七個,你只記得四個。”“
我不甘墮落發奮圖強行不行?休息夠了?夠就走了,那么多話,想去電臺學人家講古咩。”顧天成說著話,從藤椅上站起身,也不去收拾書桌,帶著青年朝魁星閣外走去,兩人出了門,顧天成把木門在外面上了鎖,與青年朝著祥順麻雀學校的方向走去。顧
天成今年二十歲,他頭腦快,眼力足,又懂識字和算學,如今不過十八歲,就已經是九龍城寨祥順麻雀學校這處江湖賭場的銀頭,按照江湖人開賭場的規矩,講究大檔十三層,銀頭排在第五層,已經是賭場中的中高層人物。顧
天成身邊跑來傳消息的青年叫做黎昂駒,是他自幼一起在九龍城寨長大的玩伴。
不過黎昂駒與顧天成一樣,從九龍城寨這種地方自小混到大,沒有長成千里之駒,但是害群之馬實至名歸,他沒有顧天成那樣嚴厲又在江湖上有地位的祖父,父母忙于生計疏于管教,所以十五歲時,就已經是江湖社團和勇義的四九仔,跟在自己拜門大佬身后沖鋒陷陣喊打喊殺,花名開山駒,如今已經拜門三年,正是一心上竄下跳想要扎職上位的心思。兩
個人從住處走出來,七拐八拐的穿行在九龍城寨里各種私搭亂建的石屋,木屋,鐵皮屋等等建筑之間滿是腥臊惡臭的巷弄里,熟門熟路的進了一處三層木樓建筑,也就是祥順麻雀學校的后門。
香港雖然把麻將館都稱為麻雀學校,但是并非特為麻將界培養新秀,桃李滿園,主要是為精于賭道的高手提供場地,讓他們進去切磋深造,精益術精,順便賭場發財得利。
在麻雀學校后門專職負責把風的兩個青年看到顧天成和黎昂駒出現,笑著開口打招呼:“喂,成哥,不是吧?六日不開工?什么病這么重?我都想買個果籃去探你的病。”“
收聲啦!臭口柱。我指望你去探我?我怕我活不到那一天,你這撲街出名的吝嗇。”顧天成把開口的臭口柱剛點燃的香煙接過來叼在自己嘴里,然后看向另一個青年:“阿毛,里面現在什么情況?差佬端假檔一向不問賬目的嘛?更何況銀頭又不是只有我一個。”
“我們兩個扮天文臺的點會知道,成哥,你還是進去問祥叔。”阿毛對顧天成客氣的說道。
大檔十三層,顧天成是第五層專司賬目的銀頭,而這兩個青年則是第十一層負責放哨通風的天文臺,無論是在賭場里的地位還是收入,都差的太多,所以兩個青年哪怕比顧天成年紀還大兩歲,但是卻都開口對顧天成叫一聲成哥。顧
天成也不再多問,叼著香煙邁步朝賭場里走去,黎昂駒跟在顧天成背后拍拍兩個望風的青年:“今晚午夜收工之后,鳳如酒樓,成哥請客,記得提前換班,帶好家伙。”賭
場一層是麻將枱,不過一百多平米的地方開了四十多張臺,顯得非常擁擠,而且因為客人吸煙太多,煙霧繚繞,更夾雜著興奮的叫胡聲,怒罵的點炮聲,甚至是吐痰摳腳,三缺一等等,各種聲音一起涌來,吵的顧天成快步踩著樓梯朝二樓走去。
二樓比起一樓的環境要好了些,同樣大的面積,只開了三張牌九枱,兩個番攤,四個十三張,還能在四周空出些位置擺十幾把藤椅,置放些廉價點心和茶水,供賭客休息,不過那些已經賭紅眼的賭客,往往茶水點心擺了一天都沒人去碰,全部都全神貫注的盯著自己手里的牌和桌上的賭注,倒是十幾個紋龍繡鳳的大漢此時坐在藤椅上搓著老皮閑聊,看到顧天成和黎昂駒上二樓,為首的一名年紀不過二十七八歲的大漢手里捧個一把紫砂壺,對顧天成咧嘴一笑:“阿成,聽說你病了幾日?好了未有?祥叔在三樓等你。”
“多謝山哥關心,我先去見祥叔,等下我忙完返來陪你飲茶。”顧天成對叫山哥的大漢禮貌的說了一句,轉身繼續朝三樓走去。這
十幾名大漢是賭檔十三層人物中第四層專司秩序的巡檔,也就是賭場的打手,無論是賭客出千搗亂,還是其他賭場或者對頭登門找麻煩,只要涉及到武力械斗,就全部由這些人出面解決,被顧天成叫做山哥的,就是這些巡檔大漢們的頭目,和勇義紅棍扯旗山。
顧天成上三樓走去,黎昂駒卻諂笑著朝山哥等人走過去,手從口袋里取出四盒好彩香煙,疊在一起恭恭敬敬的碼在了山哥面前的小桌上:“山哥,東哥,文哥幾位大佬,食支煙,食支煙。”
山哥似笑非笑的望著黎昂駒:“喂,阿駒,阿成生病這幾日,你就泡在檔口里,最少兩百塊都灑了出來,上午請我們茶點,下午又送煙,阿成都未急,你急咩呀?你不如學學阿成,遇事好像冇事發生過一樣,不知幾鎮定。”
“成哥現在不知腦子是不是銹住,祥叔讓我去義學里叫他來檔口時,他正在看英文報紙,他發昏我當然要替他跑跑腿,今晚收工,各位大佬,旺角鳳如酒樓,成哥請客,一定捧場,你們不過去,阿成就糗大了。”黎昂駒扯開一盒香煙,依次為這十幾個大漢遞煙點著,嘴里客氣的說道。
“行啦行啦,你這幾日又跑前又跑后,把這份心思用在做工上,早就和阿成一樣做銀頭,你又能打又有義氣幫兄弟,一定能出頭,就是可惜你拜門大佬現在關在小橄監獄。”山哥叼著香煙,吐出片煙霧對黎昂駒說道:“讓阿成放心,你們兩兄弟一向乖巧,請我食飯我當然要去,雖然阿成還沒拜過大佬,但是我們這些人一直當他是自己人,石塘咀那些家伙,如果話不投機,我們不會手軟。”“
多謝山哥,多謝各位大佬。”黎昂駒幫所有人把香煙都點著之后,笑容滿面的道謝。
賭場的三樓比起二樓又更豪華了幾分,不止有藤椅點心茶水這些供賭客休息的地方,還設了幾張煙榻,煙燈煙槍煙膏等等一應俱全,每張煙榻旁都有個低眉順眼的姑娘伺候著,幫客人打燈滾煙泡,而三樓也沒有那么多張臺,只有兩張二十一點的賭臺,用大型屏風隔成兩個包廂。
顧天成沒有進包廂,而是去了三樓角落處的一處隔斷房間,雖然不過二十平大小,但是里面卻滿是富貴氣象,古董字畫,老式紫檀木的桌椅,此時里面一個四十歲左右,穿著件綢緞長衫,把已經微禿的頭發用發蠟特意梳的一絲不茍的中年人,正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翹著腿,聽著手邊桌上的老式收音機。
這個中年人就是祥順麻雀學校十三層人物中第二層的交際,和勇義老資格白紙扇笑面祥,按照輩分來算,黎昂駒這個四九仔算是笑面祥的徒孫。
所謂江湖人口中的大檔十三層,大檔就是指賭檔,但是并不是所有賭檔都稱為大檔,被稱為大檔的賭檔,雖然沒有硬性規矩,但是江湖人也都知道,要滿足五大條件,資本大,人面大,背景大,場所大,注碼大,只有占了這五大之后,這間賭檔才被夠資格稱為大檔。
至于十三層,則是代指大檔內各司其職的不同人物,第一層,是股東,也就是賭場老板,賭場規矩,非江湖人不開,非江湖人不用,在四五十年代香港開賭場的,一定是各個字頭的知名人物。祥順麻雀學校的老板,就是和勇義上一任坐館,咕哩強。第
二層,就是交際,也就是此時顧天成面前的笑面祥,賭場老板不可能整天盯著生意,自然需要有人打理,負責替他出面打理賭場的,就是交際,在整個賭檔里一人之下眾人之上,做交際這個位置的人,必然頭腦敏銳,八面玲瓏,交游廣闊,面子十足,實力雄厚,賭檔里無論是有警察登門查檔,還是江湖人來打秋風,甚至是逢年過節打點上下,賭檔人員安排調遣,全都由交際負責,而且交際也不需要整日呆在賭場里看著生意,在他下面,還有第三層。第
三層則稱之為總管,其實就是交際的執行人,整日呆在賭場里負責執行交際交代的事宜,打理賭場生意,一般都是由交際的心腹來坐這個位置。
第四層就是二樓那些隨時準備拼殺械斗的巡場,第五層則是銀頭,也就是顧天成的位置,相當于一個賭場的財務主管,一般有三到五名銀頭。一
間賭場,這五層算是高層,把握大檔權財,之后還有諸如六層負責各個賭臺的正荷,七層幫正荷催客人下注的幫荷,八層負責跑腿傳遞消息的執小,九層負責看門的司閘,十層負責沏茶倒水操持雜物的女雜,十一層負責放哨望風的天文臺,十二層負責介紹客人來賭錢的進客,以及十三層負責賭檔出事背黑鍋的替死鬼。林
林總總一個大檔的十三層職務加在一起人數要過百,比起一家香港公司的規模亦不遑多讓,不過比起公司來,那就是大檔的所有開工者,無論男女,全都是社團中人,也就是他們口中的自己人。
“祥叔,你揾我?”顧天成從門外走進來,朝門內走了兩步就站定,對里面閉目聽著收音機里粵劇的笑面祥恭順的開口。
笑面祥聽到顧天成的聲音,沒有急著睜開眼,而是臉上先帶起了笑容,仍舊保持姿勢不動,溫和的開口:“阿成,聽阿駒說你發瘟?”“
發瘟倒不至于,發昏了幾日,多謝祥叔關心,已經好多了。”顧天成垂著頭,規規矩矩的站在原位開口說道。笑
面祥慢慢端起手里的紫砂茶壺,朝嘴里送了口水,等廣播里粵劇《郎歸晚》最后一句綿長的曲調唱完,這才睜開眼,看著面前穿的干凈整潔的顧天成,滿意的點點頭。賭
場這么多年輕人,文也好,武也好,笑面祥最鐘意的就是面前這個被賭場其他賭客和小弟們戲稱為靚仔成的顧天成,雖然他不是自己社團的人,但是顧天成頭腦醒目,為人四海,知情識趣而且足夠年輕,讓笑面祥覺得顧天成就是自己年輕時的翻版。
其他在開工的年輕一代小弟,也有相貌生的俊俏的,可是卻沒有顧天成這么干凈,永遠是白襯衫和西褲干干凈凈的穿在身上,頭發也修剪的整齊利落,皮鞋雖然樣式有些舊,但是也擦拭的锃亮,只是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精干得力的印象。
“本來你再休息幾日也無所謂,不過剛剛差佬雄打來電話,話警隊有人搞事,鬼佬幫辦收到線報,一口咬死這里有人聚眾賭博,賭資巨大,親自點名要讓他傍晚五時帶隊來端檔拉人,得演出好戲,替死鬼不用說,照舊,但是這次端假檔難度高些,賬目爆出多少,賭資爆出多少,需要特意安排一下,其他兩個銀頭只懂算賬,不懂變通,不得用,這種事還是你來做。”笑面祥對顧天成微笑著說道。顧
天成微微點頭,卻沒有急著答應,而是猶豫了一下:“祥叔,治標不治本,端假檔這種事做的多了,對顏sir也沒有好處,是不是只有我們這間檔口要被端?如果是,年節數冇出過問題,會不會是膊頭數的事,得罪了一些警隊小鬼?”“
我說完你就想到這些,所以我才會特意叫你返來,一個軍裝探目兩日前孤身一個人來拿膊頭數,頂替你開工的阿發按照老規矩五十塊打發他走路。”笑面祥對顧天成滿意的說道。
自己只說今天要端假檔演戲,顧天成就能馬上反應過來,是不是得罪了警隊里的差佬,而且說出治標不治本這種話來,在粗鄙不文,只懂揮刀染血的江湖人中,這種醒目,已然非常難得。顧
天成聽完笑面祥的話,思索了兩秒鐘后開口:“知道了,如果祥叔沒有吩咐,那我按老規矩來做,把一處銀庫報出來,報現金四萬,桌上賭金九千,四萬九千塊,一個中型白粉檔的價錢,應該可以說的過去。”“
替死鬼今次頂強哥,四萬九千塊巨額賭資,聚眾賭博,六個月刑期,你頂我的位置,等昌哥帶著鬼佬幫辦上門端檔,你就是賭場交際,罪名是認繳五百塊罰金,悔過態度良好免打藤當場開釋。”笑面祥轉動著手指上套著的翡翠扳指,笑紋多了幾分,一副欣賞后輩子侄的架勢對顧天成說道。
顧天成從口袋里取出自己的好彩香煙,走過去幫笑面祥點著,有些顧慮的開口:“祥叔,要不要這么照顧我一個外姓人,當心下面的其他兄弟心中不服,就算是阿駒頂你的位置,也好過我來頂,免得大家說你做事不公。”
“現在和字頭天下大亂,年輕人的天下,報紙上講,有個姓宋的后生仔,同你年紀差不多大,已經是大水喉,仲有群英的傻仔泰,現在也背靠呂樂做事,你努力多用些心思。在檔口這些人眼中,你和他們沒什么區別,他們不服,讓他們來見我。而且我聽說你晚上不是仲有靚女要去爭?剛好用這件事幫你漲漲威風,也免得叫對面石塘咀那些同門小弟欺你一個冇門冇戶的外姓人,笑我們九龍城無人。這樣好了,晚上招待顏雄手下和那個軍裝探目的事,也由你出面,等下你去銀庫時,自己支一千塊用來招待打點,算在膊頭數的賬目上。”笑面祥吸了一口顧天成遞給他的香煙說道。“
多謝祥叔給我機會,我去做事,一定做的漂亮。”顧天成對笑面祥說完,轉身朝外走去。
笑面祥問道:“哪個靚女讓你去爭?”“
十四號一個靚女,陳燕妮,花名叫乜鬼十二金釵大姐頭。”
笑面祥點點頭,夾著香煙再度閉上眼睛,房間里又安靜下來只剩下廣播里講書人在活靈活現的講著粵語評書《滿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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