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人頭地 第八十六章 不由天
第八十六章不由天
宋天耀攀著扶梯上了四層樓頂的天臺,越過樓頂的女兒墻,直接立到了臨近邊緣的小陽臺處,迎著夜風重重吐了一口氣。
樓內的那些人,自己的父母,妹妹,甚至是婁鳳蕓,師爺輝,都只看到他一夜之間就魚躍龍門,成了褚家二少爺身邊西裝革履的秘書,卻不知道他這短短時間,每走一步路,每說一句話,看似容易,實則兇險。
而他宋天耀無根無靠,所能倚仗的無非是重活一世積累的那點兒經驗和機變。
今晚在杜理士酒店,安吉佩莉絲勸他放棄說服石智益轉而再想辦法去結交其他海關官員時,宋天耀的確有一瞬間動了退步的心思,無非知難而退,換個英國鬼佬送上賄賂,在碼頭轉運走私的禁運品時讓對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己為利康找只船出海而已。
可是石智益既想做裱子又想立牌坊的愿者上鉤態度,和他那個工商業管理處副處長的官職,卻又撓到了宋天耀的癢處,石智益想名利雙收,不想和其他踏入香港殖民政府高層的其他官員一樣,要么博一個純名,要么在香港搜刮一筆,帶回祖家養老,滿足這兩點難度很高,但是行賄官員就好像股票或者期貨,高難度高風險,意味著有高回報。
按照石智益現在表現出來的態度,這時不去在對方袋內無銀時拉攏關系,等對方高官坐穩,錢袋豐厚時再想湊上去,只會比今日這機會更難。
宋天耀不擔心自己無法用五分鐘的時間說服石智益,他擔心的是說服石智益之后的后續動作,那就是從其他人碗中搶肉吃,必然會得罪那些同行業的商人,到時如果場面難堪,褚耀宗開口讓褚孝信舍車保帥,棄了自己,而石智益又隔岸觀火神思玩味,那結局就是有人笑有人哭,笑的自然是石智益和褚孝信,哭的只能是樓下的父母親人,至于自己?哭的機會都不會有,只會死的很慘。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十成中無非一兩成幾率而已,但是就算只有1的幾率中獎,下場卻是100的尸骨無存。
這就是他端起那杯紅酒時微微晃了一下的原因,他猶豫過,但是已經浸透骨子里的,喜歡劍走偏鋒崖邊弄險的血液在燒灼著他,讓他明知道這次不比之前坑顏雄或者陳阿十那些小事,仍然想要去試一試。
路是自己走的,富貴是自己搏的,連搏一次的勇氣都沒有,也就枉來這個波瀾壯闊的時代走一遭。
“宋秘書,啤酒。”背后傳來師爺輝的聲音,宋天耀回頭望過去,師爺輝正小心翼翼的拎著三支啤酒和一塊疊好的厚布毯跨過女兒墻,站到宋天耀身邊,朝不過半米外的邊緣打量一下就又后撤半步:“蕓姐話天臺風涼,叮囑我拿一塊布毯過來俾宋秘書。”
宋天耀接過毯子迎風一展,把布毯抖開鋪在陽臺上坐了上去,拿起支啤酒朝嘴里灌了一口,對站著的師爺輝說道:
“坐下,聊兩句。”
“好,宋秘書。”師爺輝愣了一下,隨即小心的盤坐到了布毯的邊角處,大半個屁股還在冰冷的地面上,臉上一團精氣神貫注,盯著宋天耀。
宋天耀看對方那副認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拿起另一支啤酒遞給師爺輝:“你給人做師爺跟班,我給人做秘書跟班,大家差不多,可能是同行的緣故,所以我瞧你不爽。喂,在賭檔做師爺辛不辛苦?”
“多謝宋秘書。”師爺輝小心的用雙手接過啤酒,沒有急著喝,而是握著啤酒等宋天耀說完,勉強笑笑:“不辛苦,我笨嘛,蕓姐那么聰明,哪里需要師爺,只是要個聽話的跑腿而已。”
“做師爺之前做咩呀?飲酒聊天嘛,我又不是為你發薪水的人,用不用呢般緊張?”宋天耀把手里的啤酒探過去,與對方的酒瓶輕輕碰了下,朝嘴里又灌了一口笑著說道。
師爺輝也急忙小口喝了一口:“我之前是做巡城馬嘅,十七歲開始做,做了五年,后來華哥和蕓姐見我老實,就帶在身邊幫他們跑跑腿做做事。”
巡城馬是香港百姓對往來奔走于內地與香港之間,靠專門替人傳遞家信,代送錢鈔或者代購小巧雜物的人的稱呼,就好像宋天耀上一世的那些快遞公司的快遞員,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巡城馬沒有公司,從收件,運輸到派件,都是他一個人完成。
在英國割占香港的初期,巡城馬風行一時,后來隨著香港郵政建立,逐漸衰落,但是如今香港,仍然有很多老人不相信郵政運輸,會千方百計去找一位巡城馬,委托對方把自己的信件或者錢財送回故鄉。
做巡城馬能做五年的人,必然老實可靠,那些心懷鬼胎的,往往見到有人委托貴重財物就悄悄落進自己的口袋,做不了多久就臭掉名聲,再也接不到委托。
也許是今晚宋天耀看起來沒有往日那種仗勢壓人的氣勢,師爺輝陪坐在旁邊,稍稍放松了些,看宋天耀對巡城馬的事很好奇,就揀了些當年遇到的趣事出來做談資。
而宋天耀就慢慢的喝著酒,在旁邊安靜的聽著,直到師爺輝講完某件趣事,宋天耀突然接口向他問了一句:
“你吃未吃過一種甜甜的,用來打蟲的藥?”
頭腦還未回過神來的師爺輝被宋天耀這句話問的愣了一下,幾秒鐘之后才反應過來:“打蟲的藥?咩蟲,懂了,疳積散嘛,甜?加糖也很澀口,我肚痛時藥局開過,連吃三日,最后排出條死蟲,但是蟲排出來,肚子仍然痛,不管用的,怎么?宋秘書你肚痛呀?”
宋天耀搖搖頭,把最后一瓶啤酒里的殘酒飲盡,在陽臺上站起來伸展了下身體,抬頭望向頭頂星空:“你話,做種打蟲的藥出來給大家用,算不算是做善事?又能不能揾到錢?”
“我都不知宋秘書你在講什么?”師爺輝跟在宋天耀旁邊也站起來,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尷尬的說道。
宋天耀收回目光,拍拍對方的肩膀,灑然一笑,拎著空酒瓶朝扶梯處走去,嘴里暢快的用粵語說道:“卷卻詩書上釣船,身披蓑笠執魚竿。棹向碧波深處去,幾重灘。不是從前為釣者,蓋緣時世掩良賢。所以此身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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