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惡頭(六)
李瀟只感覺自己，仿佛通過了一條極長的黑暗隧道。耳邊伴隨著轟隆隆的巨大聲響。最后，眼前亮光一閃。終于，在體力不支、身心疲憊的情況下，金光熠熠的魂魄，還是被韓林從肉體中扯了出來。
感受著輕飄飄的魂體，成為鬼魂的他，飄在半空中，周身冰冷。被砍掉的雙手臂也長了出來。倒是恢復了力氣。可是這力道卻無法針對活人。
周身閃耀著一團臉龐大的金光，看到腳下自己尸身散發出的濃烈死氣。此情此景，讓他渾身戰栗。可依舊鼓起勇氣，不依不撓，辱罵著殺死了他的韓林。
韓林卻是不管不顧，直接抬手，把五指按在對方魂魄的頭頂，動用了從鬼影那里得來的搜魂秘法。
光華忽閃，靜靜懸浮著的魂魄，閃出一道電光來。韓林避之不及，仿佛被毒蟲咬住了手指，痛得心窩一緊，遭到了反噬。
“該死，竟然有金丹修士設下的保護。”隨后閃過的那一層金光，附著在魂體之上，光芒萬丈，仿佛銅墻鐵壁一樣，阻擋著術法繼續前進，打斷了韓林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韓林只能換了策略，念動咒語，將搜魂秘術變成一根銀色的小絲線，筆直地插進了李瀟魂體的眼睛里。
一抹灰色閃過。
這一次，反噬輕了很多，在韓林可以承受的范圍內。
韓林伸手從儲物袋里，取出了好幾塊靈石，不斷地吸取著里面的靈力。
仿佛觸電一般，李瀟的魂體口吐白沫，被強行抽取記憶，痛苦得渾身抽搐。
感受著秘法帶來的成果，韓林很失望地發現，自己只抽取了小小一截無關緊要的記憶。
他瞇起雙眼觀察著對方，摸了摸胸口，安慰自己道：“沒事，慢慢來。”
同時拿出配對的靈符，給對方的魂魄加固了一番，免得被自己搞崩潰。下一次要搜魂，得等對方恢復一會兒。
“反正自己有養魂木，這李瀟想死也難！等到自己先把他的記憶，一點點給榨取干凈。隨后再慢慢炮制！”
然后，他當著渾渾噩噩的李瀟的魂體面前，伸手扯著對方殘破不堪的尸體，提在了半空中。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我輩修士，心中理應只有大道。那些上人，真人，真君，神君，無非是走在我們前面一步。只需執禮便可，不用像我這般做低姿態。頂禮膜拜。平白無故丟了修士的威風。”
雙眼噴出了壓抑許久的火焰。耳邊的風呼呼作響，視野在對方惡心的尸身上下打量。
因為剛剛的激戰，尸體上大量的粉塵簌簌地往下落。
“知道什么叫做站著說話不腰疼嗎——不過呀，得多謝謝你的教導了。以后，我就要像你說過的那樣，肆意得活著了。嗯，真好！”
吸取的靈石之中的靈力全部被榨取干凈，手中猛地爆出一團光芒！
照耀在他的臉上，面寒如霜。
這一刻，萬物寂寥，唯有修羅之心，竟然興奮而又惡毒得快要窒息了。仿佛生根發芽，茁壯長成，想要奪體而出。
這種感覺，讓它迷醉。讓韓林的臉色都變得扭曲。
是妒忌的丑陋！
“你想過有今天嗎？你以為你憑什么能說出那些大道理來？你靠的，還不是出身和資質？什么上等靈根，一定能修煉到金丹期。我呸！”
韓林用靈氣托起對方的尸體，轉著圈查看了一番后，歹毒異常地說道。
“只有性命，對誰來說，都是公平的。沒想過吧，當年見死不救，視人命如草芥，高傲如你等，也會死吧。最后還是死在我這樣的螻蟻手里。”
金光乍現，手起刀落。
“修真便是修真，哪有什么天注定的事情！如果資質就能決定一個人走得多遠。那如同我們這等劣質貨，生下來就應該全部被淹死斬死燒死，免得平白浪費資源！”
手里捧著對方的首級，將上面的鮮血抹去，露出白皙的面龐。哪怕只是一具尸體，可死不瞑目的雙眼中的怒火，還是直欲噴射而出。
韓林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也隨之搖搖晃晃地漂浮起來。雙目幽幽，心底情緒波瀾不驚。
“這只是一切的開始…”
韓林口中念念有詞，催動三頭六臂秘法。
儲物袋光芒大放，倏忽飛出了許多珍稀材料。
尸首斷口處光暈縹緲。
各種紛雜的念頭，也在韓林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后把對方的腦袋放在了自己的頭上。
“你以為你高人一等的底氣是哪里來的？就讓我來接收你的一切吧。看看誰做的更好。”
光芒漸漸閃過，李瀟的首級慢慢融入到了韓林的身體里。
“痛痛痛！”
雖說早就做好了準備，可韓林還是耐不住叫出聲來。整個人都變得黯淡無光。他大口呼吸著，身體越疼痛難忍，頭腦反而越加神清氣爽。
他抱著新得來的腦袋，在空中扭曲蠕動，瘋狂撕扯著頭發。拿指甲狠摳頭皮。大片鮮血從頭皮流了下來。
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過了半晌。他才結束了痛苦的嚎叫。
他感受著自己嶄新的惡頭，和平常腦袋沒什么兩樣。扭動著脖子，雙目澄澈，瞳眸中倒映著無頭的尸體。
他才緩緩轉過頭來，居高臨下看著李瀟的魂魄，滿臉血跡，一字一頓，笑嘻嘻地說道：“你剛剛不是問我是誰嗎？現在我告訴你，我是誰。我的名字叫做李瀟！”
韓林赫然竟然完全變成了李瀟的模樣！
這一幕，看得本就失魂落魄的李瀟鬼魂更是目瞪口呆，連連慘叫：“不不不。你究竟是誰！你要干什么…”
“這個世界，到處都是靈石，遍地都是機會。只要下的了決心，就能爭得贏！只要夠狠，把握住機會，就都是我的！”
韓林咧嘴一笑，這感覺還真是好啊！
他撇撇嘴，無所謂地說道：“我已經回答你了呀。從今以后，我就是李瀟了！你以前擁有的一切，我都要一點點都拿過來。”
開心，暢快。令他喜笑顏開，開懷大笑。
大道孤獨，壁立千仞，只爭一線！
“晚上去空間里殺頭牦牛，吃個牛肉火鍋慶祝一下。”幾個呼吸的功夫，他就適應了新的頭顱。肉身飄浮在半空中，投下渺小的影子，淡淡地印在滿是血跡的沙石地上。
見一切妥當之后，韓林便把狂怒大叫的李瀟魂魄嘴巴給堵上，然后收進了幽冥袋里。
他從兜里拿出靈寶同心鏡，看著鏡面里自己新得來的腦袋，是那么帥氣。
心已經飄向了更遠的未來。
這個時候，韓林倒是莫名有感而發，想到了自己和對方的過往。
不由得感慨道：“在自己的夢境空間里，越是聰明的靈獸，得到的籠子空間就越小。比如異瞳金絲猴。而越蠢笨巨大的動物，比如板栗牦牛，得到的籠子空間就越大。”
在他看來，自己原本的身體，天生就被世俗、資質、家世等等給囚禁著。
“我韓林，不也是如此嗎？如今殺了他李瀟，便是解去了渾身的枷鎖，逃出了籠子。今后，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落在了地上，望了望四周的環境。沒了吵鬧的李瀟，這地方倒是別有一番祥和靜謐的悠然氛圍。
“以后，好好利用這地方，精心設局，能解決掉不少麻煩。那潘賀也是個運氣好的——只可惜，最后成全了我。”
他有律動地舞動著纖長的十指，閉著眼睛，側著頭，輕輕點著。心靈之中升起一股仙樂，在耳邊余韻縹緲。感受著勝利的喜悅和快樂，心花怒放，他甚至忍不住想要載歌載舞。
仿佛是一種血脈的呼喚。
聯想到看到的有關修羅群魔亂舞的聚會場景畫面，他也有了明悟：“也許，修羅就是這樣慶祝勝利的吧。”
地上的淵紅劍，倒在一旁，也斷成了幾截。
一腳踩在了上面，斷劍便徹底消散。
笑意寫在他的臉上，洋溢著滿足的愉悅：“正好，我也不大會用劍。”
等到收拾殘局的時候，韓林更是驚喜地發現，自己準備的那枚棋子，竟然還沒死——雖然龐青青的心臟已經全部被打爛。
“哇，真是幸運！這也是你命不該絕。一路上強行運轉道心種魔，害得我實力都發揮不出來。”
他深知，細節往往決定成敗。誅殺李瀟早有布局。更是為此不惜放棄一枚重要的棋子，只為了更加穩妥一點。謹慎二字，早就沉淀到韓林的骨子里了。與其說是優點，倒不如說是一種習慣。
韓林寧愿無窮盡地隱匿在黑暗之中——他等得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一天到晚。不到十拿九穩，他絕不出手。
他活動肩膀，抓住龐青青半死不活的僵直軀干腳踝，從廢墟之中拖了出來。然后半跪在地面上，攤開右手，往對方裸露的心臟位置按了上去。
手掌心上冒出了大股黑氣。
韓林更是赫然露出兩支青玉質感的尖牙，抑制不住地變成了修羅法身。
原來，在他的特意照顧下，龐青青也修煉有《血煞修羅經》。只是她的進度，遠不如韓林。
“人心死了，換一顆修羅心嘛。”
在他看來，算不得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