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化魔城(三)
見對方竟然如此的主動熱情，韓林倒是微怔一下，就連聲稱謝拒絕。
可是隨著韓林的話一出口，不止是對方，手里拿著糖人的小娃，提著菜籃子的大媽，一臉不屑的店小二，擺攤的小販，都對著他古怪一笑。
韓林神色坦然地看著這幾人，心里默念道：“不分善惡，亂嚼舌根，嫌貧愛富，缺斤少兩…應該和我想的差不多吧。”
剛走出來的店老板，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話鋒一轉，高興地說道：“算了。像您這樣小氣的客人，倒真是少見。連兩個笑容都舍不得。您也太摳門了。等明天，我再來招呼您…”
韓林嘴角升起了一絲冷嘲之色。他已經知道了，這里所有的人，原來都是幻境營造的，真魔的具象。
他緩緩伸出手掌，把五指松開，用盡了全力，發現提取不了一絲靈力。
“果然，我現在也是一個普通人的具象。”
他臉上毫無表情，拒絕了其他人的搭訕，轉身離開。
繼續往下一個街口走去。
化魔城的夜晚，很快就到了。
陽光開始消退，天空倏忽就變成了火焰一般的紅色。哪怕是韓林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但也知道，此情此景，預示著傍晚的來臨。
本來人來人往的街道，突然就變得空蕩蕩的。
所有人都和無頭蒼蠅一樣，著急地尋找著住所。一時間雞飛狗跳。
大門和窗戶開始一一緊閉。
有不少無家可歸之人，臉上掛著訕笑。無奈地看著四周。竭盡全力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和韓林不同，他們就生活在化魔城里。對他們而言，沒有笑容就無法復活。死了，便是真正的死亡。
看著這一幕，韓林的眼中更是流露出幾分耐人尋味地古怪神情，暗道：“怪不得自己的幻鏡會是這樣。原來，在自己心中，所有活著的人，都是魔呀！”
這就是所謂的“魔眼看人皆是魔”吧。
韓林自己也知道，是他以偏概全了。人就是人，是復雜的，豈是一個魔字能代替的？
在他看來，純粹的魔，在很多時候，是比不上人的。任何東西，只要純粹了，就會變得簡單。一旦簡單了，就很容易被破解。
所以他活得很累。所以他嫉妒純粹的孫薔！
“這同心鏡真是奇特啊。不愧是靈寶。”韓林感慨道。它竟然把真魔，以一種他能夠理解的形象，展示在了他的眼前。
這個奇異的幻境世界，已經讓他大開眼界。
伸出一根食指輕輕敲打著下巴。
夜晚更讓他期待。
“活在這里的這些人，他們估計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器靈創造出來的生靈吧。甚至也許連生命都算不上。那自己呢？對于世界本源的認知，到底和他們能有什么本質上的不一樣？呵呵…”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故事，井底之蛙。
忍不住抬頭看著這片幻境的天空，抬起頭。
他想起了化神修士：“也許，在有的存在看來，人和青蛙也沒什么兩樣。”
悟性如同洪水泄閘，猛然爆發，沖擊著他的思緒。
根骨、資質都不行的韓林，悟性卻是極佳。
“到底什么是天？自己在這里看到的這片天空，和外界看到的的天空，亦或者真正的天空，到底應該是什么樣的？當自我處于不同的生靈階段，所看到的天空，應該是不一樣的吧。”
增長見識，果真是增加悟性和提升修煉的重要途徑。
“怪不得自己連化神修士的聲音都聽不到。”
心漫隨天，云卷云舒。
鐘厲曾經問他：“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化神？”
“修真，從開脈，筑基，結丹，再到結嬰。最后一步便是化神。這化神，顧名思義，自然就是從凡人化作神仙，是真的成了神仙。一旦化神，最重要的標志便是元嬰凝出神魂。”
對于這段話，韓林現在有了明悟。從凡人到靈識，然后到神識，再到元嬰產生了神魂，生靈便應該是處于了另外一種階段。
“他們所看到的天，自然和我等是不一樣的。我借助同心鏡看到的真魔，和真的真魔，也是不一樣的。但是他們是什么樣重要嗎？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覺得他們是什么樣的。”
“后悔藥蘊含的特質近乎于概念，不存在的不存在…也有部分基礎源于此。”對于修真，竟然又有了一大截的突破。
“至于托天，到底托的是什么天？”韓林心思轉動。《托天魔功》很多內容，也化作了一道道銘文，開始在他的腦海里飛轉組合，排列解析。
不認識的真魔字，成了他領悟此功法剩下的唯一阻礙。
更別提，那簡單得多的三千無我真魔功里的三大秘術，“假我”、“真我”、“無我”，更是變得通順起來。
“假我、真我、無我，三者關鍵是我！假我是我，真我是我，無我還是我。特別是無我，倒是真的有趣，不是我的我。怪不得，三頭六臂能做到改頭換面那般厲害的程度。這《梵圣真魔功》當真是一環接一環，由淺入深，步步緊扣，神妙無比。”
韓林站在原地，思緒如潮水般泛濫，呆滯得如同迷路的旅人一般。
很快，黑夜真正來臨。
韓林能清晰地感覺到，天地之間的某種規則，正在迅速變化。
城池也由土石崩塌，化作了一團團黑乎乎的能量塊，陷進了地里。腳下踩著的泥土，如同融化開了一樣，散發著黑氣，分割成一塊一塊的區域。
同時，韓林的身體也在開始改變。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覆蓋在了他的身上。
靈氣重新回到了他的體內。此刻，他再也不是具象的一個普通人了。
韓林深吸了一口氣。腦中的各種念頭轉動個不停。
“要來了嗎？究竟是什么…”
終于，天完全黑了。
一團巨大的黑影從空中一閃而過。
真魔從不哭泣，眼淚是上天賜予人類的禮物。真魔也不微笑，微笑是諸天放逐人類的食物。
所有的世界已經全都變成了黑色。韓林隱隱有種感覺，同心鏡所幻化的這種黑色的世界，是殘缺不完整的。同心鏡能做到這一步，已經非常得艱難。再進一步繼續具化，估計超出了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