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白來回極快。
聽得小敏所說,他心里早有了計較。
如是他一人來去,莫說是嬴蕩府上,便是龍潭虎穴,他都照去不誤。
但如今卻要帶人逃走,不僅要逃走,還要送出咸陽,或是能在咸陽躲避。
殺人與救人不同。
至于來回沖殺,在他腦中只是閃過,便是被列為次一級的計劃。
因為嬴政上位需要磨刀石。
這石頭,要將這位運勢之子打磨成魔,所以嬴蕩是必須存在的。
他還沒有到死的時候。
再則,以一人之力挑戰一方勢力,雖說未必不可,但就如賭博,雙方牌面都翻蓋著,梭哈之是賭徒的行為。
夏白是賭徒,但他卻不會在無意義的時候,做出無意義的一把全押的行為。
這位刀魔返回太子府,取回的東西則是從大周皇宮帶來的人皮面具,以及一些仆人衣物。
當他趕回時,小敏正躲在堆積的草垛子下瑟瑟發抖。
夏白將黑絨的斗篷丟出,“裹上。”
小女孩接過,斗篷里還有這男人的溫度,暖暖的,如是寒冬忽過,“哥哥,我叫宋敏。”
“嗯。”
夏白隨口應著,然后拿出一張人皮面具,為小女孩戴上,轉眼之間,古靈精怪的小女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有些木然的小童。
帶著小童,入住了一家咸陽西南角的僻靜客棧。
安頓好宋敏,約定好了敲門聲“一,停,六,三,四,七,三,停,一”為開門暗號,停則以兩個呼吸時間為準。
如果敲門聲不對,那么說明來人不是夏白。
小女孩這個時候需要躲到床下。
“哥哥,我等你回來。”
小女孩很是恐懼。
夏白輕笑一聲,摸了摸她的頭發,如是摸著一只流浪貓,“去去就回。”
月黑風高。
年后初五,巡邏的守衛顯然不是那么多。
嬴蕩王長子府上。
鳳菲看著貼花銅鏡,鏡面在燭火里映照出一張端莊卻眉眼如畫的臉龐。
吱嘎...
門扉開。
燭火晃了晃,晚風帶著些胭脂味兒灌入門里,還未飄遠,門是被再次反帶上。
鳳菲看向身后。
朱紅衫子的艷麗少女正撐著門邊,面容驚懼,大口大口喘著氣。
然后忽的身子一軟,竟是直接攤倒了下去。
“柳淑!”
鳳菲急忙跑過去,將她扶上了床。
來人自然是月兮歌舞團的二小姐,她與鳳菲本是有著爭斗,但此時落難至了一起,也沒了這些,只是抱團。
可即便如此,又有什么用呢?
片刻后,艷麗少女悠悠轉醒,露出恨色:“小婷被強令舞蹈,然后...
再之后還被他們賞賜給許伯了,那個老狗竟然坦然受之。
現場很亂,他們都不是人!不是人!!”
她似是想到那恐怖的場景,一個勁的呢喃著“畜生”這樣的話。
鳳菲只覺背脊生寒,她知道柳淑說的什么意思。
權貴的混亂生活難以想象,而一旦為奴,而又有些美色,那么結局是很可悲的。
“那小婷呢?”
“被那老狗帶走了,那老狗真不是人,和我們一起四處巡游,卻是不知不覺將我們都賣了。”
鳳菲咬緊了嘴唇,驀然撲向門,雙手抓住門沿,她想去救人。
但救不了。
“鳳菲,別去了...我們的下場并不會有多好。也不知道會成為哪個老頭子的玩物,又或是被轉手幾次,再或者就如小婷一般。”
柳淑聲音已經有了冷了下來,她很絕望。
她忽的自嘲的笑了一聲,“想你我爭斗數年,我永遠被你的光芒遮蓋著,旁人都只知道月兮歌舞團的大小姐鳳菲,卻從不知道我柳淑。
如今想想,真是好笑,你我姐妹,竟是落了個同樣的命運。
也許,亂世里,女人就是這么個結局吧?”
眉眼如畫的大小姐坐到床邊,悲聲道:“有你在,我才一直不敢懈怠,才一直磨礪舞技...也是有你在,月兮歌舞團才真正完整,柳淑,我不知道你是這么想的,抱歉。”
柳淑神色絕望。
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忽的柳淑道:“小敏逃走了吧?”
“嗯,多虧了你在外面吸引守衛的注意。小敏只是個可憐的孩子...”
便在這時。
門外如是催命般的敲門聲響起。
隨后是一個侍衛的叫聲:“柳淑,大人傳你去宴客廳。”
艷麗的少女眼睛瞪圓,面容在燭光里逐漸恐懼到扭曲,涂抹花油的手指死死揪緊棉被,“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如是入了魔障,反復重復著這三個字。
門外聲音有些不耐煩。
“柳淑,快點!大人們等不及了!”
鳳菲肢體生寒,這位向來決斷的歌舞團大小姐,已經無能為力,只能看著眼前柳淑身子顫抖著,眸子里帶著無比驚懼。
“再不出來,我就進來了!”
侍衛實在等不耐煩了,推開門便是入了內,看著躺在床上的艷麗少女,還有坐在床邊的端莊女子,手中長刀猛然出鞘半截。
鳳菲與柳淑身子一抖,同時往里縮了縮,如是受驚的綿羊。
兩人對視一眼。
這一眼,竟似生離死別。
便在這時,門忽的又關上了。
前一刻還叫囂著的侍衛脖子上忽的浮出一道紅線,線愈紅,侍衛身子一軟倒地,但卻沒有發出任何響聲,因為一道黑影同時蹲下,左手托著尸體的腰部,右手熟練的架著頭顱。
“是我。”
燭光里,夏白絕美的面容若隱若現,忽黑忽白。
月兮歌舞團的大小姐二小姐,自然都認得這位。
鳳菲激動的起身,卻是壓抑著興奮,輕聲道:“先生!”
夏白從身后包裹里丟出兩件衣服,還有兩張人皮面具,簡短道:“換上,我帶你們走。”
兩名舞女愣了愣,便是急忙拿過衣衫,面具,放下羅帳,在其中換起了衣物。
半透明的白紗后顯出一對正窸窸窣窣脫著衣物的窈窕剪影。
夏白快速問:“還有人呢?”
鳳菲苦笑著搖搖頭,“都被嬴蕩送出去了,他就留下了我和柳淑,還有兩個姐妹,只是那兩個姐妹卻是先后被...”
“嗯。”
夏白點點頭,“準備一下,然后跟我走,路線我只說一遍,出了側門往西走,遇到岔路就挑左邊的,我在墻邊帶你們出去。”
他需要沿路清理,自然不能在明處。
鳳菲忽的跪倒下來。
夏白瞇了瞇眼。
“先生可否幫我殺了許伯,還有那群畜生,鳳菲愿為奴為婢報答您。”
見夏白愣著。
柳淑也是跪了下來,“只要先生殺了那些人,柳淑也愿為奴為婢。”
夏白道:“走吧,時間緊迫,他們發現叫你不去,便是又會來人,不要節外生枝。”
兩女依然跪著。
絕美的少年溫和道:“我不需要奴婢,我也不會來救奴婢。”
鳳菲和柳淑,一個端莊,一個美艷,同時抬起眸子。
她兩人身材極好,可謂絕色,風格又不同,而這個男人居然拒絕了?
“許伯這些人,你們難道不想親手殺了?”
夏白露出了笑。
他無意于這些人的恩仇,只是前些日子在歌舞團里感受到了些溫暖,而小敏又如那只流浪貓,令他想到了自己小時候,所以他才出手相救。
何況他出手殺人容易。
但殺完之后,鳳菲與柳淑失去了動力,從此之后,會如何?
不過如行尸走肉般活著。
夏白這一句話,便是給了她們動力。
也是給未來的異國添了兩名劍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