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手 第五百八十八章 跳
“為什么？”云隱問，這個價錢可以說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九尾道：“我也認為這案子判的太重，有一定操作空間，曹云你為什么不接？”
曹云道：“第一個原因，人情問題。我不能為了一位退休董事得罪很多人。諸如馬原和我關系不錯，我不會無緣無故得罪他。第二個原因，輿論問題。這日常我不把這些鍵民看在眼里，但本案不是發牢騷而已。嚴格來說已經是正義和邪惡的對決，因為沒有人能說服他們相信王孫罪不至死。”
曹云：“第三個原因，拋開律師身份。我本人認為雖然王孫罪不至死，但死了也不見得有多冤。可死可活。”
曹云：“第四個原因，難度太高。我看了復印的材料，王孫這邊沒有有力證據證明他是無意殺死死者。相反，錢，臉部dna，撕毀的外衣，死者身體的瘀傷，都表明她是在反抗墻尖被殘忍殺害。”
曹云看九尾：“你也是有律師證的人，有興趣就把案子拿去。”
云隱道：“曹云，我這是幫你拉業務。據說王戰還找了全國第一律師方圓。”
方圓，男，五十四歲，其刑事勝率遠低于歐陽逸。但他的能力不在于刑辨，而在于免死。他是這方面的行家。方圓接手超過十五起的絞刑復核案，一樁無罪，七樁執行絞刑，其余七樁的涉事罪犯都被免除了死刑。
方圓被業內稱呼為免死官。
曹云點頭：“很好，很好。”
云隱：“那就？”
曹云再點頭：“那就這樣吧，另外……不要這么大，最好家政就能把家給收拾好。”
云隱無語，合著你是沒看上這房子。話說曹云確實沒看上這房子，要維持這莊園的運作，需要的人太多。不過，一事歸一事，曹云不想接這個案子。
錢，曹云已經不缺了。有幾個億的人，不太在乎多幾個億，反正曹云都花不完。當然，少幾個億是在乎的。
送走了云隱，曹云對九尾道：“你不是閑著無聊？你讓司馬落將王孫案的全部資料發給你。我們晚飯后開庭，你是重審檢察官，我是辯護律師。”
九尾：“等等，重審？重審之前要申請，申請需要批準，通常很難被批準。申請通過后還要開聽證會，審查重審的必要性。”
曹云道：“這個案子是當時天馬律師所的典范案例，輿論對司法的壓力是事實存在的。這案子我還挺熟的。申請，聽證，重審一條龍我們全搞了。由陸一航他們來當陪審員或者法官。”好久沒開課了，有現成的檢控官練手，不用白不用。
不僅自己可以練手，魏君、陸一航都可以拿九尾練手。曹云對九尾的熟悉程度，已經到達了把她賣了，她不僅幫自己數錢，還會感謝自己的地步。
下午大家回來，對這個游戲都非常有興趣。作為律師最大成就感就是打贏不可能打贏的官司。
要說死刑復核官司，不得不提方圓。方圓此人最擅長用同情牌，其本人是民間反死刑團體的重要一員。他高舉反死刑的旗幟，帶領一群被利用人對司法施加壓力，其被塑造成反死刑英雄。
這又不能不提東唐的情況，各唐的死刑要報法務大臣批準簽字。法務大臣不太愿意簽這類字，因為很容易被政敵攻擊。甚至出現了拖延了兩年，自己退休仍舊不簽字的例子。
不過申請重審機率是很低的。多數死囚只是續命，而不是免死。
申請需要理由，不能只有主觀理由，比如悔過之類的，是肯定不會被批準的。其次，提出的理由不能是一二審中辯方的理由。諸如王孫案，認罪情節已經被否認，再以這個理由寫申請，也是不可能通過的。
距離開庭還有二十分鐘，九尾和曹云坐的很近。曹云畢竟只有記憶，需要準確的細節，必然要看九尾拿回來的材料。九尾雖然了解王孫案，但第一次在這么短時間的準備，手忙腳亂頗為狼狽。一桌子的資料散亂四處。
陸一航一邊讀秒：“最后十分鐘。”
九尾找不到自己要的東西，曹云坐在那悠哉看口供干擾自己，九尾于是動用了暴力，把曹云腦袋一推，推到一邊去。
“哇！”圍觀人驚嘆，第一次見到九尾暴力的一面。
九尾沒空理會，她還有一些資料沒過目。到后來整個人壓在曹云后背，探頭伸手找資料。觀眾們互相看了看，陸一航搖頭，他認為曹云不可能算計到這么精準，這么精準的吃豆腐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葉嬌反搖頭，她認為曹云故意在干擾九尾，以達到肢體接觸的目的。
高山杏不置可否，吃豆腐又怎么了？你們挨在一起，誰吃誰豆腐還不一定呢？
“時間到！”陸一航話落，九尾坐好，大出口氣。其原本整齊的頭發散亂不堪。九尾顯然注意到這點，口咬皮筋，臨時攏頭發。
女生咬皮筋，用手攏頭發是一種另類的美感，曹云盯著，看著。九尾怒瞪，曹云笑瞇瞇，繼續看著。
葉嬌在九尾身邊走過，在其耳邊道：“他故意讓你生氣。”坐到自己位置上。
三名法官坐中央，左右兩邊是曹云和九尾。高山杏先開口：“那個曹云，你先來。”
曹云道：“我之所以請求復核王孫死刑，是因為我認為王孫和死者當時是戀愛關系。不存在墻尖未遂之說。”
三法官一起朝曹云扔吐司。
“什么鬼？”曹云把吐司拍掉，拿起一份筆錄道：“這是死者男友的證詞，他在一個月前就勸說死者不要再為王孫工作。兩人因此還爆發了爭吵，死者男友自哀自怨，說自己沒錢，你看不起我之類的。死者的朋友和死者男友的朋友在筆錄中，在回答警方人際關系問話時都提到這一點。”
曹云：“其男友懷疑死者和王孫有曖昧關系。根據王孫的口供，死者向他請辭，王孫開了十倍的價格留住了死者。同時送給死者一份禮物，一場音樂會的門票。其男友因為音樂會和死者再次爭吵，因為只有一張票，音樂會主角是死者最喜歡的明星。其男友認定，王孫就坐隔壁位置。最終死者男友拿票參加了音樂會，果不其然王孫就坐在隔壁位置。回去之后雙方又爆發爭吵。”
曹云：“因此在一定程度上，王孫和死者確實存在曖昧關系。”
九尾：“問題不在王孫對死者有沒有愛慕之心，在于死者對王孫有沒有曖昧之心。”
曹云：“這個問題可以在證物59號說明，其中有一篇日記記載。下班時候下大雨，王孫送雨傘下樓。日記記載，想不到小霸王的內心也有其細膩的一面。實際上他并不是那么令人討厭。”
曹云：“王孫在外面喝醉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死者多次留宿，都是因為王孫喝醉。甚至有一次，是死者凌晨一點去酒吧撈王孫。由此可見，死者對王孫的感情，不僅只是雇主和雇員的感情。”
曹云：“陸一航，我們有感情嗎？”
陸一航：“沒有，你是個吸血鬼。”
曹云很滿意陸一航的配合：“縱觀社會，純粹的雇主和雇員關系是非常冷淡的。甚至可以說是一種互相利用的關系。本案中，王孫和死者很顯然已經超過了這種關系。我同意死者并沒有正式和王孫交往，但是也必須承認死者一直處在動搖中。”
高山杏：“雖然我知道滿口胡言，但是竟然說的有一定道理，你是怎么做到的？”
曹云道：“很簡單，混淆概念。九尾提出一條反駁看法就可以把我將死。那就是死者貧窮和心地善良。”
葉嬌小聲提醒：“兩條。”
曹云歪頭，發出殺氣，葉嬌低頭道歉。
曹云道：“死者是一名很善良的姑娘，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美好。她認為再壞的人也有其優點。諸如王孫也是如此。死者并沒有愛上，或者動搖過。再看實際案例，只有當王孫無人照顧，喝醉的情況下，死者才會陪護在王孫身邊。”
曹云：“再者，曹律師也說了，王孫開出十倍的薪水讓死者放棄離職。對于死者來說，十倍薪水對她有很多很多的意義。她也不愿意因為自己工作怠慢，失去這位雇主。換句話說，這是生活的一種無奈。死者之所以照顧喝醉的王孫，也有部分原因是王孫開出的高薪。誠然雇主和雇員沒有太多感情，但是拿著高薪水的高管即使對老板沒感情，也不希望老板垮臺。因為老板垮臺必然直接影響到高管的利益。”
曹云：“我們再看59號證物，曹律師說日記說明死者對王孫有一定好感。我認為恰恰相反，從字里行間可以看出，死者是很不容易才找到王孫一點點的優點。還有這句話：實際上他并不是那么討厭。意思是死者原本很討厭王孫，在送傘之后，王孫只是讓她不那么討厭，仍舊討厭。”
曹云：“我們再看音樂會，音樂會的主角是死者最喜歡的歌手。即使這樣，死者為了安撫自己的男友，最終將票給了男友，放棄了和自己偶像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可以這么理解，第一，死者對男友非常坦蕩，自認為自己和王孫沒有任何事。第二，死者男友在死者心中的重要性已經超過了偶像。”
曹云：“曹律師多次提到關于死者和其男友爭吵的問題，核心是王孫。一者說明死者男友愛死者，二者死者沒有借勢分手，或者和王孫示好，證明了死者對王孫毫無男女之情。”
曹云：“因此，曹律師提出的，死者對王孫有曖昧之說，純屬臆想。”
法官高山杏拍桌子：“申請不通過，回去等死吧。”
曹云：“等等，法官不要著急！在前面辯論我們得到兩個信息。第一個信息，死者不愛王孫。第二個信息，王孫喜歡死者。”
曹云：“我第二申請理由是，王孫并沒有殺害死者之心，這只是一個意外。首先我們明確一個問題，強吻代表墻尖嗎？根據墻尖案統計，很少墻尖犯會強吻受害者，最多的動作是毆打，恐嚇，撕扯衣服。只有女生停止反抗后，才有強吻動作。”
曹云開始從細節上開始解釋案件，他認為王孫之所以不知輕重，存在生氣的原因不是因為死者反抗其墻尖，而是拒絕其示愛。他的目標始終是強吻，死者頭部撞擊在墻壁上后，王孫仍舊是輕吻，并非輕薄。
根據王孫口供，女生頭部撞擊墻壁后，他一時以為女生放棄反抗，接受了他。本案應該是過失致人死亡罪，而不是故意殺人罪。
曹云又跳到九尾這邊，開始反駁自己的言論。按照現場來看，王孫是抓住死者衣服推搡，用自己沖擊力將死者推到墻邊，其作用力已經超過人能承受的力量，過失之說，純屬無稽之談。
曹云又跳回來，從人體自我保護學來論證，按照人本能情況，死者在被推到墻邊時，理應后背靠墻，由后背吸收力量。死者是頭部吸收了力量，只有一個可能，昨晚死者因為通宵，加之之前反抗，用力過猛，大腦缺氧，身體機能缺乏判斷力。其之死不是王孫所能預見的結果，所以故意殺人之說不成立。
曹云再再跳，死者死亡之后，王孫停止攻擊。也就是說，死者死亡之前，王孫是不可能停止攻擊。所以即使第一次死者本能用后背撞擊墻體保護自己，也抵擋不住王孫的二次攻擊，三次攻擊。并且從對方描述可以說明，王孫目的就是要讓死者放棄抵抗，不惜以致死為手段讓死者放棄抵抗。
曹云再再跳回來……
九尾心很累，她第一次真實和近距離的感覺到差距。曹云最大本事能將有利死者的證據變成不利死者，或者大利死者。又能將不利罪犯的證據變成大利罪犯。
曹云解析幾項理由足夠通過復核。曹云反駁曹云的幾項理由又讓復核無法通過。
古代，一妹子去相親，對方長得帥，嬌羞：全憑父母做主。對方長的丑，女兒還想再孝順父母，不想輕離。以上兩個理由雖然結果截然不同，但是卻有其相同的地方。那就是道理。橫豎都有道理。
九尾孰不知陸一航和魏君一直垂涎曹云這扯淡的能力，但在臨場時難以發揮出來。最要命的是模仿不來，還丟了自己的風格，結果很容易被誤會成狡辯。現在他們也不敢這么玩，偶然靈光一閃用上，不敢作為自己主辯策略。
這還不是深層次，曹云開課是一個目的，還有其他目的嗎？曹云為什么自己提出問題，又自己回答問題呢？曹云為什么提出多項申訴理由呢？
上午云隱離開，在和九尾約好晚上開庭后，曹云私下聯系了馬原。曹云和馬原熟，不管怎么說，馬原都想收曹云做自己的女婿，只可惜年輕人不來電。至于王戰？不認識。馬原說起王戰，沉默了半晌后回答：仇深似海。
九尾在收獲大量信息之后，以其堅定的司法性格，必然會把信息全部反饋到檢方。一旦方圓在申請和聽證使用與曹云的理由相同，檢方就可以照葫蘆畫瓢，蓋死方圓。至于王孫最終冤死還是正法，曹云不關心。
在曹云價值觀來看，王孫小命不比死者的小命金貴。曹云在乎的對和錯，不在乎死與活。因為那是法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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