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手 第五百章 撫養權(下)
令狐恬兒：“為什么呀？”
孩子回答：“媽媽很忙，媽媽說過，她想為自己活一次，我不想成為她的拖油瓶。”
曹云：“反對，不需要孩子出庭。”
令狐恬兒解釋：“孩子會向大家說明，到底母親是正常教育，還是惡毒教育。請法官大人同意休庭半小時。”
法官：“本席很不建議孩子出庭。如果被告堅持的話……那好吧，休庭半小時。”
令狐恬兒：“反對，對方律師一直在人身攻擊兩位老人。”
曹云回答：“是不是人身攻擊我不肯定，是不是事實我能肯定。如果孩子不是因為母親的嚴格教導，他現在已經變壞。我這里就此事請問被告：孩子爺爺和奶奶是否與你前妻產生過紛爭與口角，甚至罵你前妻是個歹毒的女人，要求你將你前妻趕出家門。”
王輝：“是的，不過……”
孩子長的很清秀，睫毛很長，一雙靈動的眼睛說明他并不單純。不是規則的規則，即使你再討厭小孩，在法庭上面對小孩的時候，都要表現出非常好的涵養。
孩子很有禮貌：“叔叔好，伯伯好。”然后再叫了媽。張月應了一聲，滿臉是淚。
令狐恬兒：“王陵，現在爸爸和媽媽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孩子回答：“爸爸。”
南宮騰飛回座，曹云接力站起來：“對方律師剛才說俄天才少年，我倒是想到了一起空難。俄機長讓自己的孩子駕駛飛機，結果因為孩子的操作，導致飛機失事。”
令狐恬兒強調：“這只是單一例子。”
曹云道：“單一？被告大哥兩個孩子童年時候，經常和爺爺奶奶一起出國旅游，一起生活。經過爺爺奶奶的精心教育，我需要說明他們的近況，還是被告直接承認他們是兩位敗家子呢？”
令狐恬兒：“對不起，影響來自多方面，爺爺奶奶并非孩子負面成長的原因。”
曹云：“對照被告大哥兩位孩子，被告孩子情況基本一致。當時被告大哥為星云集團總裁，爺爺當董事長，推居二線，不直接參與集團的運作和管理。日常孫子們和爺爺在一起時間最多，兒媳有時候看不過去，反而被爺爺和奶奶教育：他們還是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我想說的是，不，沒有人天生是傻ac，是爺爺奶奶聯手把他們教育成傻ac。法官大人，這種家庭還配養孩子嗎？我們是不是為了孩子考慮，應該給孩子爺爺奶奶發一道禁止探望令呢？”
曹云：“謝謝。”
原本巨大的優勢，慢慢被拉平，甚至勝利的天平朝曹云一面傾斜。律師團人進行議論后，令狐恬兒舉手：“我方請求孩子出庭作證。”
令狐恬兒感動，看著法官道：“真是好孩子。”
曹云上場：“王陵啊，你跟爸爸后，你希望爸爸給你找個新媽媽嗎？”
孩子：“啊？”這問題沒人問過自己。
曹云問：“為什么？語文老師很漂亮。”
孩子：“可是她是班主任，很兇的。”
曹云問：“是你媽更兇，還是她更兇？”
孩子：“當然是我媽。”
曹云問：“你媽打你嗎？”
孩子：“經常打。”
曹云早就捕捉到了王陵妄圖投靠父親的想法，王陵知道自己在法庭上將媽媽說的壞一點，自己就更可能和爸爸在一起。
曹云關心問：“媽媽打的厲害嗎？”
孩子一拉衣服，后背有一條隱約的痕跡：“我媽用皮帶打的。”
“哇，這么狠毒，什么時候的事？”
孩子：“就去年夏天。”
曹云：“她為什么打你。”
孩子：“我忘記了。”
曹云：“你忘了？我倒是有點印象。據說是你媽管控你的零花錢，要求你把零花錢的去向都寫清楚。你同桌小姑娘生日，你從爸爸西裝口袋里拿了五百塊買了禮物。你媽知道后，要求你晚上不許吃飯，在房間反省。你偷偷向爺爺告狀。看媽媽被爺爺數落，是不是很爽？”
孩子：“還好吧。”他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
曹云：“但是你沒想到你媽并沒有放過你，不僅和爺爺頂嘴，而且還用沙發上皮帶抽了你一下。因為這一下，爺爺心疼的第二天就帶你去美國迪斯尼玩。你還得到唐老鴨的簽名，并且和其合照。”
孩子糾正：“是米老鼠，我不喜歡米老鼠，但是小蕓喜歡。”
曹云問：“小蕓是你同桌？”
孩子點頭：“小孩子犯錯，大人是有責任的。我不懂事，可以講道理呀，用暴力是教不會孩子道理的。”
曹云道：“說的很好，你爸對這件事怎么看？”
孩子：“我爸讓我媽閉嘴，滾出王家。”
曹云：“你爸很疼你。”
孩子：“恩，我長這么大我爸從來沒罵過我，也沒打過我。對我很好，我要多少錢都會給我。我不是偷拿錢，那天是我爸喝醉了，我自己拿的。五百塊錢，我爺爺說，五百塊錢算什么？就是滴答一秒鐘的事情。”
孩子很奇怪，自己說的挺好，為什么自己爸爸臉色那么難看？為什么律師臉色陰沉？自己是按照律師交代的，說爸爸的好話，說爺爺的好話。他一時間還無法領會自己錯在哪。
這時候令狐恬兒才知道自己掉入了曹坑，在協商會上，曹云根本不是想阻止孩子出庭，而是懇求孩子出庭。顯然曹云對孩子進行了全面的了解，打孩子這一個點，是這場官司中曹云最重要的一個點。
曹云問：“王陵，如果法官伯伯讓你和媽媽回家呢？”
孩子：“我不要，我會偷跑掉的。”
曹云問：“為什么呢？”
令狐恬兒要開口，王輝擺手：“讓他問。”
孩子回答曹云問題：“反正我不和我媽過。”
曹云：“可是你爸爸再結婚，你也會有新媽媽，她更兇怎么辦？”
孩子：“不可能，我爺爺說了，她要敢對我兇，他就打死她。”
曹云驚嘆佩服：“你爺爺對你真好。”
孩子連連點頭。
曹云道：“你原來的班主任是一位男老師？”
孩子點頭。
曹云：“聽說他還打你手心？”
孩子點頭：“他打很多人手心。”
曹云：“他為什么不當你班主任了？”
孩子：“我爺爺和校長說，敢打我孫子，叫那狗娘養的滾蛋。”
曹云：“當著你面說的？”
孩子：“當著我面打的電話。”
曹云鼓掌：“你有一位英雄爺爺。”
孩子挺直身軀：“嗯，我最喜歡我爺爺了。”
曹云看法官：“我沒有問題了法官大人。”
作為孩子，他還無法理解什么是對他好。他認為讓他只做開心的事就是對他好。媽媽是通往快樂的唯一障礙。啰嗦，講道理，懲罰。每次看見代表權威的媽媽被爺爺和奶奶訓罵，他都非常開心。爺爺和奶奶也從不避諱他，當著他的面責罵媽媽，當著面要求校長開除老師。
孩子被帶下去，曹云朝后一躺：“張月，這孩子你還要嗎？不要的話干脆捐給慈善機構吧。”
令狐恬兒：“法官大人，我強烈反對，反對對方律師誘導孩子說了很多不符合事情的話。”
曹云：“誘導？你當時為什么不提出來？因為我沒有誘導，我只是正常詢問，孩子很積正常的回答。你們工作做的很好啊，可以看得出孩子有強烈的和爸爸一起生活的意愿。法官大人，我認為把孩子判給爸爸挺好，最少我當事人能過的比較輕松一些。以后再婚，有新的孩子，這次就不會有其他人湊熱鬧。大號已經練廢了，那就練個小號吧。”
法官看王輝：“被告，我無法理解你們的教育方式。你們有良好的物資條件，孩子將來也會很快樂的享受物資條件。孩子也很有意愿和被告你生活在一起。我現在想問你的是：你認為孩子和誰一起生活比較合適？”
王輝站起來，向法官，向張月，向曹云鞠躬：“對不起，對不起，我太忙了，實在沒想到家里有這么多事。偶爾我妻子提起，我告訴她，第一個原則，百善孝為先。無論如何不許和爸爸媽媽頂嘴，因為孩子會有學有樣。我很抱歉，我也很慚愧，我同意由張月撫養孩子。我會和張月積極溝通，完善孩子的教育。”
在這么多親歷的官司中，曹云第一次難得感覺到一種叫愛的東西。他接觸的要么是錢，要么是仇。
王輝再向曹云和南宮騰飛鞠躬：“謝謝兩位，如果沒有你們，我還不知道情況會這么糟糕。這孩子有時候挺會演的。對不起老婆，我不知道你受了這么多的委屈。”
曹云和南宮騰飛站起來回禮，曹云小聲低估：真感謝我可以用錢來擺平。南宮騰飛忍笑。
原告張月只是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王輝：“爺爺奶奶無條件寵愛孩子，這不是我一家的事。但是作為丈夫，作為孩子的爸爸，不知道，甚至根本不去了解情況就責罵妻子，對孩子疏于管教，甚至抽不出時間陪伴孩子和妻子，對此我非常慚愧。我一定會好好反省自己，同時我也會和我爸媽進行溝通……我想這個官司就到這里可以了吧？”
人散去，律師整理材料，令狐恬兒：“曹云，你太卑鄙了。”
曹云不滿：“喂，我方兩名律師，憑什么就我一個人卑鄙？”
令狐恬兒：“南宮律師大家都知道。”
南宮騰飛和令狐蘭素有恩怨，南宮騰飛微笑回答：“恬兒，替我向你媽問好。”
令狐恬兒：“呵呵……話說回來，你們贏也是好事。如果我方贏了，這孩子基本也廢了。”
曹云：“無所謂，有錢人不在乎孩子是敗家子。王輝太認真了，希望自己孩子有出息。有出息干嘛？反正錢都花不完。”
令狐恬兒：“說風涼話的你比卑鄙的你更讓人討厭……一起吃飯嗎？”
曹云：“好，南宮？”
南宮騰飛：“我還要處理這官司的善后，你們去吧。”
西餐廳，令狐恬兒喝了口水，道：“我第一次見到有人道德綁架的打法，真是大開眼界。到現在我還想不到反駁的辦法。”指的當然是曹云一個問題一句話就破掉了王輝的經濟優勢。
曹云道：“用理性分析就是最好的反駁辦法。雖然血濃于水，但是真正的感情是需要陪伴維系的。雖然現在王輝會無私的奉獻自己的財力滿足母子的經濟需求。但是久而久之，伴隨著時間推移，父子關系慢慢疏遠，到最后只會變成了一份責任，而不是甘心的付出。”
令狐恬兒點頭：“這個說法可以……那不是九尾檢察官嗎？”
曹云看向大門，九尾和一位中年男子一起走進西餐廳。曹云見過中年男子的照片，是九尾的爸爸。曹云拿起面前的方巾擦汗，遮住了臉部。九尾也沒注意到曹云，和父親坐到了餐廳角落去。
曹云拿出手機，撥打令狐恬兒的手機，令狐恬兒看了看曹云，拿過曹云手機，去和九尾打招呼。然后把曹云手機塞在九尾放包的椅子中。
曹云佩服道：“我們兩人真是心有靈犀。”
令狐恬兒：“你關心人家私生活干嘛？”
曹云：“只是好奇，說不準可以抓點小尾巴，以后庭審可以用的上。”
“卑鄙。”令狐恬兒從包里拿過耳麥插上手機，曹云換位置，一人一個耳塞。
原來在九尾被停職后，九尾的父親就到了東唐。九尾父親和九尾商量，辭去檢察官的職務。九尾父親很講道理，他認為九尾的發展并不好，并沒有將工作變成自己的事業。既然缺乏這樣的能力，不如干脆辭職回名唐。想做什么都可以。九尾父親說，甚至不結婚都可以，只要九尾開心，他就開心。
九尾明顯動搖了。她沒有反駁父親的話，和自己父親說，目前自己雖然停職，但手頭還有一個小案要跟完。跟完之后她會做出最后的決定。
“我買單，你去把手機拿回來。”
令狐恬兒過去和九尾再見，和九尾父親聊了幾句，趁機拿回手機告辭離開。
后門處，曹云接過手機：“我們應該喝一杯，祝賀陣地戰之王即將滾蛋。”
令狐恬兒邊走邊道：“你還別說，九尾打陣地戰真的很厲害，可以說天衣無縫。只要她守一點，就沒有人能攻破過。你雖然贏了人家幾次，但用的都是陰招。九尾從來沒遇見過你這樣的律師，才會頻頻吃虧。唉……就算我知道你是這樣的律師，還是吃虧了。”
“見笑，見笑。”
曹云送令狐恬兒到餐廳停車場，他的車在賓館停車場，今天是步行上庭。曹云向令狐恬兒揮手：“再見。”令狐恬兒有天賦，但是不如令狐蘭那么有靈性，需要時間的打磨和經驗的累積。
曹云站在停車場左思右想，最終決定再去吃一頓。
曹云一笑：“你喜歡你的語文老師，還是數學老師？”
孩子：“當然是數學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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