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手 第四百一十八章 正奇之道(上)

深夜，歐陽逸聽完曹云的說明后：“九尾沒有違規和違法行為，其取得的口供真實有效。同時被告井下不可能出席大名城法庭，也不可能改口供。再者，在一審，二審中，井下根本沒有翻供的跡象。”

管家在犯伍介紹完畢后，道：“控辯雙方有24小時準備時間，所有的材料都送到各位的電腦，房間和手機中，請仔細查閱。另外從今天開始，在征得房主允許后，可以留宿房主的住所。”

第一：井下無意傷人，布置電貓防御山鼠，導致礦石死亡，不負法律責任。

24小時太多了，曹云和九尾對礦石遇害案都非常熟悉。

應小郭邀請曹云去大宇島辦事，期間大宇島發生一起命案。礦石從井下后院入侵井下家，被井下布置的電貓電死。根據實際情況，曹云列出三個可能。

犯伍案，或者說井下案在民間重新開庭。犯伍代替井下站被告席。陪審團就坐聽審席。兩個陪審團被屏風隔開，互不相見。這已經不是真人秀，更像是社會調查節目。

在控方說明事情原委，案發經過等內容后，司馬落要求1號證人出庭。

1號證人是井下的妻子。九尾知道歐陽逸和曹云又要開辟新戰場，但是她不知道這兩人耍什么寶，還沒有進行辯護和說明就請證人。

曹云：“證人，井下和你是什么關系？”

證人：“夫妻關系。”

曹云：“幾年了？”

證人：“四十快五十年。”

曹云：“案發前你們家購買了電貓？”

曹云：“你們家被人入侵，打破你們玻璃后的第二天，井下聯系自己東唐的孩子，購買電貓？”

曹云問：“井下本人使用過電貓嗎？”

證人回答：“從來沒有，大宇島好像就沒人用過電貓。”

曹云問：“那井下為什么會知道電貓？”

證人：“我娘家在附近島嶼，距離大宇島大搞六十公里。我們島上有很多山鼠，非常兇猛。我娘家島上捕鼠做糧食是本島幾百年的傳統，我小時候電貓就出現了，都是島民們自己制作。”

曹云：“這么久的歷史，一定發生過悲劇？”

證人點頭：“發生過兩三次。三十多年前，大家開會約好在捕鼠區域設立警示牌，拉圍欄。之后就沒有再死人。”

曹云：“現在有個很重要的問題，井下知道電貓會死人嗎？”

證人搖頭：“他問我會死人嗎？我說不會，我還笑他還是老師呢。”

令狐恬兒要提出質疑，九尾示意不著急。

曹云：“為什么買電貓？”

證人：“我知道我家不同意賣島，阻了別人財路，肯定會有麻煩。但我沒想到鄉里鄉親這么多年，直接砸我們家玻璃。我就想攔住他們，不讓他們進來。于是我就讓老頭子去買電貓。”

曹云問：“是你要求買電貓？”

曹云：“你想過會死人嗎？”

證人：“想過。可是我還有其他辦法嗎？警察根本保護不了我們。”

曹云：“等等，你讓井下買電貓，井下并不知道電貓會電死人？”電貓是非法產品，需要通過一定渠道去買，或者是訂做。因此也不會有合格的安全操作保護。

證人：“他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剛才說了，大宇島沒人用電貓。”

九尾舉手：“井下住過你娘家吧？”

九尾道：“這就有渠道知道了。”

曹云：“井下想起了四五十年前，自己曾經聽人提起過的電貓？他記憶力還真好。”

歐陽逸補充：“本案就是這樣，井下并不知道電貓會導致他人死亡，嚴格來說，礦石之死更像是事故。按照現場勘察，礦石進入井下家后院之后，滑步摔倒……”

九尾：“反對，現場調查顯示是礦石踩踏電線，觸電后摔倒，被電死。”

歐陽逸道：“控方請拿出證據，說明是先觸電，而不是先滑倒。”

九尾：“這里有當時大宇島派出所所長勘察的現場結論。”

歐陽逸道：“好吧，現在大家都很清楚，井下根本不知道電貓會電死人。在警方錄口供時，沒有問：是誰買的電貓。沒錯，是井下和孩子聯系購買電貓，但是是井下妻子，也就是證人要求買的電貓，并不是井下要求買的電貓。”

歐陽逸：“現在問題更復雜了，到底井下和其妻子是合伙殺人，或者是井下無意傷人呢？”

九尾：“井下現在不在，怎么問呢？”

曹云拉麥克風：“井下即使在，他也會說不知道會電死人。”

九尾翻口供：“在口供中，井下承認自己知道電貓會導致他人死亡。”

曹云回答：“因為礦石死了，所以井下才得出結論，電貓會導致他人死亡。井下是一位老教師，他愛他的妻子。在礦石死亡后，他可能猜到妻子沒對自己說實話。為了不連累妻子，于是他把罪名扛了下來。實際上井下并不清楚電貓的威力，所以判井下故意殺人罪極其荒謬。”

九尾：“我要求休庭，我需要調查大宇島是不是真的沒有人使用過電貓。”

管家在一邊走到桑尼邊，道：“因為歐陽律師的需要，我們上午聯系了大宇島派出所。派出所的民警詢問了各家各戶。絕大多數人在礦石死亡之前，是不知道有電貓這樣東西。也有幾個人知道，但是他們無法形容電貓的模樣，甚至有人以為是帶電的機器貓。”

管家道：“真實的電貓類似路障，拉幾排沒穿衣服的線過去，高度從三十到八十公分不等。電線通電，老鼠觸碰之后，會長時間昏厥或者死亡。當老鼠觸電，指示燈會亮起，提示電貓主人去收老鼠。”

曹云接口：“當時井下家也布置了警示燈，可惜井下沒有使用經驗，加上又是深夜，所以才導致了悲劇發生。”

九尾：“大宇島確實沒人知道？”

管家：“確實沒人了解電貓。我們聯系了證人娘家島嶼。他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自制的電貓。老鼠干從原來的糧食變成了現在的風味食物，非常受人歡迎。經常有人上島收購老鼠干。”

“退下吧。”桑尼揮手。

管家：“……”乖乖下去。

曹云道：“井下被捕后，三天被提審十次。在這十次審問中，井下前兩天始終堅持不知道會電死人的說法。到了第三天突然改變口供，稱知道會電死人。在法庭上，控方只出示井下承認知道的口供，卻不說明井下曾經在連續審問中否認知道會電死人。從這個角度來說，井下絕對不可能是故意殺人。”

曹云：“剛才說的是邏輯，我們再說人情。井下難道不知道，礦石被自己電死后的后果嗎？且不說法律不追究，大宇島主張賣島村民會怎么看待一對老教師夫妻？他們會說：他們不是教師，他們是劊子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井下都不存在故意殺人的可能。”

曹云看歐陽逸，歐陽逸站起來，拿出一個u盤：“節目組準備不足，時間不足，我們只有一天時間。一天時間內我們電話聯系了現在在城市生活曾經的大宇島人，他們中六成人關心井下案，八成人在知道案件后都表示無法相信井下會殺人。不僅是他們，就連死者礦石也是井下的學生。”

歐陽逸：“定井下殺人罪名成立的唯一一份證據，是井下在被審訊的第三天，第十次審訊時，承認自己知道電貓布置在后院會入侵他家的人死亡。因為這句話，黑和白就完全顛倒。試問，一位將近七十歲的老者，在其生物鐘需要休息之時屢被提審，連續三天難以入睡，這樣證詞能信嗎？”

歐陽逸：“試問，一位四十年教齡的老者，為了保護環境和信念寧可得罪全村人的老者。會為了幾塊玻璃而殺害自己的學生嗎？本案完全邏輯不通，之所以最終井下被判處死刑，一個原因是檢控官，也就是督辦案件的九尾檢察官使用了生物鐘審問法。一個原因……”

曹云：“咳！”

歐陽逸道：“我說完了。”

九尾站起來：“法律基本準則，法無禁止即可為。第一點，對井下的審訊完全符合法律法規。第二點，井下有四十年教齡，但是并沒有得到大多數人的尊重。原因是井下的教學方式完全跟不上時代。另外如果如同辯護律師所說，井下應該非常受島民們的尊重。但實際上說井下壞話的島民反而不少。井下一家和島民來往較少，其兒女在大城市成才，自詡書香門第，和島民們交往時一副天下皆醉我獨醒的嘴臉。”

九尾繼續道：“回到本案中，在一、二、三審中，證人從來沒有說過井下不知道電貓的威力，不知道電貓會電死人。根據我的調查，每年暑假井下和妻子都會去其妻子娘家的島上居住。辯護律師一邊介紹電貓在娘家島上的普遍，一邊又說井下不知道電貓的威力，明顯是自相矛盾。”

九尾道：“還要糾正辯方律師的一個說法。在對井下審訊的第一天，井下對于是否知道電貓會電死人的問題采取回避的態度。第二天，井下否認自己知道電貓會電死人，在警方追問下，井下就堅稱不清楚電貓會電死人。第三天井下交代知道電貓威力后，說自己當時沒想那么多，他說自己家被入侵，讓他很惱火和生氣。”

九尾：“辯護律師請看證據中的第二次審問的記錄。審問中井下反而質問警方，他認為警方應該追究闖入自己家的人的責任，而不是追究自己的法律責任。在當時，他還認為，自己在家里布置電貓，有人闖入電死純屬活該。直到警方和他說明法律關系后，他還是不相信。也就是說潛意識中，井下認為因為對方惡意入侵在先，被電死自己是沒有法律責任的。謝謝。”

歐陽逸小聲道：“果然是陣地戰的行家。”

歐陽逸會意一笑，撥通電話：“節目組，確定證人可以出席嗎？”

節目組回答：“確定，證人明天上午到達大名城。”

歐陽逸：“我需要和證人聊一聊，采集一些線索。”

歐陽逸道：“第一條思路，井下家被入侵，私人財產被破壞。在井下報警，警方無法保護井下的情況下，井下采取一定的自衛態度和手段，是符合情理的。這條思路就要看陪審團能不能接受。我們的劣勢是井下沒辦法出庭，井下不開口，我們很難說服陪審團。”

歐陽逸道：“第二條思路簡單粗暴，對九尾督促的審訊工作進行全方位的質疑。這是曹云你擅長的領域：奇襲。但是麻煩在，三審時候九尾就自己審訊的問題已經打敗了陸一航，九尾具備了對待這個問題的態度和經驗，這樣一來就不存在奇襲之說。一旦在此問題上庭辯膠著，即使是我們略占上風，陪審團也不會站在我們這邊。”東唐公信力是很高的，九尾沒有違反法律，陪審團肯定會傾向九尾。

這就是曹云提出的踩死九尾戰術。不過如歐陽逸所說，本戰術要奇襲為主。不踩則已，翻出底牌后，踩不死九尾，那只能井下去死。經過真實三審，九尾肯定有準備，這招已經難以奏效。

歐陽逸問：“曹云，你有想法嗎？”

曹云回答：“有點想法，是不是可以考慮科普下法律的基本知識。”

曹云問：“你有思路嗎？”

本案辯方無法開辟新戰場，必須正面和九尾交鋒。因為關鍵點在井下的口供。本案的性質是主觀決定罪名，疑犯井下為什么布置電貓是直接對井下罪名的定義。在警方經過三天審訊之后，井下承認自己購買和布置電貓時候，想過入侵者會被電死。

節目組：“沒問題。”

歐陽逸掛電話道：“我們先出奇兵，盡可能避免和九尾在她戰場上正面交鋒。”

這案子和犯伍有什么關系？

犯伍就是大宇島人，在大宇島出生，初中和父母離開大宇島去了名唐，后到東唐攻讀大學。井下是犯伍的教學老師。井下三審前犯伍才知道這件事，他甚至去旁聽了陸一航主導的三審辯護。

第二：井下存在有阻擋外人入侵的想法，但沒有殺人的想法，布置電貓尋求安全感。過失致人死亡罪。

第三：井下明知道有人會入侵自己的后院，明知道電貓會導致他人死亡，仍舊購買和布置電貓，最終導致礦石死亡。故意殺人罪。“

他不是曾經檢察官犯伍，他是來找場子的，他是來給井下翻案的。

這似乎是唯一能為井下翻案的辦法。有沒有效果不知道，但犯伍還是通過網絡社交平臺聯系到烈焰，希望烈焰能接納自己的申請，在烈焰法庭重審礦石遇害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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