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手 第三百一十章 白夢樓案(下)
軒轅法虧在年齡較大，反應比較慢。一來一回，問題已經被封死不說，還讓白夢樓落了個惡名。
令狐蘭和曹云合作時候，提到過曹云的缺點，不拘小節，只取重點。律師可以取重點，檢控官不行。讓白夢樓的人設慢慢轉黑，這是曹云的目的。
軒轅法品味許久，還未察覺出有人搞鬼，繼續自己的問題：“我有兩個問題不清楚，第一個問題，為什么你襲擊葉樂時沒有偽裝自己？避開攝像頭？第二個問題，你說被告讓你嚇嚇她，實際結果卻不是這樣。是你的能力有問題，還是你故意如此呢？”
這個問題是重點，可惜沒有切入點引導，問題問出來缺乏氣勢。
王虎回答：“按照我的構想，讓葉樂暫時誤會自己遭遇酸性液體的攻擊。問題出在我的無知，我并不清楚卸妝水會傷害眼球，導致葉樂比較長時間無法睜開眼睛，恐懼和害怕傳染給查看葉樂傷勢的人，最終導致了他們報警。”
司馬落補充：“我這邊有一份調查，對東唐南區分局八十多位女警員做了調查，其中有四成女性不知道卸妝水會燒傷眼球。其中九成男性不知道卸妝水會燒傷眼球。”
歐陽逸閉目，典型的律師手段。調查報告是真的，但是偷換了概念。大多數人即使不確定，也會猜想卸妝水會傷害眼睛。但是司馬落調查問題是：卸妝水會燒傷眼球。前者如辣椒，后者是化學燒傷，兩者醫學鑒定報告是完全不一樣的。
歐陽逸還看出王虎是接受庭前訊問。如果沒有猜錯，曹云已經把己方可能提出的問題先問了一遍，幫助王虎完善自己的證詞。歐陽逸沒有想曹云為什么這么干？他也沒有憤怒，也沒有生氣。
如歐陽逸所想，王虎接下去是有問有答，軒轅法對細節的突破完全失敗。并且在司馬落不時反擊中，軒轅法頗為狼狽。
一個小時的質問沒有找到突破口，實在被問急了，王虎就稱，自己不清楚，忘記了，因為害怕沒記清楚細節。沒有把握就回答不知道。但凡有掙扎的空間，就不要相信坦白從寬。
王虎的問詢告一段落，警察先帶王虎離開法庭。軒轅法回辯護席，歐陽逸道：“前輩，曹云在搞鬼。”
“搞鬼？”
歐陽逸道：“我們得申請休庭。”他雖然是律師團名氣最大的刑事辯護律師，但是沒有決定權。
軒轅法也感覺不對頭，道：“法官大人，我身體不適，請允許暫時休庭，改日再審。”
司馬落：“反對，目前一切正常。如果辯護律師堅持身體不舒服，那我可以陪同你去醫院檢查。如果檢查沒有問題，那辯護律師就涉嫌藐視法庭。”
趁你病，要你命，這是曹云的風格。雖然沒和曹云交過手，甚至沒有謀面，但是不代表歐陽逸沒有關注曹云，畢竟曹云接手過的案件都是比較吸引眼球的案子。當曹云落下風，他會變成彈簧，左彈一下，右彈一下，讓你無法一擊致命。當曹云占上風時，他必然是趁勝追擊，趕盡殺絕。這就是節奏，掌握節奏就等同勝了三分。
司馬落停頓一會，繼續道：“最重要的一件事，主要證人和被告分庭質詢的話，會導致其中存在人為操作的空間。雖然法律存在不公……臥槽……對不起，法律是努力在追尋公平。再者辯方有一個律師團，如果軒轅律師真的不舒服，請法警陪同去醫院檢查，完全不耽誤庭審的進行。”
法官看著司馬落，看了十秒，就剛才這段話，誰都聽出有問題。司馬落有些奇怪，曹云應該要好好說話，別讓自己修正用詞。他不知道曹云目的是制造壓力，因為現在可以告訴辯護律師團：狼來了！司馬落背后有人。
歐陽逸很擔憂對白夢樓的詢問，辯方問白夢樓什么問題，并不重要，因為白夢樓利益和辯方一致。控方問白夢樓，目的就是將其定罪。如果是司馬落，局限于條條框框，不足為懼。但是曹云不一樣，曹云手拿刀子找破綻，一出現破綻，立刻就一刀下去。
無備對有備，案子已經輸了五成。必須休庭，不休庭必輸無疑。
歐陽逸不再理會軒轅法的老大地位，站起來道：“法官大人，我們律師團內部出現了很大的分歧，我現在懷疑呼延律師欺瞞律師團。律師最重要是保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我無法分辨呼延律師給我的資料是真是假，所以我請求休庭。同時我請求警方對呼延律師控制調查。”
臥槽！司馬落忍不住看向曹云。曹云也是一臉懵圈，你牛x！直接賣了隊友。要知道這種當庭控告是很麻煩的，如果歐陽逸一點證據都沒有，那涉嫌擾亂司法。如果歐陽逸有證據，呼延屏就麻煩大了。
法官道：“歐陽律師，你這么說有什么憑證嗎？”
歐陽逸道：“呼延律師開庭前告訴我，她已經把我們幾位律師意見，要問的問題全部交給軒轅律師，今天由軒轅律師對王虎進行提問。但是我看了軒轅律師的詢問稿件，有很多問題沒有提出。以我對軒轅律師的了解，他絕對不可能故意忽視律師團的意見，所以我懷疑總結意見和問題的呼延律師欺瞞軒轅律師。”
法官問：“呼延屏，是這樣嗎？”
呼延屏回答：“對不起法官大人，有一些問題比較尖銳，考慮到我和王虎同事的原因，所以……”
曹云鼓掌，厲害，厲害！這不僅爭取到了休庭，而且還爭取到重新質詢王虎的權利。犧牲一個人，把起跑線拉回原點。下刀的人狠，挨刀的人更狠。
咦？自己現在的形象貌似是很典型的壞蛋。
法官道：“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很可能危急你的職業生涯。”有沒有犯罪不一定，但是這種行為違反律師道德守則，會被吊銷律師證的。
呼延屏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法官道：“鑒于辯護律師團存在客觀休庭原因，本席宣布休庭，新的開庭日期會書面通知大家。另外，法庭會通知律師委員會對這件事介入調查。”
曹云只能無奈嘆氣。
臨近午飯，這間法庭沒有其他案子，大家慢慢的散去。最后留下三人，一位是在整理資料，收拾的司馬落。一位是拿了筆在辯護席沉思看資料的歐陽逸，還有就是在聽審席角落后仰思考的曹云。
歐陽逸將資料收攏一起，站起來，道：“曹律師果然名不虛傳，能和曹律師交手，三生有幸。”
曹云站起來：“不敢不敢，主要還是司馬落的功勞。”
“哈哈！”歐陽逸笑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一直想找機會和曹律師對一些法律問題進行探討，可惜一直缺乏名目。本案結束之后，我請曹律師吃飯，希望曹律師不要拒絕。”
曹云俯首：“歐陽律師實在太客氣了，有容乃大，歐陽律師的成功并非偶然。”
歐陽逸笑，這時候歐陽逸私人助理進入法庭：“歐陽律師，就等你了。”
歐陽逸點下頭，舉手：“下次開庭見。”
曹云：“再見。”
目送歐陽逸離開法庭，司馬落將收好資料一砸，頭埋在資料中。
“哭了？”曹云問。
司馬落手舉起擺下，示意別理我。他沒想到檢控官可以這樣打官司，逼的歐陽逸丟盔棄甲，割須棄袍。
曹云走下來，在辯護席上坐下，一名法庭工作警察進來看了看，他本打算關門。看見曹云和司馬落都在，沒趕他們走，自己先離開了。
司馬落抬頭，看曹云：“讓我進步最好的方法，那就是掛職去當律師。只有全面的了解律師，我才能做律師的對手。”
曹云道：“你如果全面了解律師，我們喝西北風去？”我之前的提議完全是開玩笑。
司馬落：“我決定，案子結束后我就申請停職，去你們律師所。”
“別，別，去銀河，去宇宙，別來高山湊熱鬧。”
司馬落想法是對的，要打敗律師，必須先了解律師。律師的思維，律師的想法，要代入律師的頭腦去思考，這樣才知道對手會出什么招。不在律師角度，你難以理解為什么他要說這句話，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
刑事案在面對大律師時候，檢控官看似攻，實際是守。大律師會想盡辦法攻破證據中的一點，檢控官操作難度遠高于辯護律師。
去銀河，去宇宙？
當然不。銀河宇宙是有名律師，但是他們會真心理自己嗎？自己和曹云好歹算朋友，死皮賴臉還是可以的。
司馬落想明白后，很輕松：“我們先把這案子打完再說，這次休庭后恐怕形勢不容樂觀。”
曹云苦笑：“沒錯，我想來個出其不意，沒想到人家壯士斷臂。我們現在必須正面對抗一個律師團……錢是真難賺！”話雖然是這么說，但是曹云內心的騷包之氣被引燃。如同一位武林敗類，欺負老百姓純粹是工作需要，和第一俠客單挑才是人生之幸。
不對哦，是不是每個壞蛋都是這么想，然后都死的很難看？不行，單挑歸單挑，單挑之前可以下毒啊！我是敗類，我光明正大的單挑完全侮辱了我的身份。
辯護律師團正在法院附近租借的臨時辦公室爭論。為了白夢樓的案子，一整層的酒店全部被包了下來。并且從東方山莊調來了保安，禁止外人進入本層。幾位律師的吃喝和工作都在這里。除此之外，外圍還有調查的人。
律師團除了歐陽逸、軒轅法和呼延屏外，還有三位也是在刑事領域比較出名的律師。不過他們主要工作是整理法律條文。爭論者為軒轅法、呼延屏和歐陽逸。
“未必會敗。”歐陽逸回答。
“未必會勝？”呼延屏問。
歐陽逸點頭：“曹云算是晚輩，但是我這個先入行的人對他的庭辯方式很有興趣。優勢在于，曹云未必了解我，我很了解曹云。劣勢在于，曹云庭辯有個特點，因地制宜。沒有完整的一個戰術。如果說我必敗，我不服氣。如果說我必勝，我也沒有那自信。”
呼延屏道：“白先生不是金錢可以比的，既然沒有把握，干脆買了他。”
歐陽逸道：“我不認為他現在會接受金錢，他本次參與案子的目的是踐踏律師團，提升對自我價值的認可度。”
呼延屏道：“曹云是有前科的，他和南宮騰飛準備聯合辯護，結果他被綁架了。他準備出庭聽證會，結果遭遇了車禍。敬酒不吃那就是只能吃罰酒。”
歐陽逸惱火道：“你們難道完全沒有尊重規則的意思嗎？”
呼延屏道：“我們很尊重規則，但是白先生比尊重更重要。我現在和老板說，我需要一百億，老板會毫不猶豫的拿出一百億。白先生對老板來說極為重要。這是一種感情，無價的感情。所以你讓我丟掉律師證，我不僅不怪你，甚至感激你。你明白了嗎？”
軒轅法道：“食君之祿，為君分憂，這是我們的規則。歐陽逸，我們現在不是想征得你的同意，我們只是尊重你，希望你能同意。”解決制造問題的人，可以直接解決問題。
歐陽逸道：“你們有你們的規則，我有我的規則。我不是什么好人，我這個壞人也有原則。我可以法庭上坑蒙拐騙，利用法律漏洞大做文章。你們的提議我不可能同意。你去問問三位律師，去問問東唐的律師，哪個律師會同意？今天是曹云，那明天呢？你不如說，和你們東方做對的只有死路一條。”
軒轅法見歐陽逸敢和自己叫板，非常不滿：“歐陽逸，不要太把自己當人物。我太了解你們這些律師，哪個律師手上沒有臟過？委托書你簽了，錢一分不短你，我也不用你同意，只要你閉嘴就行。”
歐陽逸道：“你放心，我有家室，惹不起你們。委托書我是簽了，錢我還沒拿。現在錢我不要了，委托書作廢。”
軒轅法：“你確定？歐陽逸你并不算富裕，刑事官司案源很多，但是多數不賺錢。有錢人有自己解決問題的辦法。去年一年有幾起有錢人涉嫌的刑事案？另外白素很給東方面子的。”宇宙律師所是宇宙集團子公司。
歐陽逸：“幾位當然是看不上我那幾個錢，但我自覺現在退休環球旅行都可以。我這人對物資要求不高。軒轅前輩說我只會打刑事案，軒轅前輩卻不知道我是以民事索賠出名的。我賺夠錢后想提升自己，所以我才會專注刑事案辯護。通過我這些年來的努力，東唐因為我制定了三項法律，并且對兩項法律條文進行了解釋。這是我在乎的，這是我的價值，而不是委托書上的幾個零。道不同，不相為謀，再見。”
刑辯之王，也被人稱為鉆洞之王，意思是說歐陽逸很會找法律的漏洞。找漏洞不是律師的錯，是法律不夠完善的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或許歐陽逸說的這些都是吹牛皮，但歐陽逸對刑事法律的變革有相當大的推進作用，這是律師委員會認定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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