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盈香 第一百六十四章 春風十里揚州路
等再次見到李琋,已經是四日之后。
沈秋檀正皺著眉不想吃藥,那大夫回去之后,竟給自己開了足足七日的苦藥,還說今后一年內,每次來月事,都要這么吃。
這還得了?
諱疾忌醫是不對的,可只聽這大夫的一家之言更是不對的。
再說了,她身體好著呢,吃飽了能打死一頭牛,哪里就需要吃這么多苦藥了?
月上柳梢頭。
李琋一身熟悉的玄色錦緞袍,他將背在身后的手攤開,露出兩粒飽滿可愛的紅棗:“吃了藥,就給吃甜棗。”
“我……我沒病!”哄小孩呢,沈秋檀紅著臉垂下柔軟的長睫,即便隔了幾天再見面,也還是有些尷尬。
“小孩子都是不聽話的。”李琋找了個位置坐下,好似已經忘記了之前的事,只是耳朵不知為何又紅了,他岔開話題:“你是為了找小翀,才流落至此?”
沈秋檀抬起頭,又點點頭。
“如此,我真是要深謝你了。”李琋將棗子給了沈秋檀:“在揚州的事,我保證不會有外人在知道,你若是需要,我也可以給你外祖母送封信,早些叫你家里人安心。”
沈秋檀心中一凜,他為何只說給外祖母送信,對祖父和侯府只字不提,難道他知道自己與沈家不親?
“你……”她的眼睛望著他,像是濕漉漉的黑葡萄,想問又有些遲疑。
“于你,我并無所求。”
其實他說謊了,如果世間真有有求必應,那他希望她平安無恙,一生喜樂。
沒有所求,就是沒有企圖,沒有企圖,人就是安全的。沈秋檀這般揣度著他話里的意思。
李琋又道:“翀兒已經在回京路上了,至于你,若是還想留下來……”
“不,我走!”
李琋挑眉,為何改了主意?
“這兩日便可動身。若是殿下有心,就請還肅清淮南,給淮南一個清爽的結局。”沈秋檀面露猶豫:“至于我……你若信我,又不問我緣由,我便再告訴你一件事。”李琋一直是“你我”相稱,沈秋檀也沒有刻意改變。
“嗯,愿聞其詳。”
“那藥婆若是還不開口,大人不若去一些熱鬧顯眼的地方找找。我父親常言道,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最熱鬧的地方最好隱藏。淮南貪腐案干系重大,涉事官員眾多,牽連極廣,想來是有‘證據’可尋的,大人不妨在揚州城內找找。”
她出來的時間不短了,外祖母該擔心壞了。
主要是,沒被識破還好,如今若以她真實的身份留下來,麻煩也會多起來。
既然相信齊王,便相信他會將此事追查清楚吧,至于剩余的賬冊,自己已經盡力了。
李琋變換臉色,用審視的目光盯著沈秋檀。
沈秋檀抬起頭來與他對視。盟書和名單該是有的,但藏在哪里確實不知道。
她沒什么可躲避的。
須臾,李琋的緊繃緩緩松懈下來:“你既如此說,便是信我,你信我,我自然也信你。”
沈秋檀懸著的心跟著落下。
“三日后,我派人護送你回京,這些日子……你好好吃藥。”
離開的李琋心情不壞,似乎印證了沈秋檀的真實身份以后,他的心情就沒有壞過。
她相信自己,還有什么比這個更值得高興?
只是,“證據”要找,貪污的銀兩更要找。
整個淮南官員,官官相護,讓稅收豐富、產出富饒之地,成了舉國虧空之最,他們卻沒有多少忌憚,因為法不責眾!
可自己要做的,并非只是找到“證據”,還要找到贓款的下落。
國庫要充盈,淮南將起的大亂要壓下,他要行事的銀子也要落在淮南。
三日后,略微改扮的沈秋檀坐上了回京的馬車。
李琋也重新易容成陸錚,親自來送,他將一張身契給到沈秋檀:“山奈會些功夫,性子也沉穩,我叫她跟著你,也方便你驅使。”
“這……不大好吧?”蕭旸也要送人來,萬一兩方人馬見了,不知道會不會互相別苗頭。
李琋沒說話,眸色卻沉了沉,須臾方道:“既如此,也不勉強。由她跟你的馬車回京,等你安頓妥當,叫她自回齊王府便是。”
沈秋檀展顏:“多謝大人。”
有個婢女,路上行事確實便利許多。
楊柳青青,是春日里最鮮嫩的新綠。
沈秋檀掀開馬車簾子,回頭對著李琋招了招手,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春風十里揚州路,她的揚州之旅徹底結束,他的淮南之行才剛剛開始。
但愿彼此平安無恙。
沈秋檀一路北上,初時,氣溫降低,走著走著,溫度又升了起來。
作亂的宵小層出不窮,多是由于經年大旱,田地顆粒無收,才生了的流民與匪患。
李琋為沈秋檀挑的護衛都是功夫強悍之人,又有穩重的秦朗親自帶隊,這些宵小自然不是對手,但路走的并不平順。
直到四月初,京城的杏花都掛滿了墻角枝頭,沈秋檀才抵達京畿。
秦風以為沈秋檀要回沈家,結果沈秋檀卻要去西郊的莊子。
于是,其他人隱在暗處,由他親自充作了車夫,架了馬車送沈秋檀到了香章莊。
沈秋檀本想請他們略坐一坐,歇歇腳,秦風哪里敢,幾乎腳下生風的駕車走了。
“誰啊,大清早的。”守門的婆子嘟囔著來開門,結果一看是個俊俏小哥,一笑嘴角還有兩個梨渦的:“你是……是?”
“屠媽媽。”
沈秋檀笑嘻嘻的進了門,果然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家里好呀!
人上了年紀普遍覺淺,陳老夫人早就醒了,聽見動靜已經穿好了衣裳,見一個高瘦的少年迎面走來,臉上驚喜交加。
沈秋檀急急撲上去,跪著抱住外祖母的大腿。
誰知陳老夫人認出她之后,卻將她一把推開:“你……我都是怎么教你的!那燈會那么多人,你明知下面死傷無數,還要回去找那小世子!他是世子啊,再不濟也是皇親國戚,怎么會沒有人管?你呢……除了我這把老骨頭,除了懋懋,可還有誰是真的惦記你的?”
“外祖母,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沈秋檀坦白認錯,看著外祖母仿佛又老了些許,愈發的像一顆牛皮糖一般黏在她身上,不肯下來。
陳老夫人破涕為笑,嫌棄道:“灰頭土臉的,快去洗了來,別弄臟了我的新衣裳。”
“哎!都聽外祖母的,我乖著呢!”
從正月里,燈會出了事故,沈秋檀失蹤,到如今回來,已經足足過去了兩個半月。沈秋檀借著洗澡的功夫,叫來白芷問了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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