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魔門正宗 385 琉璃世界
傅則陽率眾進入芬陀大師所辟琉璃世界。
芬陀大師為琉璃世界的法王教主,正法之王,教世之主,等同于此世界的佛陀,心明神尼和半邊老尼為左右肋侍等覺大菩薩,其余為海會菩薩與阿羅漢。
與之相對的,傅則陽亦在自己的世界里顯佛身,陳玉鳳與鄧八姑為左右肋侍,余下弟子、四大護教法王、十五位正副掌旗使等為海會菩薩與阿羅漢。
每個人都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稱佛做主,都認定自己的法是正法,旁人的是佛法。
這下子兩界融合,二法碰撞,傅則陽的大自在光明云跟芬陀大師的大吉祥光明云仿佛一道寒潮一道暖潮,對沖摩擦激蕩,引得時空扭曲。
從遠處看,雙方這么多佛身、菩薩身、阿羅漢身,以及七寶妙樹、金閣樓臺等,全都被壓扁抻長,慈祥的面容變作猙獰,丑陋的容貌變作俊美,高大的身軀看成渺小,矮矮挫的身影也會變得高大。霎時間,人人變相,云光交疊,晦明幻滅。
在來之前,傅則陽曾經專門用多日為座下弟子信徒講授龍象般若經以及血神經的總綱,點名這次開封城上會戰之要旨,此次既是萬佛陣,以佛煉魔,亦是萬魔陣,以魔煉佛,是佛是魔,存乎一心,教他們與執著分別妄想與清凈平等正覺之間行出自己的道路。
雙方立定,有青木旗掌旗使寶相夫人出列,腳踏金光飛向芬陀大師。
凌雪鴻仗般若刀攔住:“邪魔外道,焉可近佛?”
寶相夫人本是天狐出身,修煉了一手好采戰的功夫,專一迷尖英俊帥氣的美少年。當年她苦戀秦漁,被傅則陽伸手阻擋,數次斗法不勝,再用心機,又是棋差一招,被傅則陽亂點鴛鴦譜,將她給了崔晴。
她本極聰慧,更有善根,入了光明教下,得傅則陽傳授指點,得意收心降魔,一心一意相夫教子,苦參上乘功法,后來得傅則陽肯定,教她做五大掌旗使之一。
這時,她面對凌雪鴻,如同一個溫柔賢惠的鄉間少婦:“道友何必攔我去路?”
凌雪鴻道:“你要向我師父挑戰,須得先過我這一關。”
寶相夫人搖頭:“我并非要向芬陀大師挑戰,而是要向大師請教佛法。”
凌雪鴻嗤之以鼻:“你本是畜類,披毛旁生,僥幸開了靈智,得修仙法,卻自甘下賤……這等邪魔外道,聾啞癡愚,佛法就在眼前,你也見之不到,聽之不著……”隨著凌雪鴻言說不停,她的容貌迅速變得猙獰起來,頭上生角,面皮趨紫,臉部周圍長出許多藍靛毛發,她依然毫無察覺,“你若真心想要請教佛法,只管來問我!”
寶相夫人躬身柔聲道:“既然如此,我便向凌道友請教便了。”
寶相夫人得到兩三千年,昔日在旁門之中也是有數的高手,比凌雪鴻資格更老,名聲更大,后來入了光明教,越發神通廣大,凌雪鴻見她竟然對自己如此恭敬,心氣高漲:“須知法不輕傳,你若要向我學法取經,須得跪地磕頭,以示虔誠!”
寶相夫人毫無脾氣,立即雙膝跪倒,向她三叩九拜:“懇請上師傳我佛法!”
凌雪鴻吃驚不已,倒退了兩步,隨即讓她更加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她發現自己雙手上長滿紅毛,十指都成了爪子,她驚惶失措,往手上一抹,感知臉部變大,凸凹不平,而且毛發重生,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師父!”凌雪鴻飛回到芬陀大師座下,叩首求救,“師父救我!師父救我!”
芬陀大師低眉垂目,好似沒聽見一樣。
凌雪鴻越發慌了手腳,大聲求救不已,芬陀大師始終充耳不聞,半邊老尼滿臉木然。
心明神尼尚還心軟,開口道:“你身為佛門弟子,卻阻擋他人向佛之心,障礙他們解脫彼岸之路。得他人供養,卻沒有半句佛法相傳,須知‘施主一粒米,大如須彌山,今生不了道,披毛戴角還’。昔日更兼造下種種殺業,業力現前,只知道向師求救,卻不知詢問其中因果,精進般若,執迷不悟,聾啞癡愚,大師也救不得你了。”
心明神尼說話之間,凌雪鴻身下的金磚地面開始變軟,成了金色流漿狀佛光,繼而越來越稀釋。凌雪鴻如同溺水一般向下沉淪,急切間先行要與般若刀人劍合一,凌空飛起,那般若刀卻飄在“水”上,不受控制,她再御坎離梭,坎離梭尚能應用,只是在“水”里打轉,如同受了驚的游魚,始終飛不出來,并且循著漩渦越轉越快,越旋越深。
凌雪鴻急噴真氣,要再駕馭法華金剛輪,那寶輪懸在芬陀大師身后,直徑長達幾千張,祥光布滿,緩緩轉動,亦于她毫無感應。
“師父救我!師姐救我……”凌雪鴻在漩渦里大聲呼救。
無名禪師在旁邊嘆息,雙手合十頌道:“本無般若,何求般若?雖御水火,水火無功。妙法蓮華,金剛不壞,隨業奔流,難得自在。南無阿彌陀佛!”
等他念完,凌雪鴻已經徹底沒入漩渦,無影無蹤,佛光重新凝練,化作金剛地面。
“干”掉了凌雪鴻,光明教這邊頗有幾人心內歡娛,幸災樂禍,俱都各自顯出邪相,而芬陀大師那邊亦有人義憤填膺,暗自憤怒,亦顯露出丑相。
這些人隨內心喜怒情形,分別顯相,程度深淺不一,有的及時發現,調整心態,有的兀自不覺,暗自發狠,顯相越重。
雙方教主,雖有差距,卻都沒有開口提醒,要說的,都在過去說完了,一旦進入此陣之中,時空扭轉,相當于從因地進入了果地。
因地便是種因之地,如今自然是結果之地,再說多少,做多少,亦無用處。
當然,因果本無二,其性畢竟空,此事因地果地之結界,只是隨兩位教主無上神通法力,并與會眾人昔日所造之業形成。
寶相夫人臉上無喜無悲,繼續向前。
這會沒人阻攔,她一路來到芬陀大師座前,繞佛三匝,頂禮佛足,雙手合十,欣然求道:“如先前凌道友所言,弟子本是畜類,兩千年苦修,才褪去皮毛,修成人身,又一千年學道,入得旁門,其間辛苦,外人難知。弟子聽說大師精修妙法蓮華經,經中有講龍女成佛的故事,龍女與我,同為畜類,同為女子,她能速成佛道,弟子也想請大師開示渡化。”
芬陀大師說:“經中所言裟竭羅龍王女,雖只八歲,但智慧利根,諸佛所說甚深秘藏,悉能受持,深入禪定,了達諸法。于剎那頃、發菩提心,得不退轉,辯才無礙。慈念眾生、猶如赤子,功德具足,心念口演,微妙廣大,慈悲仁讓,志意和雅,能至菩提。你雖然修了三千歲,但所做惡業甚多,少修六度,資糧稀薄,雖有成佛之法,仍須大愿大行。”
寶相夫人再拜:“弟子用兩千年修得人身,已破畜類愚癡。只現為女身,垢穢五漏,非是法器,弟子亦知過去所做惡業甚深,如今發露懺悔,亦愿發佛愿,亦愿行佛行,懇請大師以佛法無上智慧救贖接引。”
“阿彌陀佛!”芬陀大師周身放光,“發大乘者,不見男女!女子以多染故不能成梵王,以多欲故不能成天主,以懦弱故不能成魔王,以善妒故不能成輪王,以煩惱故不能成佛。世人皆言,因生為女子而得此五漏,乃大愚癡,倒果為因,實則因此五漏而得女身,你能深信大乘,一念超脫,雖是女相,亦為丈夫!”
寶相夫人聞言若有所悟,她面上原有的柔弱媚態迅速消退,轉而變作剛毅堅強,身上亦開始放光,與芬陀大師所發佛光相容。
繼而,她腳下顯出蓮花寶座,遂端坐其上,默憶傅則陽所傳龍象般若經文,忽然之間,徹底專為男子,顯菩薩像,寶相莊嚴。
芬陀大師贊嘆道:“你名為寶相,如今正應此號,雖未成佛,成佛不遠!”
寶相心中法喜充滿,離開芬陀大師,轉會向傅則陽。
傅則陽率眾恭喜:“恭喜寶相菩薩得此成就!如此,可往生西方了。”
寶相菩薩道:“我方才發下宏愿,欲普度眾生,將昔日受我所害之人,昔日害我之人,昔日有恩于我之人……皆另其成就菩薩道,如今當往生兜率天內院,于彌勒菩薩座前聽法,未來隨彌勒佛重來人間!”將化說完,他全身化為一道金光,沖天而起,越過上方大自在光明云和大吉祥光明云,一閃而逝。
寶相夫人離開以后,雙方陣營里,有怨她背叛投敵的,有嫉妒她能速成菩薩的,有怨恨兩位教主敵友不分的……種種心念,在扭曲的佛光之中,顯眾眾相。
其中心明神尼,本是武當山三豐真人親傳弟子,其本是道家根性,一心一意,為了保住延續武當道統,另參修佛法,提升功力,與師弟靈靈子合煉太乙分光劍,用以誅殺犯戒長老,又要引半邊老尼入武當,執掌門派。
其修煉佛法,實為了得到佛門法力,以對付其余三未長老,并非真個契合佛法,后來離開武當,是覺得道門無有立足之處,索性入得佛門,從始至終,都未能參透上乘佛法本意,雖然學了許多年的妙法蓮華,又有芬陀大師這等佛門神尼指點,依舊消不得心中執念。
她每次參修佛法時候,都覺得自己完全看破了,等事到臨頭,業力現前,偏偏又不能看透,前番在妖國入魔,得芬陀大師化解,后來努力精進,覺得自己已經完全開悟,這回見凌雪鴻墮落,寶相飛升,不免心中生出煩惱,正如凌雪鴻說的,修佛修了幾輩子的沉淪惡道,反而魔頭才剛放下屠刀,立地成了菩薩,往生兜率內院。
雖然她精修佛法,知道從佛法角度能夠解釋其中緣由,甚至先前還開解凌雪鴻,這會心中依舊忍不住生出幾分不忿。
她離開芬陀大師,飛向傅則陽。
半路上轉出初鳳,將其攔下:“你意欲何為?”
心明神尼神尼繃著臉:“你敢攔我?莫不是不憚步凌師妹的后塵?”
初鳳問道:“寶相夫人欲向芬陀大師請教佛法,你來見我恩師做什么?是想向我師父請求佛法?還是想向他請求魔法?”
一句話,問得心明神尼啞口無言,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她要復制先前寶相夫人的故事,要想傅則陽請教佛法,那么她就得承認,傅則陽在佛法境界上跟芬陀大師一樣,她就不能再把傅則陽當作魔頭。她若是說要向傅則陽請教魔法,那就更奇怪了,她一個佛門弟子,為什么要向魔頭請教魔法?
她猶豫再三,小心斟酌用詞:“我欲以佛法渡化魔頭!來教你師父何為佛法!”
初鳳冷笑:“只問往學,未聞來教。我師父何等人也?會欲學習你的法?莫要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依你們說,佛法那樣寶貴,法為三寶之一,用大千世界所有金銀去換也換不來,你們就應該珍而重之,別人求法也要三叩九拜,再予以傳授,千萬莫要人家不要,卻想硬塞,人之患者,好為人師!你如此做,卻是輕賤了佛法!”
心明神尼被她搶白了一頓,心知失了先機,勉強看向傅則陽:“老魔,看來你也是自詡精通佛法之輩,又得了優曇大師的龍象般若經,如今更以魔化佛相,褻瀆三寶……我卻不服,要與你辯經,你可敢應戰?”
初鳳見她竟然向傅則陽挑戰,心生不屑,正要回話,身后金須奴上前一段距離,大聲說:“佛法為智慧法,覺悟法,為得智慧,得正覺而辯者,是為慧辯,為爭一口氣,爭得勝利者,是為爭辯。這里沒有人要與你爭辯,且回去吧!”
心明神尼被金須奴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想要還口,卻不知從何處開聲,想要就這么回去,心又殊實不甘,天人交戰之間,忍不住心頭火起:修佛的實在吃虧!他們一群魔頭,卻能立地成佛,我們想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卻又處處受制……我修佛多年,總以為早已開悟,念頭通達,與人說法,從來辯才無礙,今日遇著這般魔頭,處處自我設限,綁手綁腳,修佛怎么修成這般?
她募地長嘯一聲,放出飛劍:“魔頭!既然入得這萬佛陣中,妄圖以魔心魔形侵害正法,我當護持正法,你們一干宵小,可敢跟我一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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