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榮 第十一章 初見
第十一章初見
第十一章初見
顏嘉年不可置信地看著帶幾分恭謹對著顧定延的門子。
“先生怎么會同意見他？”
士農工商，商人排在最末等，即便是顧定延中了案首暫時也沒有改變他是商人之子的現實，周先生曾是整個大楚士子之首，來了閬中后城中有官身的人家遞了無數張帖子都沒見著，又怎會，又怎能屈尊見區區一個顧定延？
他日日來求見，卻也沒指望能踏進周家的門，只望著在周先生心里留個不錯的印象罷了。
顧定延昨日才歸，今日才第一次求見，怎就這般輕易地得以入門了？
顏嘉年想不明白，等他回過神時，少年已經隨著門子踏進了周家角門，他下意識地跟上去，卻被另兩個門子一左一右地架住了。
“老爺只說要見顧小公子一人。”他們漠然地看著他。
“我我們是一起的。”顏嘉年漲紅了臉，梗著脖子說出了一句他自己都沒想到的話。
不管了不管了，還是先混進去為好，否則明天閬中城大街小巷都要嘲笑自己被顧定延壓了一頭了。
門子們卻沒理會他心中的屈辱，只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著他：方才兩人就差拿刀劍砍殺了，還說是一起的，當他們傻不成？
能做周家門人的哪有傻的，那傻的便只能是眼前穿金戴銀不知好歹的小公子了。
“走走走。”他們不耐煩地將他推開，搖了搖手中的棍棒以示威脅。
顏嘉年氣得嘴直咧，理智卻已回籠明白不能和周家門人起沖突，只得灰溜溜地騎馬離開，馬蹄聲如驚雷炸開，引得路人憤而側目。
“三老爺向來愛吃小姐你做的糕點，一會兒瞧見了定然很高興。”
少女裹著褐色金絲大斗篷，蜜合色寬袍大袖上織金玉蝶栩栩如生，身后跟了個眉眼含笑相貌周正的丫鬟，主仆二人步調均不急不緩，少女印染著荷香帶風花樣的裙擺隨前行微微搖曳，頭上的點翠金簪卻紋絲不動，顯然教養極佳，規矩刻入了骨子里。
她聞言微微一笑，溫柔卻字正腔圓的調子平穩響起：“希望如此。”
主仆倆進了書房同大人們問了好，又將糕點放下，還未待多說，周茂齡便輕咳一聲道：“秋兒，三叔和你爹要接見外客，你且先回去。”
外客？
周谷秋臉上露出訝然，看向父親。
他們家閉門謝客這么久，是什么人竟然如此特殊得父親接見？
周炎齡對唯一的女兒很是寵溺，聞言也立即點點頭：“去吧，沖撞了外男就不好了。”頓了頓，又道：“也不是什么值得一見之人。”
周茂齡撇撇嘴。
能挑得自家這位前次輔接見，這位后生已經是很了不得了好不好？
“是。”周谷秋裝作沒看見叔父的神色，溫順地應好退下，主仆倆穿過一道游廊又停了下來。
“小姐？”丫鬟不解地抬頭。
“在這里應當不會沖撞，我也很好奇，能讓父親口是心非地接見的人是何方神圣。”
少女站住腳，端莊秀美的臉上褪去溫順轉為篤定，一雙明眸眺向不遠處。
身后的丫鬟眼睛轉了轉，小跑著離去。
少女恍若未覺，眼波不動地望著前方，直到視線里出現了一個金冠黑袍少年。
天色暗沉，南邊種的桃花簌簌地往下抖落有幾分艷俗的美。一片花瓣落在少年肩頭，那人抬起眉眼，如白玉雕成的臉上露出點點笑意，隨著這一笑，其俊秀得不可方物的臉更加神采奕奕。
黑袍莊重，金冠耀目，尋常少年穿在身上顯得老成的裝束穿在著氣質脫俗宛若謫仙的少年身上卻硬生生淪為了他出塵容貌的襯托，墨色瞳眸中視線明明是望向桃花樹，卻刺得遠遠望著的少女心中一燙，白皙修長的手不由緩緩上提到心口。
丫鬟得意的聲音恰好在這時響起：“小姐，小姐，奴婢打聽到了，老爺要見的人是閬中顧家的二公子，說是中了金陵案首。”
“顧家？”
“顧家是閬中有名的商賈。”
“是嗎？”少女將要撫在心口的手緩緩落下，慢慢地道：“真是可惜了。”
顧定延伸手拂去肩上的花瓣，整理了下衣裝，立在書房前幾息才深吸口氣踏了進去。
守門的小廝習以為常。
這世上又有幾人來見他家老爺不膽戰心驚戰戰兢兢呢？
即便如今請辭歸鄉了，這道理也不會變。
少年踏進書房，腳步一轉去了里間，還未來得及施禮，臉上便露出訝然之色。
檀木椅上坐著一位留著整齊長須的老者，此刻正笑瞇瞇地看著他，目光祥和。
而其身側則立了一位身形瘦弱，樣子看上去比前一個長幾歲的老者，穿著陳舊的洗得發白的青色長衫，袖口處沾染上點點墨漬，下巴上的胡須應當是自由生長是以混亂不堪，斑白的頭發也是同樣，模樣用不修邊幅形容都算太輕。
“沒想到老夫剛回來便能重遇小友，你可還記得老夫？”坐著的老者笑著發話，語氣溫和形容儒雅。
心里卻連連對自家二哥腹誹。
他們二人站在后輩面前，任誰都想不到那不修邊幅的一位才是當朝次輔哦不，前次輔吧？況且先前門子開門時喊得也模糊不清，只叫了一聲老爺，他又受二哥脅迫不得不這般說，這少年人定然會誤會吧？
呸，什么誤會，二哥本就想刁難這后輩才是。
面前的少年聞言果然露出幾分激動，對他長揖一禮，笑道：“能重遇老先生，也是后生的福氣。”
一旁的周炎齡默不作聲，眼中卻露出幾分不以為然。
果然是要攀交情了嗎？
正這般想著，少年卻話鋒一轉：“不過，后生此次來是想拜訪周先生的。”
周茂齡愕然。
溫潤如玉少年風度翩翩地轉了身，對著一旁形容宛若賣墨的老伙計的老者長揖一禮：“后生不才，斗膽來拜見周先生，望先生莫怪唐突。”
眼前的少年郎眉眼與半年前雨天驕傲卻有禮的少年人漸漸重合，一舉一動卻又大不相同。
倘若不是他早在拜帖上將他的家世看得清楚明白，任誰來說他都不信眼前人只是個商賈之子，而非經世家精心教養的繼承人。
周茂齡摸著胡須朗聲大笑：“狂妄小兒？”
眼神沒有錯過自家二哥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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