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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朝山行←→下一頁 泉水叮咚,二月春風猶還料峭,檐角呈飛天之勢的亭閣中卻有一笑容溫和純厚的男人面朝著寒風神色自若地與對面的人親切交談,猶如密友。
若非瞧見那男人身上明黃色五爪金龍的長袍和不遠處地垂花門上方懸著的“御花園”牌匾,任誰也想不到這笑得甚至有些憨厚的男人是當今天子,在御花園如兄弟般交談的是皇帝與鎮國公姜維。
可他對面的人卻未被這純厚的笑容欺瞞,仍一臉嚴肅恭謹不敢越本分,尤其是在聽到皇帝例行寒暄后的第一句話后。
皇帝笑道:“飛章啊,你可還記得傳國玉璽丟了多久啦?”
姜維一默,良久才道:“自先武帝駕崩玉璽便不見蹤影,如今已有十九年。”
“是啊。”皇帝一嘆,“想朕那皇兄也不過是想找回玉璽才在朝山建宮殿,惹得群臣憤懣,又傷了天和在文平丟了性命,如今那處成了行宮,倒是方便了朕找”
這話姜維可不敢接。
皇帝也沒想讓他接,又嘆道:“可惜究竟還沒找到。”
姜維抱拳安慰道:“臣等一家一直在金陵看護尋找玉璽,雖尚未尋到,卻也能保證玉璽不旁落他人之手,陛下盡可放心。”
“放心,朕如何不放心你們?”皇帝臉上又現出笑意,拍了拍他的肩,接著宛如一個擔憂后輩的親長一般長嘆短嘆:“朕在位已有十年,有沒有玉璽都無妨了,只是太子那一輩卻不止他一個皇子,朕只是怕等朕百年之后,飛章你們也年邁盯不住了,萬一玉璽讓哪個不懂事的皇子得去了,只怕惹得兄弟鬩墻,江山不穩啊”
“陛下真乃深謀遠慮。”姜維拱手一拜,心中卻一肅。
皇上雖有好幾個皇子,太子殿下卻早就根基深厚,其他皇子被壓得喘不過氣,根本沒有一爭之力。退一萬步講,即便即位的不是太子,是皇上其他的兒子,無論是對于一個帝王還是父親來說,也不是值得殫精竭慮的事。且他冷眼看著,皇上對太子并不偏寵,之所以一早立了他,也不過是見他出身合適,立太子又有穩定朝局的作用罷了。如此,為了防備其他皇子竊取帝位尋找玉璽的理由就半點都站不住腳了。
姜維心中明鏡似的。
皇上哪里是防備其他皇子,防備的分明是拿到了玉璽同樣有身份登上帝位的別人的孩子 淵王。
先皇駕崩之時皇上打著淵王年幼的幌子登基為帝,年齡和閱歷都遠超淵王,玉璽自然只能算是錦上添花之物,可等太子即位之時,淵王與之年紀相仿,亦是先皇嫡子,兩人身份相仿,倘若淵王這些年表面扮豬吃虎實則稱帝之心未泯,又機緣巧合拿到了傳國玉璽,未必沒有一爭之力。
當今是仁君,自然不會殘害兄長遺子,可若淵王一朝即位,秉性未明,豈知他不會斬草除根將太子在內的幾位皇子一網打盡?
皇帝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姜維有許多政事看不明白,可唯有的當今對那一位的忌憚,無論掩藏得多深,他都能看得出來。
皇帝果然擺了擺手,道:“這件事必須盡快解決。此次朕請來了幾位出色的工匠,飛章你跟去看著,務必要將朝山寺仔仔細細查一遍。”
這話聽上去沒什么異樣,姜維卻心中一跳。
朝山寺 那不是在先武帝駕崩后不久的地動中便被掩埋到不知何處了嗎?
他心中一沉。
看來,朝山又要地動了啊。
君臣將事情仔細交代一遍,臨走時皇帝忽然道:“對了飛章,朕給建元下了詔讓他回京述職,順帶封賞軍士,若是有什么事情你應付不過來了,便讓建元留下來幫襯你吧。”
建元,便是姜靖。
尋找玉璽,姜家的親衛和皇帝派去的人綽綽有余。
姜維不認為皇帝這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
能讓帶著兵馬的姜靖留下來幫襯的事,多半已經是能席卷整個朝堂的大事了。
他面不改色應是,離開御花園時卻不由緊了緊衣領,背后仍然寒涼一片。
只怕尋玉璽不是志在必得,趁機解決掉覬覦玉璽的外人才是心思所在吧。
那整日飲酒作畫的淵王,當真會出手嗎?若是出手,縱是本事足以擔任儲君,只怕也要命喪黃泉了。他搖了搖頭,踏著寒風決然離去。
片刻后,亭中的黃袍男人收起笑意,淡聲道:“去請慶王進宮。”
“是。”
顧西盯著宣棣的回信,臉色也不大好看。
朝山是先武帝駕崩之處。
先武帝駕崩時匆忙,未來得及將傳國玉璽交予先皇便猝然長逝,先皇剛將先武帝棺槨送入皇陵,其生前所處的朝山寺便因一場突如其來的地動被掩埋至山脈中央,玉璽也再沒有找到。
據宣棣說,玉璽之事雖是秘密,但在內閣、勛貴和高級將領中卻是人人心知肚明的,所以他也并不忌諱告訴自己這個,畢竟姜家兩兄弟都知情。
所謂的傳國玉璽顧西也從史書上看過,這是從大楚朝第一代皇帝太宗皇帝時傳下來的,是歷代皇帝威信與權力的象征,說是國之重器也不為過。
原來玉璽丟了啊。
所以先皇才要遷都金陵,當今才要每年遠去金陵避暑,本該被忌諱的武將之家姜家駐守金陵,皇帝最親信的宗室女眷也在金陵常住 所有的疑惑似乎都解開了。
顧西接著往下看,眼神卻頓時凝起。
“信來時陛下才召吾祖父進宮,商議繕修金陵行宮之事,已命數位工匠即刻啟程,鎮國公將與之同行”
她倏地站起來,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修繕行宮,不派心細如塵的內務府太監監管,派一個五大三粗的武將去?
且既然交給了姜維,為何還要告知慶王?
慶王姜家行宮 玉璽!
她瞪圓了眼睛。
半個時辰后,收拾好行囊正準備踏上馬車趕往金陵朝山的鎮國公的玄色衣袍被一雙小手拉住。
他皺眉回頭,便見一雙大眼睛撲棱棱地望著他,眼中夾雜著小心翼翼與迫不及待:“國公爺,你可不可以帶我們去金陵啊?”
我們?
姜維眉頭一豎,這才看到了顧西身側站著的身姿如松的少年。
少年亦朝他一拜,清澈誠摯的墨色雙眸卻讓姜維緩緩拉平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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