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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臨城

歷史小說第一百五十五章臨城第一百五十五章臨城  (感謝讀者“黃梁一夢中狀元”的飄紅打賞。求訂閱求月票。)

  大將軍裹緊身上用十幾張狐貍皮制成的氅衣,依然覺得冷,放眼看去,帳中的將軍一個比一個老,也都跟他一樣,無論穿上多厚的衣物,周圍點燃多炭火,在這個冬天里,仍然覺得冷。

  回想當初,大將軍一旦說出要攻打某城某軍,立刻就能猜出誰會第一個請戰,但是真正可用的人又是誰,能夠看出誰需要安慰,誰需要激勵,誰需要獎賞…如今,他失去了這種能力,話已出口,他卻不知道會得到怎樣的回答。

  當然,這一回不是要“攻打”,而是要“退卻”,跟隨大將軍多年的老將們極不適應。

  這比秦州之敗還要悲慘,那一戰中,大將軍帶的將士不多,突遭偷襲,以至不得不逃,事后,大將軍雖然憤怒,但是志氣不衰,無論是他自己,還是朝廷上下,都相信他能東山再起。

  大將軍忍不住暗中自問,現在算東山再起嗎?他手里有精兵,身邊有舊將,朝廷派來掣肘的人不是被支走,就是自己逃走,他終于又一次獨掌大軍…

  將士有了,大將軍的信心卻沒回來。

  終于有人開口,管長齡是大將軍最忠實的舊部之一,大將軍心情不佳的時候,通常只有他能提出一些異議。

  “我仍然覺得東都城里沒有多少叛賊,官兵如果四面圍攻…”

  “管將軍沒看到叛賊留下的營地?足夠容納十萬人!”另一名老將軍道。

  “營地未成,而且可以做假。”管長齡起身,忍著全身骨節的疼痛,拱手道:“吳王…”

  大將軍像是被一盆冷水迎面澆在身上,肥碩的身體劇烈地抖動幾下,勃然大怒,“他算什么吳王?”

  管長齡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城里的那一位。

  “徐礎,他就叫徐礎。”大將軍道。

  “徐礎善用巧計,示官兵以大營,卻死守城池而不出戰,十有八九是心虛,我估計叛軍至多不過一萬人,初入東都,立足未穩,正可一舉將其擊潰。”

  管長齡開口,其他人也敢進言,大多贊同對東都再做一次圍攻。

  一名滿身霜雪的士兵進帳,向大將軍道:“后方叛軍正在逼近,大概在十里之外。”

  士兵退下,大將軍稍稍挺直身體,“奪回東都又能如何?能跑的人都跑了,連張氏都放棄東都,剩下的是一座廢城,外姓人何必替他們著急?我知道諸位為何想要奪城,無非是覺得家人還在城中。放心,他們很可能也已經逃走,何況你們的成年子孫都在軍中,只需找到一塊地方,自然還能開枝散葉。大丈夫在世,何處不能為家?”

  眾老將不敢再提攻城,一將問道:“去哪里合適?”

  “我想聽聽你們的想法。”大將軍向管長齡道:“管將軍去集合軍隊,毀掉輜重,只帶干糧,輕裝上路。”

  管長齡領命而去。

  眾將議論紛紛,各有建議,有說冀州好,皇帝、太皇太后很可能都在那里,有說荊州好,與洛州山水相連,進可攻,退可守…

  最后有人提到了漢州,“漢中位于天下正西,地方雖小,四方卻有山河隔阻,土地肥沃,百姓眾多,若能占而有之,不失為立足之地。”

  大將軍輕輕點頭,眾將了解他的心事,立刻找出更多理由。

  “大將軍家里的六公子不是在漢州做官嗎?正好可以做個接應。”一將給出更有力的理由。

  大將軍心中其實早有定論,只是希望由部下提出來,挺身而起,“去洛州,即刻出發,步兵在前,騎兵押后。叛賊若是不敢跟來也就算了,若是敢來,咱們在真正的戰場上何曾敗過?”

  大將軍重新鼓起幾分信心,可這信心就像是帳中的炭盆,一旦來到冰天雪地里,迅速消散,又變成死灰一堆。

  大將軍乘不得馬,只能坐車,走的時候,天光微亮,他向東都望了最后一眼,突然間心如針扎,悔恨不已,差一點就要傳令全軍停下,集中力量再攻一次。

  但他最終還是放棄,治軍最忌朝三暮四,說走就得走,來回反復,只會令軍心崩潰得更快。

  將士們也都頻頻望向東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人逃沒逃出來。

  大將軍害怕軍心生變,催促上路,許以諸多好處,一切都要到達洛州之后才能兌現。

  多半個時辰以后,官兵撤得干干凈凈,只留下遍地的煙塵,大量軍械被付之一炬,還有一些來不及點燃,被隨意地丟棄。

  晉王沈耽率軍趕來,占據這片營地,重重地松了口氣。

  譚無謂騎馬兜了一小圈,趕回來道:“官兵走沒多久,看樣子是往西去了,還來來得追趕…”

  劉有終已經回到晉王身邊,詫異地道:“追?為什么要追?”

  譚無謂也很詫異,“因為…因為官兵已成喪家之犬,再來一點打擊,就會潰散,永除后患。”

  劉有終笑著搖頭,雖然結拜,他很少與譚無謂稱兄道弟,“譚將軍的確是員大將,可打仗總有個目的,殺人只在其次。譚將軍請看,東都就在眼前。”

  “看到了,我以前還來過呢。可官兵終究是個威脅,不將其消滅干凈…”

  劉有終依然搖頭,向晉王道:“東都近在眼前,失之如失半壁江山,大將軍縱然逃走,頂多是一州之敵。”

  沈耽道:“兩位兄長不必說了,先去叩門,如果能進城,與寧王合軍,再追官兵不遲,如果不能進城——劉先生說得對,奪取東都才是重中之重。”

  譚無謂輕輕嘆息,他雖是騎將,其實沒有指揮之權,仍是晉王身邊的參謀。

  已經有人去叫門,騎馬匆匆趕回來,向晉王道:“城上沒有回應,說什么都沒用,他們就是不肯開口。”

  沈耽眉頭微皺,再次望向東都,“奪城者真是寧王與吳王?”

  “只能是他們。”譚無謂道,還沒有人知道是他給吳王出的主意。

  譚無謂之前就說過寧王、吳王會奪下東都,沈耽當時半信半疑,如今到了城下,看到官兵逃走,他相信了,尤其是城上的旗幟十分混亂,正是義軍一向的風格。

  “嘿,寧王這是想獨吞東都了。”沈耽冷笑道。

  “肯定是徐礎的主意。”劉有終也不認這個“四弟”了,“原本就是徐礎勸寧王奇襲東都。”

  “四弟…應該不至于吧,或許他被寧王挾持,身不由己。”沈耽仍相信徐礎。

  劉有終道:“無論怎樣,徐礎身在城中,卻沒有想辦法讓殿下進城。”

  沈耽不語。

  一名士兵騎馬馳來,“梁王到了。”

  馬維趕去與蜀王匯合,他們本位于官兵后方,大將軍調頭奔返東都,他們阻擋不住,只能遠遠尾隨,在長圍外面發生一些爭執,反而落在了晉軍后面。

  馬維只帶少數人趕來,一見面就道:“攻下東都了?怎么不進城?”

  “攻是攻下了,可東都的新主人不太歡迎咱們這些故人。”劉有終道。

  馬維立刻明白,“寧王這是要稱帝啊,他連自己的部下也不要了?”

  晉王軍中有不少寧王部下,沈耽扭頭望去,看到寧王猛將羅漢奇正與一大群將領聚堆閑聊,時不時望向城池,顯得頗為困惑。

  “劉先生可能說降羅將軍?”沈耽道。

  劉有終也看一眼遠方的羅漢奇,微微搖頭,“非一日之功,如果寧王堅持閉城不納,一兩日后,或許可成。”

  馬維急道:“不用等一兩日,寧王在城上一開口,羅漢奇必然帶人過去,甚至反過來與晉王為敵。”

  “城中也有咱們的人啊。”譚無謂提醒道。

  劉有終笑道:“譚將軍想得太簡單,東都已被寧王占據,金銀、珠寶、布帛、糧草盡歸其有,可隨意賞賜將士,‘咱們的人’怕是樂在其中。”

  譚無謂不吱聲,馬維拍馬上前,與沈耽相錯,小聲道:“徐礎已不可信,咱們得改一下計劃。”

  原計劃是攻破東都以后,將降世軍頭目一網打盡,名義上是為吳王爭取江東之地,現在連城都進不去,計劃自然無法實施。

  沈耽這才認真地看向馬維,笑道:“梁王必是已經有了主意。”

  馬維再次壓低聲音,“晉、梁兵少,不足以攻城,必須借降世王之力。寧王將家眷留在后方,這是他的失策,若能說服降世王驅趕家眷到來城下,寧王不降,城中將士也要開門。”

  “降世王對你我二人頗為忌憚,怎肯借力?”

  “沒別的辦法,只能先奉其為主,勸他稱帝,而且咱們兩人不必親自出面,可以讓蜀王代為傳信。”

  正說話間,蜀王甘招也率軍趕到,派人過來詢問情況。

  沈耽打定主意,向劉有終道:“請劉先生辛苦一趟,隨梁王去見蜀王,必要令他與寧王反目。”

  “這個好辦,寧王奪城,卻讓蜀王前去夾擊官兵,蜀王險些死于戰場,對寧王必懷怨恨,一勸便成。”劉有終領命,與馬維一同離去。

  譚無謂道:“晉王不妨再等一等,四弟或許…”

  沈耽搖頭,“不能再等,降世王就在后頭,他若被人攛掇,進攻晉軍,咱們又會陷于重圍,這回可沒有援兵相助。”

  譚無謂嘆了口氣,望向西邊,喃喃道:“官兵千萬可別回頭。”

  一名騎兵從城門方向疾馳而至,“晉王,城上說話了。”

  “說什么?”

  “說必須等降世王到來,才能打開城門,別人都不行。”

  沈耽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還是梁王聰明,眼下之勢,誰能得到降世王的支持,誰就能得到東都啊。”

  “如此一來,東都豈不是要歸降世王?”譚無謂有些疑惑。

  沈耽笑而不語,過了一會才說:“降世王不是問題,從來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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