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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活路

第六十七章活路第六十七章活路  (求收藏求推薦)

  想到有趣的地方,樓礎突然笑了,自語道:“我也是個名過于實的虛浮之徒,居然真當自己是樓家子孫。”

  房門打開,兩名皇城衛兵進來,冷冷地命令道:“走吧。”

  樓礎什么也沒問,邁步出屋,衛兵一前一后,將他押送到附近的一座亭子附近。

  亭子里燈火通明,但是隔著一大叢衰敗的花木,樓礎看不到亭子里的場景。

  周圍全是衛兵與宦者,他一步也動不了。

  萬物帝剛剛駕崩沒幾天,舉國同悲,禁止一切鼓樂,亭子里卻傳來悠揚的曲調,還有女子和唱,婉轉多變,殊無悲意。

  衛兵又押送一個人過來。

  邵君倩面若死灰,抬頭看了一眼樓礎,沒認出來,低頭發了會呆,才又一次抬頭,面露驚訝,張口欲言,馬上閉嘴垂頭。

  被押來的人越來越多,樓礎全不認識,最后多達十九人,排成兩行,每人身后都有兩名衛兵看守。

  其中沒有張釋虞,邵君倩站在樓礎身邊,又扭頭看一眼,見樓礎神情不變,他心中略生慚意,神情也稍稍緩和些。

  亭子那邊突然傳來孩子的尖叫聲,樂曲驟停,尖叫持續一會才停止,接著是梁升之的聲音:“讓你們唱些歡快的曲子,為何突然驚到陛下?”

  周圍的人實在聽不出曲子有何可怕之處,梁升之卻是一頓痛斥。

  亭子那邊安靜一會,一名宦者過來,宣道:“帶犯人樓礎。”

  衛兵推了一下,樓礎第一個繞過花叢,來到亭子前方。

  亭子里擺著一張軟榻,小皇帝坐在上面,裹著厚厚的衣裳,即使這樣仍覺得冷,可就是不肯進屋,身后、身側六名宮女手捧銅盤,盤上豎立巨燭。

  亭子幾面圍以綿繡,阻攔涼風,只有一面開放,正對一小塊空地,剛才的奏樂者應該就坐在這里,此時都已退下,留下十余張小凳。

  梁升之終于換上干凈衣裳,立于軟榻側前方,正俯身與小皇帝耳語。

  兩名衛兵強迫樓礎跪下,面朝亭子。

  隔了好一會,小皇帝看到外面的人,問道:“他是誰?”

  梁升之答道:“陛下,這人是大將軍之子…”

  小皇帝扭頭捂臉,不知是厭惡,還是恐懼,梁升之加快語速,“他叫樓礎,是刺殺先帝的主謀之一。”

  “打殺了吧。”

  “他是…樓溫之子,需審問清楚,才好用刑。”

  “你問。”

  旁邊多出幾名宮中官吏,在桌上鋪紙研墨,準備記錄口供。

  “下面的人可是樓礎?”梁升之高聲問道。

  “不用審了。”樓礎也高聲回道,雖不能起身,聲音卻不肯弱下去,“我不僅是刺駕主謀,還在皇帝身上刺過一刀。”

  聽到如此坦白的交待,周圍人都吃一驚,只有執筆宦者不為所動,刷刷書寫。

  梁升之也吃一驚,反而不知道該怎么問下去,咳了兩聲,“諒你一介布衣,斷不敢行此大惡,背后必有主使者,是誰?”

  樓礎剛要一己承擔,話到嘴邊卻突然改變主意,“太傅梁昭讓我刺駕。”

  梁升之又吃一驚,臉憋得通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小皇帝騰地站起身,“誰是梁昭?梁昭在哪?”

  梁升之急忙湊到小皇帝耳邊悄聲解釋。

  “原來是你的父親,那一定是忠臣。”小皇帝坐下,打個哈欠,“我不要看審問,我要看打人,狠狠地打。”

  梁升之后悔將樓礎第一個叫上來,向亭外的宦者道:“帶邵君倩上來!”

  邵君倩撲通跪下,不等有人詢問就喊道:“冤枉!冤枉!我沒刺駕…”

  梁升之決定滿足小皇帝的意愿,冷冷道:“先打十鞭。”

  行刑官早已準備好,手握馬鞭從衛兵身后走出來,先抬頭看一眼亭子里的人,然后揮鞭狠狠抽打。

  只挨一下,邵君倩就已呼天喊地,挨第二下,抱頭呼痛,挨第三下,大聲求饒,挨第四下開始全盤招供,十鞭打完,他已招出洛陽長公主。

  小皇帝一開始縮在榻上不敢看,雙手捂住耳朵,梁升之小心觀察,一旦小皇帝忍受不了,他會立刻命令停止行刑。

  鞭子響到第三聲,小皇帝將雙手從耳朵上移開,響到第五聲,他坐起來觀看,第七聲,他干脆站起來,十鞭打完,他已經走到亭子邊上。

  “打得好!”小皇帝興奮地叫道,隨后迷惑地問:“為什么不打了?”

  梁升之提醒道:“邵君倩說長公主是幕后主使。”

  “把她抓來,也打十鞭。”

  “長公主是陛下的姑姑,不可輕易用刑,需審問明白,然后向太皇太后請示。”

  “那就打他。”小皇帝指向樓礎。

  樓礎以為自己這回肯定要受皮肉之苦,沒想到梁升之居然放過他,小聲向皇帝道:“后面的犯人還多著呢。”

  “都帶上來,通通十鞭!”

  剩下的犯人都被押上來,行刑官只有兩人,一人一鞭,輪流鞭打犯人,鞭響不斷,慘叫聲也連成一片。

  小皇帝拍手大笑,比剛才奏樂時要高興多了。

  人人挨打,只有樓礎被略過,小皇帝只看熱鬧,不在意誰挨打、誰不挨打。

  眾犯爭先恐后地招供同謀,說誰的都有,累壞了行刑官,更忙壞了旁邊的執筆吏,下筆如飛,邊聽邊寫,好在有三名副手相助,不至于寫亂、寫錯。

  行刑完畢,梁升之傳令再去抓捕被供出的相關人等,犯人則押回去。

  樓礎回到房間里,納悶梁升之為何會放過自己一馬,難道是因為不想太早牽連到大將軍?

  半個時辰之后,房門又被打開,進來的不是衛兵,而是樓硬與蘭夫人。

  樓硬撲來抓住弟弟的衣領,怒道:“你真的參與刺駕?”

  樓礎拒絕回答。

  蘭夫人道:“住手。”

  樓硬勉強放開,肥胖的身軀仍擋在弟弟身前,蘭夫人只得道:“讓開。”

  “母親,這個小子死有余辜,他將咱們樓家害慘啦。”

  蘭夫人不理兒子,走到樓礎面前,“你的膽子可真大。”

  樓礎微微一笑,“夫人和三哥很快就能出城了吧?”

  普普通通一句話,蘭夫人不語,樓硬卻更加憤怒,若非母親攔在身前,早就揮拳打人,“你說什么?”

  三哥的憤怒是個證明,樓礎笑道:“父親將我送進來,總得換幾個人出去。三哥是去益州,還是秦州?”

  樓硬臉色微紅,蘭夫人淡淡地說:“先去秦州,平亂之后再去益州。”

  “樓家能走多少人?”

  “十男十女。”

  “用我一人換樓家二十人,很劃算。”

  樓硬在母親身后道:“父親以畢生軍功換我們出城,與你何干?”

  蘭夫人卻沒有否認,輕嘆道:“朝廷的事情往往如此,沒道理可講。”

  “那還跟他說什么?平白讓皇帝懷疑…”樓硬被母親瞪一眼,只得閉嘴。

  “我不尋求任何道理。”樓礎曾經以為蘭夫人是“可勸之人”,這時卻明白過來,她是個外人,與自己毫無關系的外人,必然是她寫下的那封信,促成大將軍交出他這個兒子。

  “但樓家沒有忘記你的功勞。”蘭夫人又嘆一聲,“大將軍與我已經打點好了,你只要供出長公主,可免一死,發配到嶺南從軍。”

  “弒君之罪也可免死?”

  “你只說曾與長公主共商計劃即可,別的事情都不要提。”

  樓礎想了一會,“是誰非要置長公主于死地?梁家應該沒這么著急吧。”

  樓硬搖頭不已,“你自己死到臨頭,居然還關心這種事情?”

  蘭夫人卻不覺得樓礎問得多余,回道:“太皇太后一心要為大行皇帝報仇,那晚長公主出來得太早,惹來懷疑,所以…長公主并非太皇太后所生。”

  長公主掌握權力的時間只比樓礎長幾個時辰,太子一回來,她也淪落到邊緣,還招來忌恨。

  “邵君倩已經供出長公主。”

  “只有他一人不夠,此案將要公布于天下,不可有絲毫漏洞。”

  “大將軍呢?”樓礎又問,他聽到有犯人喊出大將軍,無論是真是假,都會惹來麻煩。

  “你還敢提起父親?”樓硬再次發怒。

  “大將軍早就知道會有刺駕,派人與刺客聯系。”樓礎說出真相。

  “你胡說!”樓硬揮舞拳頭,只是無法越過母親。

  蘭夫人用目光告訴樓礎,她了解真相,開口說的卻是:“還是那句話,有些事情沒道理可講。”

  “嗯,我會考慮夫人的建議。”

  “有你的供詞最好,沒有,也不影響大局,是大將軍堅持要給你一條活路。”

  “請替我感謝大將軍。”

  “你還年輕,別義氣用事,鬧得僵了,誰也幫不了你。”

  樓礎笑出聲來,他又想到可笑之處。

  “你笑什么?父親、母親送你一條活路,你還不感激嗎?”樓硬一直覺得這個弟弟古怪,如今更是看不上眼。

  樓礎忍了又忍,正色道:“請夫人原諒我的失禮,我只是…想到學過的‘循名責實’,覺得自己可笑。請夫人放心,再次受審的時候,我知道該說什么。”

  蘭夫人點下頭,“樓家能為你做的事情只有這些,大將軍也有為難之處。”

  “明白,有些事情就是無道理可講。”

  樓硬覺得這句話像是嘲諷,剛要反駁,母親轉身催他走。

  “他…”樓硬指著弟弟,最后什么也沒說,在前頭帶路,與母親一同離開。

  樓礎呆呆地站在原處,覺得到處都是可笑之事,卻又笑不出來,“名”、“實”兩字像一群飛蟲繞著他飛舞盤旋,攆又攆不走,看又看不清。

  不知過去多久,房門又一次打開,這回的拜訪者只有一人,也不提燈,在門口停下了一下,認準方向走到樓礎面前,“我猜你也睡不著。”

  來的是張釋虞,當時的三名“刺客”只有他沒被抓。

本書來自

飛翔鳥中文    謀斷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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