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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大仇

  左家寨降世軍被打個措手不及,此前他們四處游蕩,僥幸擊敗左家軍,自以為已經斬草除根,因此全無防備,直到敵軍攻到寨子中間的官廳,仍有許多人處于睡夢中。

  徐礎穿好衣服,坐在外間等候結果,昌言之侍立一邊,老丁則貼門而站,傾聽外面的叫喊聲,突然退后幾步,向徐礎跪下,帶著哭腔哀求道:“徐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待會千萬別透露我的身份。”

  “他們問起,我怎么說?”

  “就說…就說我是你的隨從,跟昌爺一樣。”

  昌言之嘿了一聲,沒有被一句敬稱所打動。

  徐礎笑道:“你忘了,左家兒媳見過你,知道你是涼州人。”

  老丁一呆,隨即道:“我是個小人物,未必會受到關注,總之懇請兩位別說我的身份,讓我自己應對就好。”

  昌言之笑道:“上次你不讓我們開口,結果我們成了俘虜。”

  老丁無言以對,只得一味跪頭。

  外面突然傳來砸門聲,還有厲聲呼喝,老丁嚇得癱在地上。

  昌言之道:“你去應對吧,我與公子都不提你的身份,你也別說我們的,大家各說各的。”

  老丁稍松口氣,感激地點下頭,起身來到門口,顫聲道:“我們是過路行人,被抓了肉票,門不是我們鎖的,請問各位大爺是來救我們…”

  砰的一聲,外面的門鎖大概是被撬斷,房門大開,一群士兵手執刀槍火把沖進來,老丁急忙退到昌言之身后躲藏。

  一名二十幾歲的年輕將領站在屋地中間,手握出鞘的單刀,四處看了看,目光最后落在徐礎身上——所有人當中只有他坐著。

  “你是什么人?”

  “倒霉的人,只是路過,就被抓了起來。”

  年輕將領走到近前,晃晃手里的刀,“別撒謊,這里原本是我父親的臥房——”他又往左右看了看,屋里原有之物幾乎都被搬走,只剩下笨重的桌椅,“棍匪肯讓你住在這里,必然當你是貴客。”

  徐礎好不容易從一氣吞那里爭來的“待遇”反成為可疑之處,他只好道:“我的確是倒霉的人,但因為我叫徐礎,所以…”

  “徐礎?哪個徐礎?”

  “我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別的徐礎…”

  “賀榮人懸賞捉拿的徐礎?”

  “賞額多少?”

  年輕將領微微一愣,“五千兩白銀。”

  徐礎看向昌言之,“我的身價不如公主。”

  年輕將領補充道:“還有單于的友誼。”

  徐礎笑道:“這個賞額可就高了,但我不相信這是單于本人的意思,應該是訛傳。”

  “訛不訛傳都與我無關,你是棍匪貴客,就是我左家的仇人。”

  “未請教閣下怎么稱呼?”

  對方如此客氣,年輕將領無法動怒,順口道:“在下左駿,此地副知寨…”

  躲在昌言之身后的老丁沒管住自己的嘴,插口道:“左副知寨,徐公子說的是實話,一氣吞要召集降世軍諸頭領,當眾殺徐公子為雄難敵報仇,才許他住好房子,并不是當成貴客,否則也不會在外面上鎖。”

  左駿也知道事情有異,因為沒一進來就殺人,嗯了一聲,突然向老丁道:“你是涼州人。”

  老丁臉色一變,他聽得很清楚,看得也清楚,左駿身后站立的多是羌兵,這些人的盔甲與中原無異,但是臉上喜歡涂得亂七八糟,而且愛用自制的牛角弓,特征極為明顯。

  聽到“涼州人”三個字,好幾名羌兵立刻叫嚷起來,老丁急忙道:“我是涼州百姓,受雇引路,不是楊家人。”

  一名羌兵上前,向左駿道:“寨子歸你,涼州人歸我們。”

  左駿點頭,幾名羌兵上前,要將老丁與昌言之拽走,徐礎起身阻止,“只有一個涼州人,他不是,他是江東吳人。”

  羌兵道:“你開口說句話,我一聽就知道是不是涼州人。”

  “我是江東吳人。”昌言之盡量用正常的語氣說話。

  幾名羌兵互相看了一眼,同時認定此人并非來自涼州,于是拖著老丁往外走,老丁失魂落魄,連哀求的話都說不出來。

  徐礎什么也沒說。

  左駿打量徐礎幾眼,對這個意外“收獲”有點不知所措,“你先留在這里,待會我再處置你。”

  左駿往外走,突然又轉過身來,“你倆跟我走,我不想出什么意外。”

  “我也不想。”徐礎笑道,與昌言之跟上來。

  戰事已近結束,降世軍不過一千余人,面對數倍之敵的偷襲,完全無力抵抗,很快就紛紛投降,由占領者變成俘虜。

  還沒走進官廳,眾人就聽到里面傳出女人的號啕大哭聲。

  左駿命眾人守在外面,獨息進廳查看情況。

  昌言之小聲道:“此人想必就是左家五子,里面是他媳婦。”

  “左駿先去父親屋里查看,很可能還沒成親。”

  “要打個賭…”

  沒等昌言之說完,左駿走出來,一臉的悲憤,咬牙道:“有勞諸位,將一氣吞找來,無論是死是活,我都要!”

  一部分士兵領命離去,另一些人簇擁左駿進廳,徐礎與昌言之當然也要跟進去。

  官廳里,左家五兒媳剛剛哭個夠,此前的話還沒說完,一見左駿就道:“七弟,你一定要替你哥哥報仇,那個人…那個人是個牲畜,他、他…”

  “五嫂不必多說,我都明白。”

  五兒媳坐下,仍在拭淚。

  昌言之向徐礎點下頭,表示認輸。

  左駿上前道:“五嫂去后面休息,這里的事情…”

  “不,我一定要看到棍匪的下落,否則此心難平。”

  左駿勸不動,只得由她,但是將附近的幾根蠟燭掐滅,讓五嫂留在陰影里,然后他走到羌兵中間,與幾個人小聲交談。

  徐礎猜測他們談論的內容與自己有關。

  外面傳來腳步聲,一大群士兵押著十余名降世軍頭目進來,其中就有一氣吞。

  “他跑得太急,自己從馬上掉下來。”一名羌兵道,“還挺強橫,威脅我們說死什么之地。”

  羌人大都會說中原話,有些詞卻不太了解。

  一氣吞被五花大綁,頭盔沒了,臉上有些擦傷,卻不露懼色,“死無葬身之地,你們所有人都是這個下場。”

  左駿拔出刀,怒道:“我們左家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下此狠手,殺我全家老小?”

  一氣吞哈哈大笑,“老子湊巧來到這里,管你有怨無仇?抓到的人該殺就得殺,不殺還養著嗎?你們左家人骨頭不夠硬,臨死前一個勁兒求我開恩…”

  左駿再也忍受不住,舉刀要砍。

  廳內的五兒媳道:“七弟且慢。”

  一氣吞笑道:“還是小娘們兒講情義,一日夫妻百日恩…”

  左駿氣得直發抖,五兒媳更是怒不可遏,但仍保持三分鎮定,“就這么殺死他太便宜些,他全家人都隨他為匪,共是兩子、一女、兩個弟弟,還有二十幾個近親,七八十位遠親,他靠這些人的扶持自稱天王,因此也最在意這些人。七弟若要報仇,就將這些人找出來,當他的面挨個斬殺,方能稍泄心頭之恨。”

  一氣吞臉上第一次變色,罵道:“好一個心狠的臭娘們兒,當初在被窩里就不該對你說那么多…”

  “將他的嘴堵起來。”五兒媳顫聲道。

  無需她的提醒,左駿親自動手,從一氣吞的袍子上撕下布條,將他的嘴胡亂纏住,一氣吞兀自說個不停,只是沒人能聽清他說些什么。

  左駿向另外幾名俘虜道:“誰是一氣吞的家人,站出來。”

  沒人敢站出來。

  “你們互相指證,誰指證的多,我饒誰性命。”

  這句話有效,幾名頭目立刻開口,很快就指證出七名一氣吞的親屬——他們正是頭目中的大多數。

  左駿向羌兵道:“麻煩諸位帶他們出去,指認一氣吞其他家人,務必一個不落。”

  那七名親戚被留下,早已嚇得跪在地上發抖,其中一人也是糊涂了,辯解道:“將軍、大人,睡你媳婦的人是一氣吞,不是我們…”

  左駿一聽這話更怒,本想等人齊再動手,這時揮刀先砍到一個。

  剩下的六人面無人色,一味的求饒。

  一氣吞仍不服氣,還在嗚嗚啦啦地叫喊。

  左駿一旦動手,再停不下來,雙手握刀奮力劈砍,砍到第五人時,只聽那人哀叫不止,卻怎么也砍不死,收刀細看,才發現刃已經卷了。

  羌兵見血,個個興奮,立刻有人將自己的刀送來,左駿接在手中繼續劈砍。

  徐礎與昌言之站在一邊,互視一眼,都覺得事態似乎將要失控,但是誰也勸不得。

  陸續又有一氣吞的親眷被送來,左駿問明身份,立即動手,自己砍不動時,就請羌兵幫忙。

  遇到兩名婦人與幾個孩子時,左駿有些心軟,正猶豫間,五嫂在遠處道:“七弟,左家就剩你一個男丁,老少可都被殺絕了。”

  左駿沒回頭,下令全部殺死。

  殺到孩子時,一氣吞終于服軟,嗚嗚地磕頭,可是沒用,眼見尸體越來越多,他也流出眼淚。

  左駿解開一氣吞嘴上的布條,咬牙道:“你也知道滅門的滋味,當初為何殺我全家?”

  一氣吞只剩半口氣,“求你…求你先殺了我吧。”

  左駿已殺得興起,哪里還有半點心軟,直殺到一百多人才停下來,然后親自動手,砍下仇人的頭顱,一氣吞甚至沒躲一下。

  官廳里血流成河,幾乎沒有立足的地方,羌兵抬走大部分尸體,只留一氣吞等少數幾具。

  左駿走向陰影里的婦人,“五嫂,大仇已報,你心愿可了?”

  “算是了了一些。”

  “好,可你污了名節,我不能留你,請你到了陰間,告訴左家人,我已替他們報仇。”

  “七弟…”婦人待要爭辯,脖子上挨了一刀,血流如注。

  左駿轉身不看她,向門口的諸羌兵道:“諸位替我報仇,我沒什么說的,必定遵守諾言,引諸位去涼州。我們左家與涼州來往頗多,打著左家寨的旗號,定可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至少可以攻下幾座大城,讓羌人立足。”

  徐礎極輕地嘆息一聲,深切地感受到亂世之苦。

飛翔鳥中文    謀斷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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