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截取、污染與被遺忘的
目送著風暴之神離開，鄧恩的目光轉而落到了波濤女神身上。
“您覺得呢？”
“祂會進入沉睡，神明的沉睡會保護自身，所以風暴大概率可以避開這次的風波，只要祂能夠置身事外，”波濤女神看著鄧恩，“那么你的決定呢？我想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吧，不會和我一樣，回到自己的領域，搜集情報。”
“死亡確實恐怖，祂甚至沒有出現在我們面前，就瓦解了這個聯盟，”鄧恩沒有回答，而是問出了一個問題，“但神明不是不朽的嗎？為什么，你們要這么畏懼呢？”
“不是畏懼，”波濤女神緩緩前行，水流憑空出現在祂的王座兩邊，“因為諸神黃昏的日子不遠了，沒有人清楚，死亡每次出現的目的是什么，我之所以不去沉睡，就是要搞清楚，祂這次的目的是什么。”
祂看著鄧恩，語氣逐漸凝重：“要知道，祂這次甚至創造出了能夠直接用于亡靈巫術的死氣，讓它們彌漫大陸，當然，因為認知的關系，這個大陸的人將之視為一種元素，事實上，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并不算錯，但這更讓人摸不清祂的目的，難道這個大陸的凡人，對祂來說，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和時光有關嗎？”
“死亡的目的么？”鄧恩陷入了沉思，他從女神的話中得到了提示，“我或許知道的一些。”
準備離開的波濤女神錯愕的停下了行動。
“你知道？”祂那平靜的表情再次被打破了，“你為什么會知道？你又知道什么呢？”
“我還不能確定，但大致還是可以猜測到的，因為只要一些時間，這并不難發現，”鄧恩似乎并不打算直說，“哦，尊敬的殿下，您不要以為是我不愿意說，而是這件事目前還不能提及，因為一旦提及，那么進程就會被打斷，我只能告訴您，這和時光有關，和大陸有關，同樣，也和這里的國家、王朝、領主有關。”
“感謝您的提醒，”波濤女神沉思了一會，似乎沒有什么結果，但祂還是致謝，“如果您的計劃受阻的話，我隨時歡迎您前來南方，無論是血統，還是利益，這都決定了我們會站在一起，我會幫助您。”
“我也會幫助您，”鄧恩笑了起來，“當然，前提是您能夠加入到我的計劃，如果您有這個樣的想法，我隨時歡迎您，到時候只需要呼喚我的神名，審判之神。”
“不錯的約定，”波濤女神點點頭，“如果這次合作能夠愉快的話，我是說如果真的有合作的話，未來當屏障消散，神王注意到您，我會在力所能及的條件下，提供相應的幫助，”最后，祂補充道，“但是，我不會為了您，和神王產生沖突。”
“我明白這些。”
當這句話說完之后，海浪聲中，王座和上面的女神都迅速遠去。
“這就叫做各奔東西吧？死亡真的那么可怕嗎？”鄧恩沉思了一會，隨后搖了搖頭，“但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回避，因為在我手上，有四個時光的碎片，其他兩位神族后續能夠避開死亡的注視，但我肯定不行，只要死亡真的是為了時光而來。”
實際上，鄧恩很清楚，那兩位神族之前之所以沒有爭奪，任憑自己獨吞兩塊碎片，其實也有想讓自己去試探死亡的意思，當然，如果他們的暗算成功了，也許會有另外的計劃。
但是現在，無論是去沉睡的風暴之神，還是打算觀望和尋找機會的波濤女神，他們的一部分想法是重疊的——需要觀察鄧恩的作為。
如果鄧恩能夠頂住死亡的第一波攻勢，那么毫無疑問，兩位神族、至少是那位波濤女神會選擇加入，否則的話，祂們只會選擇旁觀。
“很有趣，不過如果我能頂得住第一波攻勢，那么也就意味著，我能夠領悟一部分死亡，到了那個時候，恐怕你們加入不加入，對我而言，意義都不大了，不過如果你們愿意提前出手，對你們來說，倒是有好處。”
這樣想著，鄧恩的意志分散出一部分，籠罩了四塊時光碎片組合而成的光團之上。
為了杜絕后患，同樣也為了防止神性中的隱患，這幾枚碎片被轉移到了一處半位面。
這個半位面形成的時間不長，環繞著妖魔小世界運行，有些近似于衛星，只不過妖魔世界并不是星球，而是一個平整的位面，所以這個半位面的環繞方式也十分奇特，近似于鐘擺。
這塊位面的發現并不困難，當鄧恩成為了妖魔小世界本身，那么凡是和這個世界有關的運行體系，他都了如指掌。
現在，那四塊碎片被聚集起來，不斷釋放出神性光輝，四種有關時光、但是不同側重的神性本質，現在結合在一起，給予了鄧恩莫大的引導和啟發。
“參悟這四個碎片，然后讓我的計劃更加順利！”
鄧恩的意志籠罩著神性，但從一開始，他對于這些神性碎片的態度就和其他兩位神族不同，現在得到了，固然是值得慶賀的，他可以從里面得到很多的啟示和幫助，但如果沒有得到，對他原本的計劃也不見得有損失。
畢竟，從一開始，他散播出二十位白銀騎士，就是在謀取時光之力，而他的方法，現在已經被證明是有效的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那位死亡的計劃，很有可能和我相同，從眾多神殿的瞬間崩塌來看，這件事并不簡單，為了計劃能夠順利進行，我必須進一步完善計劃才行。”
不過…
鄧恩忽然停下。
“總覺得我忘了點什么。”
隨即，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幾乎就在同時。
剛剛離開了鄧恩的波濤女神，已經靠著神權接引，直接來到了南方諸島，祂坐于王座，感受著倒塌的眾多神殿，傳遞了神諭，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仿佛祂的信徒，忽然之間全部消失了。
這樣的現象讓女神意識到了危險，祂甚至沒有回到原本沉睡的地方，而是降臨凡塵，行走在叢林之中，釋放出神力，凝聚出兩具化身，然后讓她們分頭行動，去探查消息和搞清楚情況。
“這太古怪了，信徒除非死亡，否則不可能沒有回應，依死亡的力量，雖然能做到這一點，但這么大規模的死亡，我肯定早就察覺到了，不可能無聲無息的發生，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到底發生了什么？”
當然，最讓波濤女神警惕的，其實還是隨著神殿的崩潰，信仰陷入混亂、祂的權柄在這一刻受到了干擾，以至于讓祂成為了聾子、瞎子，對于大陸上正在發生的事，沒有辦法及時知曉，除非有人時時刻刻念祂的名，傳遞祂信息。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仿佛突然之間，這大陸上和群島中的幾萬信徒都不翼而飛了。
正當祂疑惑思索的時候，忽然接收到了一道意念——
“你和那個年輕的神是如何約定的。”風暴之神的意念忽然傳來。
“風暴？”波濤女神并不意外，祂很清楚，風暴會遇到和自己一樣的情況，但對方既然提起了那個年輕的神，那么女神當然不會主動談及信仰的事，于是祂將和鄧恩的約定說了出來。
“真是一個狂妄的新神，祂顯然存在有某種幻想，但這樣也好，我們可以觀察祂，然后決定下一步的計劃。”風暴之神這樣說著，隨后話鋒一轉，“關于信徒，你有什么發現嗎？”
“他們都消失了，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波濤女神沒有隱瞞的意思，“也許都死了，也許發生了其他事，但是要驗證需要時間，”頓了頓，祂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繼續說道，“也許搞清楚這件事，對于我們了解死亡的目的十分有必要，不是嗎？”
然后，祂仿佛剛剛想起來，于是繼續說道：“你的沉睡呢？我以為你會用這種方法來度過。”
“你知道的，在沒有獲得足夠的信息之前，我不能安心的睡下，”風暴之神的意念進一步訴說道，“為了能夠醒來，關于沉睡的地點，我們都會告訴一些高階祭司，但現在，我不敢保證這還安全。”
“所以你打算安靜的觀察。”
“是的，”風暴之神的意念中帶有一絲嘲諷，“畢竟有一個神族為我們沖鋒陷陣，不是嗎？有的時候，獲得太多，并不見得是一件好事，這可能會讓神看不清自己。”
“也許你不該這么小看祂，”波濤女神提醒道，“忘了祂給我們的驚訝了嗎？也許以后會更多。”
“但是死亡總會終結一切，不是嗎？包括驚訝。”風暴之神回應道，“驚訝也會死亡。”
“也許會變成死亡。”波濤女神提出了一個新的觀點，“忘記祂那特殊的能力了嗎？在那個遺跡中，我們已經證明了，祂實際掌握了一部分風暴和海洋的力量，雖然缺陷不少。”
“雖然不想承認，但死亡是不同的，概念意義上的。”風暴之神說著，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祂進而問道，“所以你存有期待？才會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沉睡？”
“現在看來，沉睡的條件也不足，那么不如讓我們看著祂。”波濤女神說著，忽然意志震動，隨后祂的意識深處傳出了一點驚恐！
隨即，一股難以言喻的黑暗力量侵襲過來，似乎想要沾染祂的意志！
但畢竟是經歷了足夠時間的神族，祂將心中的種種繁瑣念頭壓下，及時割斷了和黑暗力量之間的連接媒介，這才終止并且避免了被黑暗意志侵襲！
隨后，祂冷靜下來，神格轉動，表情淡漠、眼中閃過無數流光，種種情感、情緒全部都被壓制下去，仿佛在這一刻化身為了一臺純粹的計算機器。
“我的化身被人捕捉，并且污染了。”
很快，得到了答案的波濤女神明白了原因，停止了神格計算，隨即臉色難看。
神明的化身并非單純的超凡神力，不能局限為一種能力，更像是自身的延展，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就某種程度而言，雖然沒有神明本體的力量，但化身也是神明，只是力量縮水了。
現在，化身被捕捉，甚至被某種力量污染、逆轉了意志，這不僅意味著本體也有危險，同樣代表著難以言喻的侮辱和挑釁！
“你也發現了嗎？”
風暴之神的聲音隨后傳來——
“我的化身被劫持了，或者說，被污染了。”祂的意念中充斥著憤怒，甚至顯得有些混亂了。
“死亡干的？”波濤女神同樣壓抑不住怒火了，因為這次的挑釁，已經在底線了。
“祂的嫌疑最大，但我認為事情沒有這么簡單。”風暴之神分析起來，“你知道的，死亡也許有計劃，但截取化身，不太像是祂的能力范疇中的。”
“是的，”波濤女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祂使用神格進行推算，“神明化身的運轉機制十分復雜，我們能夠施展，因為這是神格賦予我們的天賦，本身的原理我們并不知道，死亡的神職不包括這部分，祂更做不到，那么難道還有其他勢力插手了？”
“我們都是中等神力，想要截取我們的化身，恐怕并不容易。”風暴之神提醒道。
“是的，”波濤女神承認道，“至少是平級，或者更高的，難道還有哪個強大神力隱藏在大陸上？”祂頓時覺得事情復雜起來，同時祂又感覺自己似乎忘記了什么事。
只是這個思緒馬上被風暴之神打斷了，對方說道：“我們先聚集在一起吧，然后一起想辦法。”
“很好，我認為這是一個穩妥的主意，雖然顯得保守。”
“看起來，我忘記的，是你。”
在兩位神族做出決定的時候，鄧恩卻來到了一處半位面。
這是一處依托于伊迪斯大陸的半位面，十分狹小，幾乎只有一個籃球場的大小，一道人影被禁錮在地上。
雷霆之神。
此刻，這位被完全封印的神族正怒視著鄧恩。
“別生氣，”鄧恩一揮手，讓雷霆之神的身影隱沒，“因為你馬上就明白，選擇和我站在一起，是你目前能夠找到的，最理想的方法。”
你把這叫做和你站在一起？
如果不是被禁錮了語言，雷霆之神會用自己能夠掌握的所有污穢之言，去痛罵面前的這個新神。
但現在，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隨后瞪大了眼睛，滿臉不解和憤怒的看到，那個新神的身影一點一點的變化成了自己的樣子，然后又模仿著被禁錮的樣子，站在原地。
祂要做什么？
雷霆之神不解，但忽然，聲音從外面傳來，兩道身影破開了半位面的防御，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