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第一百一十八章：封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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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49年1月18日
即墨檀參加期末測驗的三天后
游戲時間，am7:03
已檢測到您的精神連接，正在同步個人信息……
連接完畢，正在讀取角色信息
歡迎回來，絕對中立的黑梵，即將載入無罪之界，祝您晚安
無罪大陸，米莎郡南部，伊奈鎮近郊
墨檀的身影出現在了一棵歪脖子樹后，與下線時截然不同的位置讓他稍微有些詫異，但當周圍的嘈雜聲驟然響起時，他卻已經在第一時間猜到了答案......
看來正好趕上了檢查時間啊。
從樹后拐出來的墨檀苦笑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在周圍那大量衣衫襤褸的難民中穿行著，逆著人群向不遠處的伊奈鎮緩慢前進。
他知道，自己視野所及之處那千百個面容憔悴的人都是幸運兒……
能夠從封鎖線內離開的幸運兒。
盡管他們已經失去了家園，盡管他們面黃肌瘦、無家可歸、流離失所，但這些人依然是幸運的。
至少他們能從建立在伊奈鎮南側的臨時封鎖線里順利離開，這就足夠了。
離開安全未感染瘟疫
所以，這些人是幸運的，因為他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至少不會像那些重度感染者一般凄慘的死去……
身體從內部開始腐朽，任何傷口都會無可避免的惡化，皮膚與肌肉在僵死后不斷脫落，身上逐漸出現大量畸形無用的組織，而那些肉瘤與膿腫唯一的作用就是讓其主人死得更快。
而且……傳播速度極快！
這些情報都是在兩天前就已經抵達疫區的語宸告訴墨檀的，前者現在已經進駐了位于米莎郡中部地區的霍弗城，那里曾經是瘟疫最嚴重的受災區之一，不過在夏蓮圣女使用了某種大范圍高階神術后已經暫時安全了下來，這兩天已經接納了總計超過五千人的難民與感染者。
每天早晚各一次檢查么……難怪昨天來到這里的時候附近一個人都沒有……
已經遙遙看到了鎮南封鎖線的墨檀暗暗想到，他這一路過來見到了不少往東南大陸逃竄的難民，也打聽到了一些消息，比如圣教聯合與部分中立勢力于近兩天在疫區邊緣建立起來的大規模封鎖線。
至于用途，不言而喻……
封鎖瘟疫、封鎖感染者。
每個節點都有數位圣教聯合的神職人員以及少量戰斗職業者，其職責就是阻止感染者離開疫區。
因為圣教聯合、法師公會、冒險者公會、傭兵協會、盜賊公會等中立組織乃至附近一些大大小小的勢力都派出了大量人手，所以一圈囊括了整個米莎郡的封鎖線在短時間內便已經開始運轉了起來。
全天候的封鎖，每天兩次為期一小時的檢查，禁止任何感染者離開。
這就是封鎖節點的全部工作。
也正因為如此，在游戲時間昨天下午抵達伊奈鎮外的墨檀并沒有看到任何難民，畢竟成功離開的人絕對不會駐留在這附近，而更多人則根本無法離開封鎖線。
“在那里工作的人……”墨檀眺望著不遠處的關卡，苦笑著搖了搖頭：“下半輩子可能都會做噩夢吧。”
他頗為悵然地嘆了口氣，快步向前走去。
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逝，臉色有些蒼白的老牧師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對面前一位精靈女孩搖了搖頭，低聲道：“很抱歉，小姑娘……”
“怎么會！”有著一頭碧綠色長發的少女無力地跪倒，眼中溢滿了晶瑩的淚花，失了魂似的喃喃道：“不可能，我……感染了……？”
身著一襲褐色皮甲的侏儒盜賊神色復雜地看了女孩一眼，對身旁的老牧師說道：“歐文老伯，要不您再看看？這丫頭估計還沒到一百歲，在樹精靈里最多只能算是個孩子。”
“骰子！”蹲在后面木箱上獸人薩滿瞪了那侏儒盜賊一眼，沉聲道：“別讓歐文閣下再耗費魔力了！他的判斷什么時候出過錯？”
被稱作骰子的侏儒也惡狠狠地瞪了回去，尖聲叫道：“混蛋！這丫頭身上一點受到感染的跡象都沒有，臉色比你還正常，再檢查一次怎么了？她還有好幾百年可活啊！按比例來算的話她沒比你家閨女大幾歲！”
“你……”獸人薩滿豁然起身，拎著手中那巨大的圖騰柱走到對方面前，怒道：“別意氣用事，如果咱們唯一的牧師提前消耗完了魔力，其它健康的人就有可能得等下一批，在這個過程中萬一有誰被感染了，你負責嗎？”
骰子張了張嘴，最終一臉猙獰地沉默了下來。
然后……
金色的光芒再次從牧師歐文手中那枚十字架中綻放開來，籠罩了那失魂落魄的精靈少女。
“歐文閣下！”獸人薩滿苦笑著對再次施展神術的老者嘆了口氣：“我剛才說的話您沒聽到么……”
“但是骰子說的也沒錯。”老牧師用力挺直自己有些佝僂的身體，用力將手中那已經有些褪色的十字架握緊，轉頭笑道：“當然，你說的也沒錯，所以我會堅持到檢查時間結束的，魔力不夠的話，我還有信仰……”
獸人也沉默了。
魔力不夠還有信仰……這句話里所蘊含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在消耗光魔力之后，靠著意志硬撐、透支、拿命頂而已。
希望會有奇跡發生吧。
獸人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面前那位精靈少女，用力地攥了攥拳頭，如果可以的話，他何嘗不希望這個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孩子能夠平安離開這片險境。
如果可以的話……
他瞪大了雙眼。
可惜，奇跡并沒有降臨。
在那淡金色的神光之下，一團黑色陰影出現在了女孩的左肩……
“真的很抱歉。”歐文偏開了目光，低聲道：“我剛才不止用了曙光之眼，同時也嘗試為你使用了治療神術……但是……”
精靈女孩抬起頭無神地看著面前的老人，顫聲道：“但是……怎么樣？”
“讓我看看你的肩膀。”獸人薩滿走上前對她沉聲道：“或許你之前受過什么黑暗魔法的攻擊也說不定。”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如此輕易地放棄，所以才說出了這樣的話。
但其實在場的幾人心里都很明白，一個普通的平民精靈女孩如果真受到過什么邪惡魔法的攻擊，她可能早就死了，所以……
“不要！”那少女卻是忽然大叫了一聲，隨后抬腿就往封鎖線外跑去，精靈特有的敏捷讓她步履飛快，幾乎是在眨眼間就已經跑出了十幾米的距離。
“大地之靈，請……”獸人薩滿嘆了口氣，抬起了手中的圖騰。
然后……
一把匕首突兀地插在了他的圖騰柱上。
名叫骰子的侏儒盜賊轉瞬間便打斷了這次施法，隨后化作一道殘影電射而出。
僅僅只是耽擱了這么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那個精靈少女已經逃出了一個中階薩滿的施法范圍。
“骰子！”獸人怒吼了一聲，將手中的圖騰往地上一扔就要追出去，但卻被身邊的牧師拽住了。
歐文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沒事的，骰子他……其實比你冷靜多了，我們繼續工作吧。”
“但是！”
“等他回來吧，你還要幫忙維持秩序呢。”
墨檀面前的人越來越少，身后的難民更是跑的飛快，他默默地計算了一下，估計再過個半個小時，這附近就要再度空曠起來了，不過在此之前自己應該可以……
就在這時，一個嬌小纖細的精靈少女忽然出現在了不遠處。
“救命！”女孩看到墨檀后第一時間高呼道：“救我……我，我沒有感染！”
墨檀停下了腳步，但是卻什么都沒有做。
矮小的黑影驟然出現在了女孩身側，凜冽地寒芒一閃而逝……
精靈少女右臂的衣袖化作了無數碎片。
“看來你的確感染了，小丫頭。”侏儒盜賊苦笑著將自己手中的匕首收回鞘中，看著女孩那暴露在空氣中的肩膀，輕聲道：“跟我回去吧。”
墨檀注意到，女孩那白皙而光潔的肩膀上，有一顆并不算很大的鼓包。
灰白色的……里面還隱隱透著暗紅的小鼓包……
“我不要！”精靈女孩低聲抽泣了起來：“我不回去……嗚嗚……我不想死……拜托……拜托了……”
骰子搖了搖頭：“你必須回去。”
“不要！”女孩崩潰似的大叫了一聲，然后沖到了墨檀面前，死死地握著他的肩膀：“救我！救我！”
墨檀嘆了口氣，拍了拍對方那因為恐懼而正在微微發抖的小手：“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帶你去霍弗城，那里應該有人可以治好你……”
“不，我不去，我要離開這個地方！”女孩用力甩開了墨檀，顫聲道：“我要活下去，我不想死！”
然后她便跑了起來，以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跑了起來。
然后……
“為什么？”呆立在原地的女孩瞪大了雙眼，一邊低聲呢喃著，一邊蹣跚著繼續向前走去。
她的后心，正插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對不起。”匕首的主人輕聲道：“睡吧……睡醒了之后，就沒事了……”
撲通……
“嗯”摔倒在地的女孩露出了一縷微笑，在恍惚中對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侏儒低聲道：“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呢……”
然后便合上了眼睛，慢慢停止了呼吸。
“你是牧師吧？”背對著墨檀的骰子輕輕從女孩背上拔出了那把匕首，將這把滿是暗紅色鮮血的兇器收回鞘中，沙啞地開口道：“可以為她祈禱一下么？”
從剛才開始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墨檀點了點頭，走到女孩的尸體前半跪了下來，握緊了手中的十字架。
“祈禱些什么？”他對身旁低垂著腦袋的盜賊問道。
“你不是牧師嗎？”后者微微顫抖地嘟囔道：“為什么要問我。”
“那祈禱她睡醒后開心快樂，可以嗎？”
“太俗了……”
“是么？”
“算了，就這樣吧。”
“嗯。”
墨檀捧著手中的十字架，并沒有使用任何一個技能，只是在心中低聲重復著一句話。
過了半晌，縹緲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知道了，我護著她。
五分鐘后
“好了？”骰子見墨檀站起身來，不由得低聲問道：“這么快？”
“女神已經答應我會照顧她了。”墨檀沖面前這個雙眼通紅的侏儒微笑道：“所以這樣就好了。”
對方掏出一方臟兮兮的帕子，擤了下鼻涕，撇嘴道：“好吧，你離遠一點。”
墨檀點了點頭，退開了兩步。
隨后便見到面前那侏儒盜賊掏出了一個小瓶子，將里面的液體小心翼翼地灑在了女孩身上，然后又往之前那把匕首上灑了些……
“圣水嗎？”墨檀低聲問道：“這樣處理就好了？”
骰子搖了搖頭，將那把匕首連鞘一起放在了女孩身邊，低聲道：“圣水也沒用，感染了瘟疫的尸體一定要焚燒掉才行。”
說罷他便隨從腰間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根小黑棍，在地上蹭了兩下之后輕輕放到了女孩身邊。
火光沖天……
兩分鐘后
“我叫布魯茨骰影，你可以叫我骰子。”侏儒輕聲對走在身邊的墨檀道：“你要進入疫區？”
“黑梵，曙光教派的牧師。”墨檀也自我介紹了一下，隨后點頭道：“是的，圣女殿下希望我來這里幫忙。”
他這話并沒有什么問題，畢竟語宸的確是曙光教派的圣女，也確實對他的到來表示歡迎。
骰子聳了聳肩：“好吧，希望你能在不死的前提下多救幾個人……”
墨檀無聲地點了點頭。
“你是人類？”
“嗯。”
“剛才那個女孩，如果換算成你們人類的年紀，估計也就十幾歲吧。”
“是這樣嗎……”
“你剛才對她見死不救。”
“可以這么說……”
“而我則親手結束了她的生命。”
“是的……”
“我是不是一個沒良心的混蛋，什么都做不到的廢物？”
“我并不這么覺得。”
“為什么？”
“因為你沒得選擇。”
骰子愣了一下，最終卻是有些苦澀地干笑了一聲……
“是啊，我沒得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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