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四百三十六章:小小茶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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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尼克城，中央行政區，前城主邸，中庭花園 “陰天姐姐”
靜謐的錦簇花叢中，那惹人憐愛、粉雕玉琢的女孩一邊好奇地四下張望，一邊甜甜地向陪在她身旁那眉清目秀的妙齡女子問道：“加雯姐姐說的禮物到底在哪里呀？問秋都沒有看見什么像是禮物的東西哎！”
“那是必須要小問秋自己找到才有意義的禮物哦，所以雖然很遺憾，但陰天姐姐還是得暫時保守秘密才行。”
在游戲內外都是加雯的左膀右臂，于無罪之界中的行頭是一套有些寬大的深褐色復古工裝，頭戴針織貝雷帽，脖子上掛著一只帥氣防風鏡的陰天眨了眨眼，對女孩露出了一個朝氣蓬勃的爽朗笑容，樂呵呵地在其小臉蛋上輕輕戳了一下：“好孩子可不能作弊哦，壞孩子也不行！”
“好哦！問秋知道啦！”
女孩仿佛小貓般輕輕蹭了蹭陰天的指尖，隨即便繼續興致勃勃地溜達了起來，表里如一地乖巧懂事。
而在女孩轉身繼續蹦蹦跳跳地開始亂轉后，跟在后面的陰天臉上那副笑容卻顯得有些勉強，背在身后的雙手更是冰涼到仿佛已經死掉有一會兒了。
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
首先，盡管大小姐言之鑿鑿地向這位問秋小妹妹表示自己準備了禮物，但作為加雯身邊最親近的左右手與工具人，陰天可以百分之一萬地確定，加雯口中所謂的‘禮物’根本就不存在！事實上，兩人這次來到奧尼克城后根本就沒來過這地方。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直到兩人踏入這座宅邸的大門，加雯才發來了一條滿是惡趣味的提醒，告訴陰天這里其實是自己在無罪之界中那位老板的臨時居所，不出意外的話，后者眼下應該已經完成入住了。
于是乎，原本打算隨便搞點小玩意兒硬控一波問秋的陰天當時就坐蠟了，盡管那位游戲ID叫做墨，從不久前開始就被眾人稱為罪王的男人并沒有與自己直接打過交道，但哪怕只是跟在大小姐身邊時悄悄看上一眼，那個家伙都會讓陰天如芒在背，甚至連氣都喘不上來。
硬要解釋一下的話，陰天覺得應該是因為某種偶爾會出現在加雯身上的，雖然微不可察但卻令自己膽寒的‘不祥氣質’。
那是她讓所謂的朋友家破人亡時——
那是她親手送自己的親哥哥鋃鐺入獄時——
那是她只用一個電話便將合作伙伴逼到從天臺上縱身躍下時——
那是無數在生活中的小小瞬間，在陰天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不經意間從加雯身上流露出來的，極度令人安心，卻又極度令人不安的氣質，也是陰天在很久很久以前果斷決定背叛加雯的兄長，轉而將一切內情全盤托出給面前那位少女的核心原因。
那是獨屬于加雯的致命魅力，亦是奪走了無數人生的致命危險。
然而那位在無罪之界中招攬了大小姐，成為了她口中‘老板’的男人，身上那股只有極偶爾情況下會在加雯一顰一笑中閃過的‘不詳氣質’，卻要比后者濃郁成百上千倍！
盡管很多人對此毫無察覺，但因為目睹過不知道多少次加雯手段的陰天，卻對此尤為敏感，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本能地對那位罪王產生一種恐懼，一種直接真正理解其有如魔性般的魅力與危險才能切身體會到的恐懼！
其中，以上那份魅力或許會讓陰天在某個夜深人靜的無聊瞬間閃過一絲‘對那人投懷送抱’的念頭，然而被詮釋為恐懼的部分，卻會讓她幾乎無法承受自己置身于大小姐那位老板視野范圍內的壓力，盡管后者眼中從未映出過自己的模樣。
總而言之，一想到自己此時此刻正在沒有大小姐陪伴的情況下漫步在那人的‘宅邸’中，陰天就有一種強烈的，當場昏厥掉線的沖動。
只可惜她昏不得，畢竟面前這位雖然有著天使般可愛的外表，手段卻同時兼具著極度天真燦漫與極度冷酷殘忍的女孩需要有自己陪著，所以直到大小姐再次發來指示，自己都必須硬著頭皮在她指定的這片‘絕境’給女孩當保姆。
有一說一，陰天其實非常喜歡問秋，就算對方就仿佛天使與惡魔的結合體，但跟了加雯不知多少時日的陰天本就不存在哪怕半點道德潔癖，恰恰相反，被大小姐挖掘出了其離經叛道一面的她，在本質上其實非常偏向于混亂側，所以完全不覺得女孩在問罪論戰中那堪稱瘋狂的手段有什么問題。
所以如果換個環境，比如任何與那位‘罪王’不沾邊的地方，陰天恐怕早就憑借自己出神入化的諸多技藝哄小姑娘玩了，然而此時此刻的她，就算只是像剛才那樣看似心境平和的說話就已經使勁了渾身解數，再進一步的話，就有些太過于強人所難了。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就這樣，陰天一邊跟在蹦蹦跳跳的女孩身后，一邊瘋狂在心底祈禱著，同時用非常不淑女的內心獨白去抱怨時間為什么過得這么慢。
再然后，這趟緊張刺激的折磨便迎來了突兀的解脫——
“晚上好，兩位。”
伴隨著如錯覺般輕柔的微風拂過，有著一頭褪去了顏色，只余下滿眼蒼白的長發，相貌姣好、氣質出塵的女子便出現在了兩人面前，并隨手扶住了因為急剎車而險些踉蹌個跟頭的小女孩。
吾命休矣——
而陰天則在看清對方的瞬間在心底發出如此感嘆，扯出了一個比哭強點有限的微笑：“晚…晚上好啊…希卡女士。”
“晚上好，陰天小姐。”
雖然這會兒并未穿著那套令人不安的黑色騎士鎧，甚至都沒有攜帶佩劍，但作為罪王的騎士，朵拉·希卡依然讓陰天感到了近乎窒息的壓迫感，以至于雖然她的話語溫和有禮，卻依然讓后者打了個哆嗦。
“你…”
陰天牽起問秋這會兒摸起來令人感到分外溫暖的小手，原本那張能言善辯、能說會道的小嘴卻仿佛打了結一般連話都說不完整了：“呃，您還請聽我狡辯！”
“寂禱女士的意思是，來都來了，與其在院子里吹風，還不如進去坐坐。”
罪王的騎士淺淺地笑了笑，側身向花園盡頭那富麗堂皇的宅邸側門做了個‘請’的手勢：“盡管這里的前主人品位一般，但就算如此，里面也有不少遠比這些花卉值得一看的收藏品。”
“收藏品？”
問秋抬頭看著朵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噗靈噗靈地眨呀眨呀：“好玩嗎？問秋可以看看嗎？是給問秋的禮物嗎？”
“當然，盡管那些東西名義上已經成為了吾王的財產。”
朵拉俯下身子，對女孩微微一笑：“但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喜歡的東西，大可以去拜托寂禱女士，我相信她會有辦法的。”
“寂禱女…女士？”
依然牽著陰天的問秋歪了歪腦袋，好奇道：“那是誰？”
“是比我這個守護騎士更常陪伴在吾王身邊的人。”
朵拉語氣柔和地給予了回答，隨即便站起身來，再次邀請道：“那么，如果兩位不介意的話，是否愿意進去小歇一會兒，順便稍微逛逛，與寂禱女士見一面呢？”
雖然臉上寫滿了感興趣，但作為一個懂事的乖小孩，問秋還是回頭看向自己這次出行的臨時監護人，滿眼期待地問道：“可以嗎？陰天姐姐？”
“當然，我們很榮幸。”
意識到發出邀請的人是寂禱而非某人，陰天立刻點頭答應了下來，同時也狠狠地松了口氣。
與罪王不同，似乎在最開始就陪在前者身邊的寂禱雖然氣質冰冷、凌厲、鋒銳，但卻從未讓陰天感到過不安，尤其是在數次偶然且短暫的交流后，陰天對其印象雖然不夠立體，但卻并未摻雜有半點恐懼，恰恰相反，她甚至能夠一定程度上抵消那位罪王身上令自己噤若寒蟬的壓迫感。
于是，幾分鐘后，陰天便和問秋一起出現在了宅邸的一樓大廳，并見到了在換上了常服后令自己猛然驚覺到其驚人魅力的寂禱女士。
“晚上好。”
已經通過好友消息被加雯告知了問秋患有失樂病的季曉島站在樓梯前，用與其平時畫風頗為不符，難得以仿佛宅邸女主人的語氣向兩人打了個招呼，隨即便帶她們來到了舒適的會客室，并拜托朵拉去找一些零食飲料過來。
然而——
“問秋有好喝的哦！”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一邊有些不安分地晃悠著身體，一邊從行囊中掏出了四瓶汽水，笑盈盈地說道：“是梅林爺爺給問秋的，問秋請姐姐們喝飲料！”
季曉島、朵拉與陰天這三位‘姐姐們’下意識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便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微笑，在寵溺的道過謝后便接過了女孩獻寶一般遞給自己的汽水。
而在陰天拿出了大量自己練廚師等級時做出的小點心后，一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小小茶話會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展開，甚至可以說是超展開了。
一個在信仰潰滅后背離了曾經崇信的太陽，為一抹執念投身深淵的守護騎士。
一個追隨著離叛者，見識了不知多少爾虞我詐，追索渴望著極致混亂的侍女。
一個擁有著天真的心與無暇之惡，從未被世界溫柔以待，也從未報人世以歌的單純女孩。
一個與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卻始終置身于風暴中央的無心看客。
然而在這稍縱即逝的短暫時光中，她們卻仿佛普通的女孩子一樣，一邊吃著零食喝著飲料，一邊天南海北地聊著些自認為有趣，又或者覺得別人會感興趣的話題，忘記了彼此之間的隔閡與距離。
陰天分享了自己在練習廚師職業時搞出來的各種奇怪作品，其中以能夠發出微波爐提示音并在數秒鐘內融化的膠蕉為最。
朵拉則表示自己之前在頭發變白后的某天突發奇想，按照記憶中某位豐饒教派舊識的教學，用常見植物自制了一些染劑，結果竟然頭發變成了透明色，也就是在視覺效果層面變成了‘光頭’，不過幸好那些染劑對她體內的力量并無抗性，所以只用了不到幾分鐘就恢復正常了，但饒是如此，這位平時不茍言笑的女騎士依然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季曉島則說起了自己家里最近新來的幾只小動物，還抱怨了其中有一只名字特別奇葩的家伙特別臭屁，明明會在趴在自己的游戲艙旁睡覺，但卻不讓碰也不讓摸，而且竟然對貓薄荷這種禁忌兵器都有著堪稱喪心病狂的抗性，在幾個兄弟被刺激到神魂顛倒時，依然可以保持敏銳、優雅、機敏與矜持，要多氣人有多氣人。
值得一提的是，因為接受過加雯的針對性教育，所以朵拉雖然不比修·布雷斯恩或者菲雅莉·格雷厄姆等特殊人士，卻依然對異界人有著相當程度的了解，不至于一點都聽不懂那些游戲外的事。
至于問秋，則亂七八糟、興致勃勃地向大家分享著各種各樣的事情，比如爸爸媽媽帶的禮物、比如童話故事里的漏洞、比如醫院老奶奶的嘮叨、比如加赫雷斯學姐的眼光、比如梅林找高處資料時的腳墊，雖然有很多東西并不有趣，但另外三人依舊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將女孩哄得分外開心。
誠然，在無數人眼里，她們都是可怖可憎的惡魔、不近人情的怪物。
誠然，她們在過去、現在、或未來都或多或少存在著很多無法被原諒，也不會被原諒的罪孽。
誠然，她們與正常與日常等詞匯顯得格格不入。
但就算如此，這些活在‘非日常’中的人，依然會在某一刻為某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而樂在其中，也會像正常人一樣做些正常人眼中正常的事。
正如英雄也有像普通人般吃喝拉撒的私人空間一樣，惡黨也未必沒有值得珍惜與回味的日常。
哪怕只是一場如泡影般的小小茶話會，亦有人會銘記。
第兩千四百三十六章：終：shuqu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