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從客觀角度上來看,加赫雷斯并不能代表任何人,僅僅只是一個被語宸拯救后皈依了曙光教會的普通信徒而已,其實際地位就連這段時間隨處可見的普通牧師、修女都有所不如,但民眾們卻并不清楚這一點。
大家只知道這位身材消瘦、長相普通的年輕人每次都安靜地跟在忘語圣女身后,單獨出現時也會被周圍那些圣騎士隱隱保護起來,之前的襲擊更是證明了這一點,那位實力不凡的曙光騎士在突變者撲向前者時立刻做出了反應,以極快的速度將其格殺,完全沒有去保護那位精靈的意思,其地位可見一斑 而事實上,加赫雷斯每次出現都被隱隱保護起來只是因為沒有身染瘟疫的他實在太容易成為目標了,根據盧娜的理論,突變者的襲擊規律其實很好總結,即是越健康越富有生機的人會更容易成為目標,而身體情況越差的、生命力越稀薄的人比起前者十有都不會被優先攻擊,當然,除非已經完全失去生機,否則理論上是絕對不可能被放過的,除了使用或一些與常規去世幾乎沒有區別的假死技巧之外,趴地上屏住呼吸之類的手段根本沒用。
所以在這里絕大多數人都感染了瘟疫的情況下,身體健康但身手極差的加赫雷斯出現時自然會得到一些額外照顧,這與身份地位什么的完全無關,僅僅只是因為他更容易遭到襲擊而已。
至于那位慘遭啃臉的精靈,只能說他距離那位剛剛轉化為突變者的老人實在太近了,近到羅伯特完全沒有反應的時間 總而言之,人們對于加赫雷斯的身份出現了一點點誤解,覺得這位經常陪在圣女殿下身邊的年輕人肯定很有地位,再加上他那句‘我可以在這里替殿下保證’,至少也得是個貼身助理的級別,所以在對方果斷自殘并將滿滿一瓶的污血混入自己傷口后,當即就被震住了。
“或許最先接受治療的不會是你們,但最后一個接受治療的,一定是我。”
平靜地說完這句話之后,加赫雷斯的身影微微搖晃了一下,緩步走到了之前那個叫聲最大,但身體情況其實并不算太過惡劣的男子面前,看著他以及他身后的所有人,沉聲問道:“這樣可以么?”
一時間,原本喧鬧到近乎失控的場面頓時穩定了下來,大多數沒有失去判斷能力的人都能看出這位年輕人確實已經染上了瘟疫,且不說他傷口上那層令人作嘔的霉菌,光看那張已經徹底褪去了血色,黯淡中帶著一抹黑綠的面色就知道他情況非常不妙,至少要比在場的多半人要糟糕得多。
畢竟那些真正被瘟疫折磨到極致的人根本就沒有精力沖出來‘抗議’。
注視著面前那一張張神色復雜的面孔,忍受著體內那難以遏制的劇痛,加赫雷斯的心情卻是一片大好,他知道自己終于在某種意義上幫到那位少女了,以自己的方式。
很愚蠢,很無謀,也未必會產生什么顛覆性的效果,但多少可以減輕一些她的負擔 “接下來我會和你們一起,吃一樣的東西、住一樣的地方、忍受同樣的折磨,而且不會比你們先接受圣女殿下的治咳,咳咳治療。”加赫雷斯略有些表演成分地咳出了一抹血絲,然后直起身來苦笑道:“所以請大家冷靜一些吧。”
羅伯特騎士面色復雜地看了加赫雷斯一眼,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擎起長劍對后者俯身行禮,什么都沒說。
這位雖然臉型沒有泰羅方正,但心思卻足夠細膩的中年騎士決定幫加赫雷斯把這場戲演完,所以他對加赫雷斯行了一個對上位者通用的禮節,也不說話,只是任由其他人腦補。
幾秒種后,見大多數人都垂下了頭表示并無異議,只有幾個跳脫份子面色不忿地準備說些什么的時候,羅伯特才‘隨手’垂下手中的長劍,‘不小心’在地上‘蹭’出了一道深深地溝壑,向眾人問道:“這個處理方式,誰有意見?”
當然,沒人有意見。
羅伯特隱蔽地嘆了口氣,盡管在加赫雷斯做出了如此舉動后他已經可以‘合理’為這些不安分的人們施加些壓力了,但是卻沒有半點舒暢的感覺。
“謝謝您,騎士大人”
加赫雷斯回頭沖羅伯特笑了笑,一邊為自己裹著繃帶一邊壓低聲音道:“請不要告訴圣女殿下剛才這些事。”
后者皺了皺眉:“但你這樣能撐多久?”
“誰知道呢?”
加赫雷斯聳了聳肩,咬著繃帶簡單地打了個結,走向了人群:“這條命本來就是殿下給的”
他融入了那些表情不知道是敬佩還是畏懼的感染者中,帶著這些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駐地中央,神色淡然地向遠處那片這兩天才剛剛變得不那么簡陋的棚屋走去。
沒有從自己的奉獻中得到藉慰,沒有為自己的犧牲而感到不忿,沒有想過得到絲毫回報,僅僅只是為了自己的救贖。
加赫雷斯笑了起來,為母語的博大精深而感到慶幸。
他并不想讓這些人明白什么道理,也不在乎那些優先被救治的重傷患最終是死是活,這與玩家和np之間的立場無關,哪怕這件事發生在現實,他也不會因為這些人的慘死而多眨半下眼睛,也依然會為了給語宸多減輕一點負擔而做出同樣的決定。
只要能追隨那道溫暖的光只要能為那個沒有拋棄自己的人做些什么 就足夠了。
游戲時間p21:24
‘羽鶯,通知所有人按計劃撤回控制區,安排幾支補給團隊輪流派人回盤樹城補充物資,然后把位置往南推進兩個區域,另外,明天出發前讓所有中隊規模以上的偵查隊額外領取兩成煥發粉和火雷石,最后通知所有值夜者,十五分鐘之內趕到新安全線邊緣,具體位置我已經發給你了,一定要讓所有負責聯絡的玩家加到最近兩個守夜隊伍的好友。’
‘收到,不過新安全線那里為什么沒有我的位置?’
‘你自由活動,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無限制巡邏到7四個區域,做得到么?’
‘知道了,黑心指揮官,還有別的事沒?’
‘沒有了,今天的行動結束。’
心力憔悴的墨檀發出了最后一條消息,然后整個人無力地倒在身后那幾乎一整天都沒有盡到責任的椅子上,疲憊地合上了雙眼。
持續了大半天的高強度指揮讓他頭痛欲裂,體能值也近乎于零,要不是盧娜之前送來兩沓顏色可疑、味道可疑、成分可疑但確有奇效的藥劑,否則就算頭不疼也沒掉線,光是體能值的快速滑落都不可能讓他堅持到現在。
幾分鐘后,伴隨著行動結束的命令擴散開來,墨檀的消息欄迅速膨脹,轉眼間就已經刷出了七八頁 ‘黑梵大佬辛苦了!今天打得很爽!’
‘高玩你是不是軍校畢業的啊,這指揮簡直溜得一批啊!’
‘黑梵大佬您現在的世界任務貢獻度是不是已經六七位數了?’
‘指揮指揮其實我是xx論壇的區域版主,能對你做一段簡單的采訪喵?’
‘老大有空嗎?我今晚想對女朋友表白,您能幫我調個班到值夜四組去么?’
‘團長,我媽明天過生日,我可能得晚倆小時上線,剛才羽鶯姐沒回我,跟你說一下哈,別耽誤了咱們開荒進度。’
‘黑梵哥哥你是哪里人啊?我在g市,今年17歲,離得近的話能交個朋友嗎?線下的那種。’
‘申請守夜,我想多刷點兒貢獻度!’
‘那個啥,黑梵大佬啊,能不能介紹一下盧娜姑娘認識認識,呃,沒別的意思哈,就是覺得她挺好看的,是我的菜’
‘小哥哥,你晚上是跟晨忘語一起住嗎?你們能親親嗎?能做羞羞的事嗎?np自愿的話系統限制嗎?我特別喜歡我們隊的那個圣騎士小哥哥,想勾引他’
黑梵嘴角抽搐著劃動著消息欄,給幾個說請假或者想調班的統一回了條消息,讓他們晚些時候找羽鶯匯報,又義正言辭地告訴最后那位思想很危險的小菇涼‘不能跟np做羞羞的事也不能親嘴’,隨后便關掉了消息欄,懶洋洋地癱在椅子上不動了。
乍一看就跟這兒猝死了個加班過度的年輕社畜似的。
幾分鐘后,語宸搖搖晃晃地回到了帳篷里,垮著小肩膀從角落處拖了把椅子走到墨檀旁邊,然后就軟綿綿地倒在上面不動了,姿勢與半死不活的前者一模一樣。
乍一看就跟這兒猝死了一對兒加班過度的年輕社畜似的。
沉默了幾秒鐘,墨檀從行囊里掏出了一瓶咕嘟咕嘟冒著氣泡的墨綠色液體,歪著腦袋沖語宸晃了晃:“回體能的,要來點兒不?”
“不了,她昨天塞給我半瓶,雖然挺好用的,但是”
少女累得就連縮脖子的速度都慢了兩拍,頗為敬畏地看著墨檀手中那瓶,怯生生地搖頭道:“味道方面實在是有點接受不了,比比藿香水還刺激。”
“是么?”
墨檀聳了聳肩,仰頭噸噸噸地就把那瓶感覺跟藿香正氣水配芥末油的玩意兒喝光了,笑道:“我覺得還行啊。”
“唔”
語宸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抿嘴笑道:“你一定很好養活。”
墨檀干笑了一聲,在心底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語宸又躺了幾分鐘,才慢慢轉動著身體反向趴在椅背上,露出小半張臉看著墨檀:“今天的戰果怎么樣,羽鶯剛才發消息告訴我行動結束了。”
“已經把所有能爭取的時間都爭取過了,現在盤樹城附近應該已經暫時安全了,但南境突變者的總數目測連一成都沒少。”
體能多少恢復了一些的墨檀伸了個懶腰,扭頭對少女展顏一笑:“不過目前情況還在掌握中,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明天大概能把安全區域再往南推一截。”
“辛苦你啦。”
語宸笑瞇瞇地晃了晃腦袋,眨眼道:“我在精神上給你捏捏肩膀吧。”
墨檀閉著眼睛甩了兩下膀子,然后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嗯,手法很嫻熟嘛”
少女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鼻尖,樂呵呵地搖著小腿:“是吧是吧,我在家經常幫媽媽捏肩膀嘛。”
“是什么是啊,有本事你真來幫我捏啊?”
墨檀虛著眼吐了個槽,然后忽然沒頭沒尾地向語宸問道:“那些被感染的人,現在情況怎么樣?”
“誒?”
語宸眨了眨眼,愣半秒才反應過來,輕聲嘆了口氣:“還好吧,今天轉化為突變者的人已經少了很多,但情況還是不容樂觀,唔,你要是不讓大家看我看得那么嚴就好了,我今天都被送回來四趟啦!”
“猝死可不是鬧著玩的。”墨檀隨口回了一句,然后繼續問道:“除此之外呢?”
語宸皺了皺鼻子,掰著自己的手指輕聲道:“那個,剛才白塔城那邊又來了兩百人,情況都特別不好,幸虧我當時就在那邊,現在已經沒事了,還有就是大家住的地方都已經翻新得差不”
“咳,停一下停一下。”
墨檀有些無奈地打斷了她,苦笑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誒?”
“我想問的是,有沒有人搞事情?”
“搞事情?”
“嗯,搞事情。”
第三百九十九章:終№Ⅰ№Ⅰ№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