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有毒 937 海上君王
對于第一次遠航的人來講,不管船多大也會出現不適感,幸好蘇老頭和王小丫的暈船癥狀都不太嚴重,除了有些頭暈惡心之外,并不影響正常寢食。只有這樣,遠航對他們倆才有意義,如果和大長公主一樣,洪濤馬上就會讓船在臺州、溫州一帶靠岸,把他們送上去。
和大人相比,王慧對大海好像更親近,近海一點暈船的跡象都沒有,整天在甲板上連爬帶走,笑得嘴都合不上了。大海船對于她而言顯然比家里更好玩,不用因為滿地亂滾受到呵斥,想怎么爬就怎么爬。
玩累了就坐在甲板上看著盤旋飛舞的海鳥傻笑,要不就蹲在木盆邊上,用小棍子去騷擾里面的魚蝦。誰不按照她設想的方式游動,誰就會遭到滅頂之災,被小棍子捅得滿身都是傷。
“胡人之女,生性薄涼,心腸狠毒!”這是蘇軾給王慧的評語,他對明顯不是漢人長相的混血兒一點好感都沒有,哪怕當著涼王的面也不留情面。
洪濤根本不把這些話往耳朵里聽,蘇老頭是嫉妒自己兒女眾多,還不交給他教授。倒不是怕他又教出一個王小丫,主要是他那套理念有些過時了。這次帶他出來,也不全是看在女兒的情面上,更重要的還是想讓他看看大宋變化最大的地方。
那里和開封、揚州、杭州、明州之類的城市完全不同,不是說建筑風格、風俗習慣上的不同,而是人的精神面貌。
如果把這些城市比作王小丫的話,那福州、泉州、廣州就是王慧,一個穩重恭順、一個市儈精明,再加上北方省份的野性彪悍,大宋已經完全脫離了原本的單一性格,不再是蘇老頭所了解的國家。
“這些大船都是海商的!”剛剛路過溫州外海,蘇老頭就已經感覺到不同了。和杭州、明州相比,這里的船隊規模更大、船只也更整齊,一水兒的武裝貨船,在海面上行駛起來見首不見尾,很有氣勢。
更有氣勢的是他們的問候方式,北面港口的船隊見到掛著涼王府旗號的大海船通常只是吹響銅號,掛起彩旗表示一下敬意,這些船隊的方式更直接,咣咣咣一頓空包彈,隔著幾里遠都能感受到威懾力。
“應該是去日本的遠洋船隊,別怕,他們沒裝炮彈,只是用海上的慣例向咱們打招呼呢。小豹,別回禮了,嚇到孩子不好。”
洪濤的座艦上也有火炮,溫老頭雖然不知道下面二層火炮甲板是做什么用的,依舊按照武裝貨船的模樣,在甲板上設置了六門帶炮車的艦炮。考慮到王慧年歲太小,一直用油布蓋著沒使用。
“相隔這么遠,他們怎么知道船上是誰?”蘇老頭對洪濤的安排舉雙手雙腳贊成,孩子怕不怕不清楚,反正他是聽過野戰炮的響動,太吵鬧了,不符合他的性格。
“喏,那上面不是寫著呢。”洪濤指了指桅桿上的旗子。
“晉卿又不曾到過福建路,他們如何認得?”桅桿上掛著涼王旗號蘇軾當然知道,他也不是問對方如何看到的,而是覺得好友從沒來過福建,更沒在這里執政,當地人為何要如此恭敬。
如果說明州、杭州的海商禮貌些還有情可原,畢竟離揚子鎮不太遠,但福建路的海商也如此彬彬有禮,就有點說不通了。
“這個嘛……”如果只有蘇軾一個人在場,洪濤必須腆胸迭肚的好好吹一吹自己在大海上的威風,可旁邊站著王小丫呢,女兒最不樂意聽這些,索性就別自己吹了吧,借著沉吟的機會瞥了王冠一眼。
“大人在海上比陸地上還要威風百倍,從海河港一直到瓊州島,只要是跑海路的人全得念大人的恩典。不瞞蘇大官人,在南洋好幾個港口都有大人的雕像,全是海商們自己花錢立的。每次出海靠岸都要燒香祭拜,求的就是保平安。據說在日本那邊還有大人的寺廟,有朝一日我若是去了日本,定要去拜上一拜,嘿嘿嘿……”
王冠雖然很多年沒露面,但當年培養出來的默契還在,看到洪濤的眼神立馬就把吹噓的任務攬了過來,說得那叫一個天花亂墜。
“沒有爹爹在,他們就不下海跑船了嗎?”蘇軾聽得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王小丫也挺有默契的,見到老師不出聲,干脆由她來提出反駁。
“大公主有所不知,要是沒有大人的海船和導航之法,他們一年里最多到日本跑一個來回,哪能像現在這樣想什么時候去就什么時候去。下南洋更是九死一生,那邊不光有狂風巨浪,還有數不清的海盜和蒲家船隊威逼,稍有差池就得船毀人亡。有一次……”
王冠并不知道王小丫的心思,只道是孩子不了解航海的風險,講太專業怕她聽不懂,干脆把下南洋的經歷挑兩個講了講,目的就是說明大海船和導航術的重要功能。
“蘇兄不用擔憂,朝廷正在登州、溫州、泉州建立造船廠,不造商船只造戰船,比海商的船只堅固且火炮多幾倍。幾年之后大宋新軍不光在陸地上所向披靡,到了大海上同樣沒有對手。近可除內患、遠可滅敵國。”
洪濤沒去仔細聽王冠的輝煌經歷,講來講去不過就是打打海盜和當地土人,那玩意蒙蒙王小丫還湊合,連蘇老頭都蒙不住。蘇軾此時正一臉愁容看著海面發呆呢,為什么發愁呢?洪濤覺得又是在為自己。
他在這十多天的航程里充分感受到了自己在大海上的能力,或者叫權利。這種權利他以前從來沒想過,突然見到之后總有種惴惴不安。
試想一下,假如自己真有了什么想法,都不用去鼓動新軍做什么,只需到大海上繞一圈,身邊怕就不止幾萬新軍了。沒錯,就是新軍,還是全副武裝的新軍。這艘大海船上的水手都有槍,和新軍士兵差不多的火槍,火炮更多。
至于說野戰炮和艦炮的區別,蘇老頭根本就沒有這種意識,以為都是大殺器。自己手里掌握了這么多人、這么多槍、這么多炮,攝政王的職務要不要確實沒大差別,隨時隨地都有和朝廷分庭抗禮的能力。
“還有比此船更利者!”洪濤的解釋不光沒讓蘇老頭安心,反倒更惶恐了。在他看來這艘大船就已經是人類造船工藝的極限了,二尺多厚的船體再裝上幾十門大炮,居然還能穩穩的行駛于水上,近乎無敵般存在,如何再厲害呢?
“蘇兄不熟海戰,有此想法也是正常。此船用于海戰犀利不假,但造價過于昂貴,不適合建造過多。在大海上除了質量之外數量也很重要,小弟給朝廷獻上的圖紙是一種比民間船只強大,比此船小巧的戰艦,三艘足矣對付一艘,造價不及其一,只要假以時日造出十幾二十艘,即可成氣候。”
這事兒還必須和蘇軾解釋清楚,要不他總以為自己是假意辭職,暗中在海上發展力量,繼續窺視權利不肯撒手。別看他身無官職,卻可以代表一大批人的觀點,說服了他就等于說服了一群很有話語權的人。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據為兄所知,晉卿怕是從小也未曾長于海邊,為何對海戰如此熟絡?”蘇老頭還真不是好糊弄的主兒,道理上他是聽明白了,也基本放心了,但邏輯上卻說不通。
要說駙馬長于陸戰還有情可原,畢竟有兵法可以研讀,從中悟出一些法門創建新軍有跡可循。可海戰并沒有大家兵法,熟悉者皆為從小在水邊、海邊長大的水師將領。駙馬根本沒有這種經歷,突然間又會造船又會海戰,難道說人真的可以生而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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