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臣風流 第三百九十六章 徐階的用人之道
《》正文第三百九十六章徐階的用人之道
《》正文第三百九十六章徐階的用人之道
煌煌大明,億萬百姓,兩京十三布政使司,政務何其繁忙,尤其是對徐階這種執掌著國家大政之人來說更是如此。
說句實在話,內閣一號首長的生活看起來風光,其實是非常勞累的。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去皇城上早朝,忙上一天到申時回家之后,還得在家中接待來來訪的客人。
接待完訪客之后,又想起今日事尚未畢,還得提起精神批閱公文。通常會到夜里才能上床,每日的睡眠時間加一起超不過三個時辰。
完全就沒有個人時間的生活對周楠來說簡直就是難以容忍,也沒有什么值得羨慕的。不過老徐年紀大本身睡眠就少,加上政治人物對于權勢的熱愛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人家樂在其中,自然不覺其苦。
正因為徐階每天半夜才睡,睡前一般都會用點點心消夜。這樣一來,相府的廚師通常都會十二個時辰待命。一但閣老想要用飯了,你得在最短時間內擺上一桌。
相爺的時間和金子一樣珍貴,怎么能白白耗費在吃飯這種事情上面。
徐階府的花廳四面透風,一入夜,夜風吹拂那邊的荷花塘,沙沙聲中,涼爽異常。
一座酒席就擺在廳中,徐階父子招呼周楠入席,旁邊有兩個丫鬟侍侯。
“子木趁年輕多吃一點,否則,到了老夫這個年紀,就算想吃,身子也受用不了。”徐階將一顆丸子夾到周楠的碟中,笑瞇瞇地端詳著他。神情就好象是爺爺在看自己心愛的孫子。
“多謝恩相。”周楠很快地該了稱呼,他心中苦惱,這一桌飯菜說句實在話都不太新鮮,也不是他喜歡的口味。可這父子二人不住請菜,無法拒絕,只能橫心往肚子里填。
因為徐閣老夜里隨時都有可能消夜,為圖方便,廚子大多將食材油炸了。到時候隨意在鍋里一炒,或者直接上蒸籠蒸著。
這樣的菜肴味道自然是可圈可點,也不健康。
剛才的事情反轉實在太快,前頭他正和徐藩要拳頭下見真章,轉眼就變成了徐家的乘龍快婿座上賓。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他徹底蒙了,幾乎是在無意識狀態下寫了婚書。古人最注重一個“信”字,你答應過的事情若是反悔,將來可是要上失信人名單,被全社會所排斥的。輿論可以殺人,在農業社會,輿論和道德約束有的時候比法律還可怕。不是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嗎“法律不外人情”,在道德面前,有的時候法律也得讓路。自己今天為了激怒徐蕃,一口一個岳父地叫著,人家很大方地承認了這層關系,你想反悔也不可能了。
吃了兩口菜,喝了一杯熱酒,出了汗,周楠才清醒過來,苦著臉:“恩相,泰山老大人,在下的淮安老家可是妻室的,如何還能娶九小姐。若是讓她做妾,卻是委屈了。”
和先前不同,這句“泰山老大人”他叫得分外別扭。今日也是倒霉,活生生給自己找了個爹。這層關系一確定,徐家若有事,自己這個半子可有義不容辭的責任。否則,就容易被人往不孝的罪名上靠。
聽到周楠說出這句話,眼前二人一副得計的表情。
徐階:“可為平妻。”其實,他現在是有求于周楠。如果周大人咬死只肯納阿九為妾,徐閣老也不會持。反正不過是一個庶出的孫女,而且以前也是許過給嚴家的。
阿九在世人眼睛中已是再醮之婦,有人肯要就不錯了,至于名分倒不要緊。
只是,若是阿九給周楠做妾。妾得地位實在太低,周子木只能算是個接盤俠。
所謂名不正,言不順。按照封建禮制,小妾的父親并不是女婿的岳丈。周楠也不需要對徐家負責,完全可以不鳥徐家父子。
徐階也是吃準了周楠和阿九的感情,故意不提這一茬。
現在見周楠一臉苦惱,正中了他的下懷。
“平妻。”周楠一愣,眼前豁然開朗,是啊,我怎么忘記這一點了。
所謂平妻,乃是明朝特有的社會現象。
隨著明朝資本主義萌芽的茁壯成長,市井繁榮,風氣開化,婦人的身份地位得到極大的提升。
即便是很多社會地位不高的女子,也有可能從娘家帶過去不少財產。
這種小有身家的女子若是嫁普通農夫,心中未免不甘,可再上一層要做士大夫的正妻實現階級躍遷又不可能。
那么該怎么辦呢?
于是,就出現了平妻這個新名詞。
平妻嫁人之后,地位和大妻相同,生下的孩子也算是嫡出,卻不和大妻住在一起,保持社會、經濟和人格上的獨立。
中國自古實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此乃社會倫理的基石。可在明朝中后期思想大解放、市民階層興起和商品經濟大潮的沖擊下,已經搖搖欲墜了。
讓阿九做平妻,確實是解決這一問題的最好辦法,周楠心中自然是肯了。
見他面色大變,徐階以為周楠不愿意,喝道:“子木,枉你也是讀圣賢書的人。老夫問你,三妻四妾指的是哪三妻哪四妾?”
周楠回答:“三妻指的是,正妻一,嫡妻二。四妾,指的是四個偏妾。”
徐階又道:“莊子《則陽》中說,夫靈公有妻三人,同濫而浴。太史公《史記》中又說,堯乃以二女妻舜以觀其內,使九男與處以觀其外。可見,三妻四妾是符合上古禮法的,子木不用擔心。”
這已經是顛倒黑白,滿口胡說了。不過,正合了周楠心意,忙道:“既然是上古的禮法,我輩讀書人做事自然要守禮。”
見周楠答應,徐家父子都面帶笑容。
這夜宵也在歡樂祥和的氣氛中用完,三代人就坐在一起吃茶閑聊。
周楠吃了一肚子也不知道蒸了幾日的蒸菜,感覺身子有點不適應,想早些回家休息。記起正事,道:“恩相,岳丈大老爺,晚輩今日來此,乃是為師公的案子。師恩重如山,還請閣老通融。”
徐階:“王抒的事情老夫正在考量,你能知恩圖報,老夫也感欣慰,算是沒看錯人。你先回去,過得幾日朝廷就會有個定論。”
周楠心中急噪,過得幾日自己就要進考場。這些天又忙著溫習功課,這事牽扯了他太多精力,實在不能在耽擱下去了。而且,世界上的事情就怕夜長夢多,自己進考場一考就是九天,鬼知道這九天中會發生什么。
“恩相,師公的案子圣上不是早有旨意了嗎?”他迫不及待著問。
“你啊,就是太心急,沉不住氣,在官場上上須歷練。罷,明日一大早老夫就擬票,司禮監那邊應該當日就能批紅。”
這老兒倒是雷厲風行,周楠大喜,又拜下去:“多謝恩相,孫兒這就去叫恩師他老人家準備接師公出獄回太倉老家。岳丈大人,小婿這就別過。”
為了師公為了恩師,喊他一聲爺爺也無妨。
聽到周楠叫得親熱,徐家父子哈哈大笑。
端著茶杯目送周楠離去,徐蕃看他的背影越看越不順眼:“父親大人,這姓周的就是個勢利小人,凡事都喜歡算計,毫無節操。這樣的人,入咱們徐門,兒子羞于見人。”
“算計,算計,這兩個字說得好啊!多算勝,少算不勝,況無算乎。”徐階眼睛里卻全是欣賞:“蕃兒,為父知道你是道德學究,最喜歡讀書君子。可你也是個做過一省參政的人,有的道理怎么想不通?人一旦到了一定地位,精力有限,凡事都不可能親歷親為,需要交給下面的人去做,這就涉及到用人之道了。”
“為父且問你,你愿意手下是滿口仁義道德卻百無一用的書生,還是一個眼神過去就能把你的事情半得妥帖的小人?”
徐藩想了想:“寧可用小人,至少他能做事。”
徐階:“用人之道,有德有才,堅決使用。可這世上有才有德之人幾稀,人無完人,金無足赤。有德無才,培養使用,但培養人的才干是天生的,如何培養得出來。有才無德,限制使用,盯緊了就好。無才無德,堅決不用。”
這話父親以前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提起過,今日說到深處,徐蕃有種醍醐灌頂之感。滿心敬佩得說:“父親大人說得對,周楠也算是個才干出眾之人。以父親的手段,拿捏住他當不在話下。”
徐階又笑:“你說周楠無德,無德在何處?好酒貪花,小節爾!我問你,他可曾欺男霸女?”
“這個倒是沒有。”
徐階又問:“他可曾買主求榮,謀財害命?”
“沒有。”
“所以說,不要人云亦云。”徐階:“周楠能夠為他師公四下奔走,甚至不惜得罪老夫,其人品質倒是不錯。他現在能夠這么對王世貞,今后也能這么對老夫,對你這個岳丈。若說起識人的眼光,你還差得多。”
徐蕃心悅誠服:“父親說得是,兒子愚蠢,犯了先入為主的錯。不過,父親大人今日為什么不向他提起首輔人選的事?”
“首輔之職何等要緊,牽涉的方方面面實在太廣,也不是三五天就能辦下來的,不用催,他自然會想辦法。欲速而不達,不急于一時。”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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