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臣風流 第三百七十六章 周老師的日常
軍事歷史第三百七十六章周老師的日常
第三百七十六章周老師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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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人生的的意義,周楠一反往日的隨性庸懶,變得忙碌起來。
雖然得了皇帝差遣,不用去上早朝,他那個殿前班值也就掛個名領一份工資,誰會嫌自己的錢少呢?但周大人還是每日起個大早,卯時就去了道錄司處置完手頭的公務。
接著就去西苑皇帝那里隨駕。
或許有人會說,到嘉靖那里除了因為伴君如伴虎,精神上緊張些,也沒有什么活兒。
其實,這話說錯誤的。
在皇帝身邊幾日,周楠才知道這是一件苦差事,也發現迷信小老頭的麻煩。
嘉靖同志已經變得有點神叨叨的了,一遇到事都會算個褂,然后讓周楠用易經解。
可憐周子木國學水準有限,這個時候不得不強提起精神學習務必給皇帝一個滿意的答案。下來之后,他也狠狠地惡補了這門學問。再加上他本身要準備應付下個月的科舉,精神上時刻處于繃緊的狀態。
這個時候,周楠有些氣惱,早知如當初就該習而不是了。
除了算卦,嘉靖老同志還時不時設個祭壇,禱告上蒼。自然,周大人也免不了要寫篇青詞應景。
這是周子木最快樂的時候,他早早就準備了許多得用的文章,照本宣科念完,然后燒祭天地就是了。
不得不說,后世道教協會還是有很多人才的,畢竟后世的人力資源,資訊條件比明朝不知道先進多少,所作的青詞也是極好的。尤其是現代道家領袖陳攖寧的幾篇作品,更是讓嘉靖眼睛大亮。贊了一句:“比嚴嵩寫得好。”
周楠心中得意,陳道長的東西自然是非常好的,人家可是道教界敬譽其為當代的太上老君,最接近神仙的人。
神仙不神仙,周楠也不以為然。不過,這個二十世紀的道協主席在學問上的素養確實是當時最佳。
嘉靖并沒有如往常一樣把周楠所寫的青詞付之一火炬,而是另外謄錄了一份留底,沒事的時候就看看。
另外,也因為陳櫻寧的作品得了他的歡心,還賞下了不少東西。
比如香葉冠、拂塵、香爐、線香……這些玩意兒也不值錢,又沒有實用價值,可他是皇帝賞賜,你又不敢亂丟,得好好供著。
別的還好,香葉冠供在案桌,一旦枯萎和柴草沒有什么兩樣,看起來也顯得滑稽,搞得周楠很是頭疼。
老板你就算要賞賜,給點金銀好不好,給這些不當吃不當喝的東西有什么意義。
另外,嘉靖因為亂吃藥,加上年紀大眼神不好使。內閣送過來的擬票的大臣的奏折也沒辦法看,需要黃錦一字一句地念給他聽。聽完,皇帝通常會說一句“可”或者“不行”“按照內閣的票決辦。”或者“朕安,無事不上要折子請安。”
黃錦讓周楠進西苑隨駕的目的很明確:讓周楠不著痕跡地勸嘉靖少吃所謂的長生藥。
黃公公侍侯了皇帝二十多年,天子的心意喜怒全天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勸戒皇帝的事情,還只有周楠做得到。因為,嘉靖確實喜歡周楠的青詞,而且,皇帝也拿他當未來的女婿看。
女婿半個兒,二龍不相見,但見女婿也可以彌補他內心中親情的缺憾。
自從上次玉熙宮世子狀告周楠和李妃有私情之后,小王子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被皇帝接進皇宮來了,估計嘉靖對裕王府也有了看法。
他就是這么一個喜怒無常,讓人無從揣度的人。
周楠也編了一通道家的理論勸嘉靖少吃長生藥,結果沒有任何用處。
嘉靖的死活我們的周大人可一點也不關心,磕藥的人要找死,誰也救不回來,說多了反將我自己填進去,不劃算。
據周楠和黃錦分析,嘉靖的長生藥中含有春藥成分,服用之后身體反應激烈,異常難受。嘉靖年紀大了,對男女之事也不熱中,每次吃藥之后便會打坐煉氣。說的是運功化解藥性,搬運龍虎,其實就是用身體硬扛。
這一打坐通常都要用上兩個時辰,此事是周楠一天中最清閑的日子。
在西苑和黃公公吃一頓毫無營養看不到半點維生素的御膳,他就抓緊時間在御書房背上幾篇課文,寫上一篇八股文章。
黃錦是老人,瞌睡少,也不午休,便會過來看周楠所作的時文,并隨口點播上兩句。
司禮監掌印,外翰林的學問可不是蓋的,如果不是因為身有殘疾,黃老先生中個庶吉士當不在話下,每每都能讓周楠有不小的收獲。
有王世貞和黃錦這樣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做老師,周楠際遇之奇可是大明朝的頭一份。
如果再考不中進士,那就說不過去了。
待到皇帝打坐完畢,將身體內的五石散和春藥散去,這個時候也沒有什么卵事。朱、黃、周三人通常會在西苑隨意走走,說些閑話兒。
待到申時,周楠就到了下班時間可以離開西苑了。
但他現在還不能回家,須先去王世貞那里將今天的命題作文交過去,批改、評講,然后被王老師一通狠批。
無論周楠的作文寫得多好,作為一個嚴師,王世貞都不會客氣:“周楠,你這樣的文章憑什么進考場,憑什么中舉人中進士,你是我教過的學生中最差的一個,我王世貞的名聲都要被你徹底敗壞了!”
周楠還能說什么呢,只得俯首帖耳認錯。
還有二十來天就是進考場的日子,不但周楠,就連王世貞也急了眼,督促得分外嚴格。
等到從王世貞那里上完課回家,已是半夜,大概估計了一下,已是后世北京時間午夜十二點。
回家之后,周楠立即就倒頭悶睡,天不亮就得起床,他的睡眠嚴重不足,滿臉都是青春痘,顏值直線下滑。
在這幾日里,周楠又去內書堂給太監們上了一節經濟課。
經濟學是一門嚴謹的科學,可不能亂教。第一節課是總綱,從第二節科開始就得系統給他們灌輸實用的學問。
周楠提前擬了一個教學大綱,現在就從第一科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細細地講起。
這種開天辟地的新知識,這種“屠龍術”自然讓太監們無比震撼。
除了去內書堂上可,給皇帝念奏折,陪天子高迷信活動之外,周楠作為天子近臣還要參加經筵。
所謂經筵,是指漢唐以來帝王為講經論史而特設的御前講席。它在宋代正式制度化,為元、明所沿襲。
每月二日、十二日、廿二日三次進講,帝御文華殿,遇寒暑則暫免。開經筵為朝廷盛典,由勛臣一人知經筵事,內閣學士或知或同知經筵事,六部尚書等官侍班,另有展書、侍儀、供事、贊禮等人員。
周楠先后經歷過兩場經筵,第一場的主講是張居正,第二場是徐階。做為一個即將參加鄉試的人,周大人覺得還是有不少收獲的。
張居正在筵講結束之后還拉著周楠和他探討了一下朝廷的稅收制度,特別是周楠在內書堂第一節課時所談的的貨幣的本質。尤其是那句什么是錢,錢本身并沒有任何價值,錢的價值在于國家信用為擔保,讓老張耳目一新也深受啟發。
二人就談到了以貨幣賦稅代替實物本色的問題,已經有后來一條鞭法的影子。實際上,在江南富庶地區,官府在征稅的時候已經開始拒絕接收本色,而只征折色,為的就是減少不必要的開支和損耗。
在周楠看來,一條鞭本是為大明續命的良方,如果萬歷、天啟幾朝繼續實行下去,國庫充盈,就算遇到天災也有賑濟的能力,自然也沒有后面的李自成、黃太極什么事了。
只可惜張太岳為政苛刻,特別是清丈民間隱匿的田畝和考成法將整個官僚縉紳集團得罪干凈,以至人亡政熄。
這,確實叫人思之扼腕嘆息啊!
如果未來的張首輔施政的時候不是那么操切,徐為之圖;如果萬歷皇帝不是因為成年后的逆反心理,對張居正痛恨到極處,歷史或許是另外一種模樣吧?
歷史沒有假設,可如果能夠取檔重啟呢?
想到這里,周楠不覺癡了。
經筵第二場的主講是徐階,周楠和他勢成水火,見了面有點尷尬。
可老徐還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見了周楠竟牽住他的手一口一個“子木”喊得親熱,搞得老周出了一身熱汗,心中膩味得要死。
“周楠,朕看過你在內書堂授科時的布置的課業,其中本位制一說頗有新意。”這一日下午,嘉靖打坐完畢。大約是他所使的所謂的“氣功”沒能化解體內的藥性。沒辦法,在黃錦的勸戒下在南海邊上行散。
周楠和黃錦兩位近臣自然隨行,后面還遠遠地跟著一群太監和侍衛。
周楠沒想到皇帝連這事都知道了,明朝的特務組織還真是無孔不入啊!對了,東廠不就是由太監掌管的嗎,學生中難免沒有人提前熟悉業務。
教學生雜學,而不是圣人之言,若有人真要牽強附會,還真是件麻煩事。周大人忙告罪:“陛下,臣有罪。”
嘉靖卻冷冷一笑:“內侍都是朕的家奴,道德文章固然要教,可實用的學問也不能偏廢,朕可不想身邊人都是百無一用的書生,要讓他們能夠做事,離經叛道的東西也可以教一些。”
周楠松了一口氣,解釋道:“所謂本位制,就是某種物資作為一個國家的通用貨幣,也就是錢。這件東西上除了有國家朝廷和天子的信用做為擔保之外,本身也要有很高價值,為百姓所認可。比如銅錢和白銀,在海外的番邦也有用黃金做為本位的。我朝的銅錢和白銀是賤金屬本位,而海外著是貴金屬本位。”
說著,他大概將本位制同皇帝解釋了一遍。
嘉靖聽問,想了想,道:“其實也不對,我朝的銅錢鑄造發行的時候是以太倉和各地糧庫存糧做擔保的,應該是糧食本位。”
周楠吃了一驚,還真是這個道理。中國古代歷來有民以食為天一說,貨幣的發行和回收都是直接和糧食掛鉤,這嘉靖果然了得。
便衷心地說了一聲:“天子圣明。”
嘉靖:“可惜了啊!”
黃錦湊趣地問:“老爺可惜什么?”
嘉靖指著周楠:“可惜你不是翰林,可惜你是年紀太輕。若你是六部部堂,朕何用為首輔人選頭疼。”
是啊,實在是太遺憾了。周楠這兩次在內書堂的講義,嘉靖也弄了一份,一看就看入了迷。他或許不算是一個大政治家,但權謀在明朝的歷代君王里還是能夠派在前幾名的。
自繼位以來,朝廷中那么多驚濤駭浪,都被他以高超的手段一一化解。
古代的君主學習權謀,除了帝王師和先帝的教授之外,只能從書里去學,學習歷史,學習古人的治國之道,這才有司馬光為皇帝寫的原由。
古代的學者在寫史書在為皇帝教授為政之道的時候,因為時代局限,有的事情也看不透,只一味從復雜里講。
可周楠只用一個簡單的階層劃分,只用一句“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生產關系反作用于生產力”就將問題徹底簡化,把道理說透了。
這已經不是用“大賢”二字就能概括的,細想下去,真是可畏可怖,又不得不叫人心生佩服。
這且不論,周楠的理財思路叫人眼前一亮。
嘉靖自然知道大明朝所有的問題,無論是行政還是抗倭,歸根結底其實就是一個“錢”字,有錢什么都好說,沒錢卻是萬萬不能。
他當初用嚴嵩為首輔,要的就是他的理財手段。
看到眼前的周楠,此人有過人見識,懂得理財,又寫得一手好青詞,好財貪花,簡直就是嚴嵩年輕時候的翻版。
這樣的人天生就是用來調和陰陽,溝通上下左右的宰輔之才。
如果他是翰林出身,又是個五六十歲的部堂,說不定嘉靖還真要讓他做首輔。
可惜他現在連個舉人都不是,卻是用不上了。
如此也好,以后就讓他安心做勛親戚吧!嘉靖這么想。
皇帝這句話對周楠來說可是至高的評價了,可見圣眷之隆。周大人心中自然得意,這個時候,他念頭一動,此刻倒是給徐老頭下眼藥的良機,我做呢,還是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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