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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種道

  劍雖為木質,沈綾毫不質疑它能割開自己的喉嚨。

  看著那布衣長衫的身影,濁白的眼瞳中并沒有蘊涵著絲毫可以稱之為“情”的東西,沈綾略帶驚慌的神色反而鎮定下來——她已知道顧長空不會憐香惜玉,就無需再偽裝。

  她就像戲子般擁有千面,就算面對雙目失明的顧長空也不會露出真實的表情,沒人知道她的心思,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一襲水袖如桃花風中飄蕩,她躲開這一劍,說道:“忘情覺性?原來你入了太上道,要殺我,便是為了斬掉因果。”

  所謂太上道,與歸真道乃至于魔道是截然不同的道。

  修行,便是修性修命,所謂性命可以如此解釋:性之造化系乎心,命之造化系乎身。

  性即是本性,身即是本身。

  歸真道與魔道修本身。

  但人身于天地之間不過一蜉蝣,眾生茫茫,如何能超脫?只有掠奪外物為己用。

  掠奪外物,便不可避免沾盡因果,有因果便有累贅,便有心魔產生,若能斬心魔自是修為精進,不能斬心魔便會不進反退,雖兇險萬分,但也正造就歸真道與魔道中人修為進境極快。

  只不過得失相成福禍相生,修此二道者日后因果贅身,劫難重重幾乎無暇修行不說,還極易走火入魔。

  太上道不修命,只修性。所謂忘情覺性,此“覺”非“絕”,說的是本性易被七情所累,只有忘卻七情才能明覺本性。而七情源于因果,世間因果復雜難明,一因會生出多種結果,而所生之果又可成因,如此生化乃至于無窮,難以追根溯源,于是太上道便求不沾因果。

  但不沾因果談何容易,真能做到便已立地飛升,因為人生下來便是父母之因,一舉一動皆有因果,若修行太上道,便要將此種因果盡皆忘卻。

  但顧長空忘不了沈綾。

  于是他來殺她。

  青石巷中,烏木劍劍氣縱橫,一襲水袖輕擺如風中桃花。

  沈綾衣衫被割破數處,反而輕笑一聲:“那便看你能不能當真做到太上忘情。”

  一根極細的,比魚線蠶絲更細十分的線不閃不避迎上劍刃,沈綾甚至散去了靈元,仿佛故意讓顧長空斬斷這根細線,但那烏木劍卻向上一揚收回了鋒刃。

  顧長空道:“這是誰?”

  他在問那根細線是誰,他人或聽不懂,沈綾自然能懂。

  被她煉化情絲的男子并不會死去,只是從此淪為凡人,性命與情絲相連,無論身在天涯海角,情絲斷,人便亡。

  顧長空問“是誰”,自是在問與這根情絲性命相連的人是誰。

  他之所以收劍,只因那人他不愿殺。

  就算五年前與他兄弟相稱的那人因為沈綾和他割袍斷義,他也不愿。

  但縱使不愿,烏木劍仍未在空中輕顫,并未歸身。

  沈綾讓情絲懸停劍下,說道:“是他。”

  見顧長空猶豫,她又淺淺一笑,“你不愿殺他,便也是不能忘情,既然不能真做到太上忘情,又何必來殺我?難道只是想見我一面么…”她褪下面紗,櫻唇輕啟,用柔情萬種的語氣道:“顧郎,你當真忍心?還是說…”

  沈綾話未說完,面色微變,欲要收回情絲,但烏木劍動得更快!

  無聲無息,情絲被一劍兩斷,沈綾輕呼一聲,他竟真斬斷了情絲!

  她向后退去,烏木劍卻倏然回歸顧長空身邊。

  他沒再看她一眼。

  斷開的情絲飄落沈綾手中,她低頭怔怔看著情絲,又抬頭看向顧長空。

  他布衣長衫,手執烏木劍,沈綾在他身上再感覺不到絲毫殺意。

  他斬斷那情絲后,已不再想殺她,便是已真正忘掉了她,既然忘掉了她,便是已經太上忘情。

  “真人有言不許爭斗,爾等明知故犯,當罰。”

  天邊金光乍現,童子身影再現云端,盤坐掐訣,低頭看到那執劍的身影,卻猶豫一會,松開手訣,留下一句“下不為例”便再度消失。

  地上,布衣身影執劍而立。

  忽有一道劍氣沖霄!

  沈綾看著顧長空的身影,喃喃道:“你竟真能太上忘情…”

  李長安、黃仲與那出手相助的大漢正在回院的路上。

  原本有馬車,但卻被大漢一句“這馬拉不動我”而拒絕,三人便只步行。

  劍氣沖霄之時,三人都感應到,便齊齊站立街邊。

  大漢道:“有人種道。”

  黃仲仰頭望天不語,良久才感慨一聲:“種道之時如此異象,此回九位道種之中,此人必拔頭籌。”

  李長安邀星樓一行已見到諸多不凡之人,亦感慨道:“人外有人。”

  未幾,三人回到李長安這幾日居住的花明院中。

  花明院取自柳暗花明之意,院門雖小,進去別有洞天,一路上那大漢不言不語。

  前幾日下過一場冷雨,天氣便一直有些陰冷,昆南城內本就比外界潮濕,是以花園中地面仍有些微微濕潤。大漢踩過泥土,便留下三寸深的腳印,李長安余光瞥見心中微動,他也練武日久,身上肌肉緊實,雖說體型不大,但也有一百八十余斤重量,踩過地面只留半寸不到的腳印,這大漢的身子恐怕有接近六百斤重。

  練力境淬煉肉身雖會增加體重,但絕沒這么夸張,看他皮膚泛著赤銅色,整個人簡直像鐵打銅鑄一般,也不知是怎么練的肉身。

  來到屋內,黃仲吩咐侍女上酒席,給那大漢上坐時,李長安見他雖坐了,腿上肌肉卻未放松,原來是隨時扎馬,不知是怕那凳子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還是練力已成習慣。

  李長安這才問道:“在下李長安,閣下尊姓大名?”

  “馮魔。”大漢言語十分簡短,眼睛直接便落在李長安背后的骨刀上。

  “馮魔,瘋魔…”李長安心想這名字倒真是十成十的魔道中人,不過性格與宋刀截然不同,宋刀平時與常人無異,談吐隨性,看起來嬉笑怒罵,實際心思藏得極深。而這大漢寡言少語,一副冰山模樣,卻不會掩飾自身目的。

  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最是省力,李長安索性直言:“朋友為何幫我?”

  “你,魔道。”馮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長安,又看向他背后的骨刀道:“我想看看那把刀。”

  意思便是幫李長安是因為他乃魔道中人,也因為他想看看宋開化身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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