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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欠揍總會挨揍

第七十五章欠揍總會挨揍  咚,咚。

  傘尖嗑響水泥地面,空洞響聲在空無一人的陰森森樓架子中回蕩不息。

  正是傍晚時分,西斜殘陽殷紅如血,絲絲晚風涼意森森,爛尾樓附近人跡稀少,樓道門口黑魆魆無光黯淡如一張大口:這場景令人頭皮發麻,兩股戰戰。

  但闖入者似乎對此不以為意。中山裝年輕人將傘往肩上一架,慢悠悠走進樓中,踏上樓梯。

  鳳平路的這座座爛尾樓,平城本地人盡皆知。因為開發商在跑路前曾做過一次大規模拋售活動,卷走了大量業主的預付款,業主集體維權時鬧得轟轟烈烈,一度登上漢東衛視和央視新聞頻道,直到省正府和市正府拿出安置方案和補償金后,那場維權風波才算平息。

  但后來市正府一直沒有找到接盤的開發商。原名平喬麗景的爛尾樓就這樣佇在鳳平路,堅守至今。

  以往還有被坑的業主或是尋新鮮的年輕人會到樓里瞅幾眼,到后來就再也不見人影。

  即便有人來到附近,也會被爛尾樓后那片化身垃圾場的空地所傳出的熏天臭氣給趕走。特別是夏時,爛尾樓附近綠化稀少。熾熱滾燙陽光將空氣烤得微微扭曲上卷,那空氣的顏色卻幾成黃綠,更有蒼蠅無數,被人一驚時紛紛飛起,聲響惡耳,幾乎遮天蔽日。

  幸好現在是傍晚,溫度已轉為微涼。

  “嘿,這味兒真夠濃啊。街道辦放羊的么?舉報了,舉報了。”

  楊大壯皺著眉頭,滿臉嫌棄,抬手在鼻翼右側扇風。

  但臭味像粘在了呼吸道上,怎么扇都扇不走,她只好放棄做無用功,自言自語罵了兩句娘后,先是擱下傘戴上口罩,然后戴上醫用鞋套和手套,全副武裝后才撿起黑傘,繼續攀登。

  在走上灰塵開始不自然消失的二三樓時,楊大壯精神一振,仿佛變了個人。像舉著放大鏡的夏洛克·福爾摩斯般,她以玩找茬游戲的謹慎細致在樓內每一處角落里彎腰弓背四下打量,搜尋線索。

  她查得很細,但也很快,目光轉動,腳步也幾乎不曾停下,直到登上六樓。

  并非是在六樓發現了什么,而是在六樓什么都沒發現。

  太干凈,不像樓下,連蛛網都沒有。說明有人刻意清理。

  “欲蓋彌彰啊。”楊大壯咕噥一聲,又嘆口氣,不情不愿將傘向墻邊一靠,牙齒叼緊便攜手電筒柄,利落俯身,在地面上半跪下來,盡量使臉貼著水泥地面,嘗試尋找那些遺留的痕跡。

  “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聲音驀的在身后響起,恰逢一陣冷風吹進沒有窗戶的樓層里,讓楊大壯渾身一僵,差點嚇掉嘴里的手電筒。她猛然回頭,發現窗口處有個修長黑影抱臂逆光而立,長發在傍晚微風中飄散紛飛。在血紅色黯淡余暉撒下,溫言煢煢立在楊大壯面前,那美的驚心動魄的面龐被籠罩在陰影之中,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但至少,看起來可不像開心的樣子。

  楊大壯保持著伏在地面上的姿勢頓了幾秒鐘,才慢吞吞地爬起來,站直身子后先拍了拍膝處與袖上的灰塵,隨后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情況不妙,卦象大兇。

  “啊,我聽說平城有座爛尾樓,這么長時間既沒拆也沒建,都快成鳳平路的地標了…我閑著沒事嘛,咳咳,就過來看看。咦,你怎么也來平城了?我還以為你送洛小姑娘和梁老爺子去銀江了呢。”

  “我知道你為什么來這兒。我問的是,你在干什么。”溫言平靜回應,她逆著光的神態模糊不清,看起來似乎一道純黑的影子。

  但她說話的方式不像是在提問,或者說,不像是在追求答案,而是想看看對面會不會在扯謊方式上做出創新。

  楊大壯似乎意識到這一點,干脆擠出滿臉微笑,不敢說話。

  溫言面色平和,向前踏出一步。

  “一人一個,是你說的。”

  楊大壯干笑,后退一步:“你別激動。”

  溫言悠悠再踏一步:“互不干涉,也是你說的。”

  楊大壯再退:“我可以解釋。”

  “我沒有以任何方式接觸歐陽杰,但你卻言而無信。”溫言又向前逼近一步,步子踩著尾音,如鼓點般精準。

  “你聽我說…”

  聽到這句,溫言站定不動,心平氣和。一撩紛飛發絲,她驀然微笑,笑靨如花,眼神卻冷厲如刀,緊盯楊大壯,像緊盯青蛙的蛇。

  “那好,你說。”

  “呵呵。”楊大壯張口結舌片刻,干笑著抬手擋在胸前,努力辯解,目光亂轉,就是不看溫言,“嚴格來說,我沒有接觸方子羽,對吧?江瀾可不是。再說,呃”

  中山裝青年努力配合自己的著裝風格,擺出副滿面正氣的表情,說道:“再說我也是出于好心,想給他們提供一點幫助嘛。畢竟他們在華夏境內,又不能像歐陽小崽崽那樣擰著鼻子拱回美聯邦。”

  溫言對此報以嗤笑:“我只聽到你想挖墻角。”

  楊大壯舔舔嘴唇:“怎么說呢,這叫做壓力教育。其一,江瀾證明了自己的忠誠,他看起來還挺喜歡這個上司的。其二,聽到有人想挖墻腳的消息,方同學當然會給自己員工加薪咯。這不是讓他們增進感情的好機會么,是吧?”

  一邊說,她一邊悄悄往樓梯處倒退而去。

  這瞎話,簡直是顛倒黑白,滑天下之大稽。

  溫言冷笑出聲:“那要是江瀾聽從了你的‘小小建議’,就此對方子羽生出異心,來拿你的雙份工資?”

  楊大壯站住了。她眨眨眼,竟然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那說明他還不夠聰明,不夠明智,不夠忠誠,對方子羽沒有絲毫投資的想法,最重要的是對自己的位置不夠滿意。”楊大壯誠懇地回答,言罷聳聳肩,“很多死于他們副手的異心,有時候甚至是走神。倒也怪不了那些可憐的副手,在死后,他們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生出異心,產生抗命,或者走神,僅僅是因為他們找不到為這份工作賣命的理由…他們不喜歡自己的上司,不喜歡自己的責任,也不喜歡這份工作本身。讓這種人敬業樂群,太為難他們了。”

  “那樣的話,還不如我給小方同學賣個人情,把江瀾招過來坐個冷板凳,溫水煮青蛙,慢慢把他摘出去。”楊大壯努著嘴做了個手勢,像在丟紙團,“差不多了就往邊一扔,靠邊站唄。皆大歡喜。”

  “這個解釋,可以了吧?”

  溫言看了楊大壯一眼,微微放松了緊繃的肩部,接著她慢條斯理扎起頭發,摘下皮手套,十指彎曲時,臉上美麗懾人的微笑已消失不見。

  “你說的很有道理。”溫言的聲音泠如冰泉,沁人心脾,在末尾甚至真正笑了一聲。這卻讓唯一的聽眾心猛然一沉。

  “但是,我不想聽。”

  楊大壯一言不發,悶不吭聲轉身就逃,身影倉皇,速度飛快,連一直形影不離的黑傘都被撂在地面上不管不顧。溫言嗤聲一笑,大有讓你先跑三十九米的自信,不慌不忙將皮手套塞進衣袋,而后才悠悠在地上踏下一步。

  不明真相者或許會說這一步看似普通,但不堪重負的水泥地面與鞋根絕不贊同,令人牙酸的細碎聲響起時,地面轟然凹陷。

  傍晚暮色中,仿佛樓層塌陷的巨大聲響在空曠的爛尾樓里回響。

  水泥磚石碎裂的隆隆聲驚動了稍遠處的小賣部老板,但在驚恐萬狀的老板叫來街道辦人員,迫使不情不愿的辦事員捏著鼻子走進爛尾樓時,卻只在一樓的后墻處發現一個大洞。那洞足有一人多高,堪堪落在承重墻邊不遠處,幾塊碎石子深深嵌入了承重墻里。

  從此,平城市內又多一項都市奇談。

  戴著口罩墨鏡,身穿中山裝的年輕人行色匆匆走進辦公樓,左手拎著個遍體漆黑的公文包,右臂夾了把黑傘。這身古怪打扮引來門口守衛的關注,直到這怪人在指紋虹膜打卡機上陸續打卡,守衛們才挪開視線。

  怪人急匆匆闖進空無一人的電梯,上到三樓,推開辦公室門后身形一僵。工位處早已被人霸占。一位絕色美女長發飄飄,閑適坐在辦公桌面上,雙腿交疊,背靠顯示器,狀極嫻雅。見怪人進門,她轉眸輕笑,出言調侃。

  “你不熱?”

  怪人無奈摘下口罩和墨鏡,露出張一看就是被打過的慘兮兮的面孔,青紫色的眼圈酷似熊貓。

  “當然熱啊。唉,打人不打臉。”鼻青臉腫的楊大壯唉聲嘆氣。

  溫言愉快地嘲笑了兩聲,轉眼又看公文包。

  “包里裝著什么?”

  “老冰棍,旁邊小賣部沒冰袋,買來冷敷用的…算了。”楊大壯單手掩面,忍辱負重嘆口氣,貢上黑包。

  “給我留一根啊。”

  “你脾氣是真不錯,可惜嘴欠。”溫言不吝贊美,熟門熟路打開扣鎖,摸出根冰棍拆開。窸窸窣窣拆包裝紙聲伴著楊大壯牙疼嘆息。

  玲瓏貝齒嗑下第一口冰甜雪糕后,辦公室內的氣氛重歸寂靜,又因楊大壯的神情添上些許嚴肅。

  半晌,楊大壯悶悶嘆息打破寂靜。

  “讓兩個相互接觸,會不會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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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翔鳥中文    明日支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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