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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五十山河

第一百六十三章五十山河  沒人送,寶玉也不需要人送。

  等到了陳府的大門口,見丘八正窩在臺階上,捧著磨盤大的木桶吃飯。

  寶玉仔細打量了一下,發現丘八的嘴巴變得很粗很長,三兩下就拱進去十幾人才能吃光的飯食,脖子一仰就吞下去了。

  丘八也看見了寶玉,但是顧著吃飯,誰都沒工夫搭理。

  “好胃口。”

  寶玉贊了一聲,徑直穿出了大門。

  身后有趙貴寧和百里鳴跟著,百里鳴還拖著綁成一團的七八條黑狗,出了門,連墻角丟的那一只都沒放過。

  夜黑風高,只有更夫還在敲著梆子,索性三人都是秀才,耳聰目明下,不會在黑暗中絆倒。

  等到了街道拐角,寶玉突然回頭,極為深邃的看了陳府字號燈籠下的丘八一眼,這才拐了過去。

  “寶二爺,這個丘八,您也覺得不太對勁?”

  趙貴寧湊過來問道。

  寶玉點了點頭,隨即甩了甩腦袋,笑道:

  “對勁不對勁的,那也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情。

  陳長弓是個君子、好人,為國為民的大忠臣,可是世人都忘了,他也是天狼城的太守,更是以封號進士之身,就能掌控北天軍大權的智者呢。”

  聽到寶玉如此贊頌,百里鳴不爽的哼了口氣,說道:“您對他的評價也太高了,我看他就是個連子嗣都教養不好的混蛋,而且還慫,軟蛋一個,被您嚇了一次,跟個鵪鶉似的。”

  “你少廢話,聽寶二爺說。”

  趙貴寧跟百里鳴不太對付。

  一個王道秀才,一個從法道秀才轉過來的,當然不怎么對付。

  只見趙貴寧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沒人,腆著臉湊到寶玉身邊。

  “你說的當然有道理了,就是我想知道,您剛才對長弓前輩說的,他對您的考校?到底是怎么回事吶?”

  寶玉笑了笑,視線從趙貴寧和百里鳴的身上掃過。

  這兩人雖說不怎么對付,但是各有各的好處。

  趙貴寧雖然為人處世軟了一點,但是頭腦縝密,喜歡多動腦子;

  而百里鳴,身上完全是法道文人的直來直去,說理不需三句,只要說不通的,那就是要上拳頭。

  寶玉轉過一個念頭,隨即掐滅了去。

  如果有機會,他當然愿意提升手底下秀才的實力,但是…飯,要一口口吃,好處呢,也要一點點給。

  御下之道,他從接到詔書的那一刻起,就需要格外注意了。

  寶玉拍了拍百里鳴的胳膊,算是聊表安慰,這邊腦子飛快轉動,沉吟道:“我也是從陳長弓要給陳水馳找女吏的時候,才有所發現…”

  “您發現了什么?”

  趙貴寧和百里鳴連忙問道。

  寶玉笑了笑,掏出碎花軟黃玉四方硯輕輕撫摸,黃玉細膩的質地,讓他的頭腦格外清醒。

  “恐怕包括那個門子、黑狗的事情,陳長弓全都知道,而對我的考校,也就從那里就開始了。

  一環接一環,一扣連一扣,如果我們不能越階挑戰,挫敗那個門子,或者我在木刺大椅上坐下認慫,又或者他第一次要抽我鞭子的時候,我沒有軟化語氣,甚至…”

  寶玉哼哼笑了兩聲,道:“總之他給咱們下了好些個套,有一次沒做對,他就不會喊我那聲寶哥兒。”

  “這…應該只是個稱呼吧?”趙貴寧和百里鳴滿臉迷糊。

  “可不是個稱呼而已,”

  寶玉搖了搖頭,冷笑道:“無論是叫我賈寶玉,還是叫我賢侄,都是強者對待弱者的稱呼和口氣,而‘寶哥兒’這個稱呼,雖然是長輩、平輩都可以喊,但是在他喊我寶哥兒的時候,用的是平輩之間的語氣。

  外人知道了,只當他是認慫,但是在我看來,他是把確定好的,與賈府,乃至于四大家族的聯姻、交好,全都壓在了我的身上。”

  “這…”

  趙貴寧和百里鳴互相對視,滿臉都是呆滯。

  隨后,特別無語的看向寶玉。

  哪怕以他們和寶玉的交情,都帶上了一種,‘覺得此人不自量力’的味道。

  不管如何,陳長弓是封號進士中的第一人、北天軍里的無冕之王,還是整個大周文人的楷模,

  而寶玉的,不過一介秀才。

  哪怕他們也心高氣傲,都不敢想象,陳長弓要聯姻的盟友主事人,會定在寶玉的身上。

  不管怎么看,都只能是四大家族如今的掌權人,比如賈政,或者更高一級的…老祖宗賈母?

  這些個,才是身份、地位,全都對等。

  寶玉嘆了口氣,很為這兩人的腦筋擔心。

  “想笑就笑出來吧,但是你們要知道,陳長弓還是個極有謀略的智者。”

  寶玉撇嘴道:“你們以為陳長弓看的是現在?告訴你們,所謂智者,一眼要看透五十年山河。

  他看的不是現在,也不是幾年后那個,嗯,某個天崩地裂的事情,而是看的五十年后。”

  “五十年后?”

  趙貴寧和百里鳴低頭思索。

  他們清楚寶玉嘴里的某個天崩地裂的事情,到底指的什么,但是看到五十年后,這,簡直是無法想象。

  人生多少個春秋?

  五十年如此長遠,又會產生多少變化?

  寶玉見兩人迷惘,也不介意解惑,畢竟手底下的人懂得多了,更能多辦事,也能辦好事。

  一邊往客棧的方向走,寶玉一邊笑道:“以陳長弓的見識,自然知道以后朝政的走勢。如今王道儒家不堪重用,陛下這幾年,肯定要助長包括賈府在內的,四大家族的威風。

  但是有一點,四大家族到底是在幾年后直接垮掉,還是一飛沖天,都得靠著另一件事情。”

  “嗯,另一件事情,你們懂吧,就是…”

  寶玉呵呵笑了兩聲,相信都是明白人,也就停住不說,畢竟談論這種事情,實在犯了帝王的忌諱。

  趙貴寧低頭想了想,道:“您說的另一件事情,我們都明白,但是就算一飛沖天了,那也輪不到您吶,賈府老爺可是健在的。”

  “父親最多也就再升兩品,做個二品大員也就頂天,可是你我…

  貴寧,五十年不一定能讓我們成就學士,甚至封號進士都有點懸,但是五十年,足夠讓我們爬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寶玉意味深長的道:“為什么陳長弓只是個封號進士,卻可以隨意調動內務府的女吏?

  無它,人家手里有北天軍呢。

  學士如何?二十個封號進士就能對抗,五十個封號進士就能圍殺;

  大學士如何?數百萬大軍壓上去,再加上百多個學士,照樣可以讓大學士無路可走;

  就算白狐…”

  說到這里,寶玉突然閉上了嘴巴。

  而在前方客棧的門口,一縷白紗裹著紫色長裙,悄然斂進了弄堂之中。

  “寶二爺,白大家擔心你呢。”

  “寶二爺好艷福!”

  趙貴寧和百里鳴難得的統一戰線。

  寶玉很溫和的沖兩人笑了笑,指著那些黑狗道:“去吧,褪毛剝皮,看著客棧的廚子做成香肉。

  這出門在外的,萬事都得小心。你們一定要親手剝,再盯著客棧的廚子做,我可不想被人下了藥,栽倒在黑店無賴的手里面。”

  “寶二爺,這里是天狼城,你擔憂太多了吧?”

  “寶二爺,您這是公報私仇!”

  趙貴寧和百里鳴一起叫了起來。

  寶玉一邊往客棧里面走,一邊很認真的道:

  “你們一定要親力親為吶,嗯,不然的話,就換成洗干凈同窗們的衣裳?

  相信他們都很樂意…”

  進入客棧,寶玉路過白南煙的廂房,雖然里面一片漆黑,但是剛才客棧門口的身影,總是不會看錯。

  寶玉的腳步停了一下,隨后,加速離開。

  “爺,累了吧,奴服侍您歇下。”

  還沒到自己的廂房,寶玉就碰見了襲人。

  襲人端著熱水、紗巾,熱水不知道換了幾輪,紗巾也不知道浣了多少次,只等著給他擦臉洗手,讓他早點安歇。

  對此,寶玉什么都沒說,因為以襲人的賢惠性子,這點不聽他的。

  “你先去睡。”

  寶玉接過客棧里的木盆,攆了襲人前去休息。

  而他自己,在洗刷過后,靠在床榻的格欄上沉思。

  剛才他們趙貴寧和百里鳴解惑,但是話里話外,都沒有說全。

  其一,陳長弓的考校里,還有趙貴寧和百里鳴的表現。

  如果寶玉不能讓手底下的人拼命護著,就會被陳長弓全盤否決,這點上,不好當面講。

  其二,陳長弓真的是個好父親,也是個真正的偉人。

  寶玉突然站起來,在屋里面踱了兩步,輕言自語道:“陳長弓傾盡一切所追求的,只有兩件事。如果要一直得到他的支持,就必須在這兩件事上做好,做對。

  第一個方面,是陳水馳的姻緣。

  以陳水馳的身份,自然要找個好婆家,但是因為白狐娘娘的事情,沒人敢沾染這件事情,如此,環哥兒如果能職掌賈府,就是最好人選。

  而第二個方面,則是…大周安泰,民生安樂…”

  說到這里,寶玉突然拍了拍臉頰,覺得心里不太舒坦。

  陳長弓雖然是青埂峰文院出身,是法道文人,但是陳長弓一生都在尋找一個王道文人里值得培養的后輩。

  法道文人主張以殺靖國,要殺盡境內妖族,一統境內儒家,從而橫掃四方,窮兵黷武,可是陳長弓不愿意看見血海漂櫓,硬是以法道文人的身份,扛住了王道儒家的半壁江山。

  此等人物,如今卻看中了他賈寶玉…

  “好大的壓力呢,不過陳長弓啊陳長弓,你算是選對了人,我賈寶玉,也想天下太平,萬民安康呢。”

  寶玉笑了笑,借著燭光,給黛玉、王夫人,分別寫了一封家書。

  想了想,又換上一張十扣紙,把書寫了出來:

  “長相思,在青山。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天地異象被寶玉打散,八尺靈泉也被寶玉壓制其中,隨后,又四處找了找,沒找到信箋,也就作罷。

  把紙張全部折好收好,寶玉輕聲笑道:“果然還是天下太平來得舒坦,要是不太平了,誰還有心情談情說愛呢,呵…”

  燭光熄滅,寶玉合身睡下。

  而在此時,卻有人徹夜無眠。

  陳長弓輾轉反側,從未有過的不安穩。

  良久,突然跳了起來,大聲嚷道:“該死的,這個寶哥兒,無端端的吟什么詞句?”

  “長相思,摧心肝…”

  “長相思,摧心肝吶….”

  “只是六個字,卻分明是一首好詞的一部分,不會下于!”

  陳長弓來回踱步,被六個字勾起了饞蟲,怎么也睡不著了。

  說到底,陳長弓也還是個文人。

  “謀國,給為師滾過來!”

  陳長弓突然大吼。

  錢謀國穿著白色里衣推門進來,看見陳長弓滿臉陰沉,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只聽陳長弓悶聲問道:“寶哥兒什么時候走?”

  “應該在辰時。”

  “還有多久?”

  “這…還得有四個時辰吧。”

  “穿上衣裳,跟為師走!”

  陳長弓咬牙切齒道:“為師要打劫,不對,是要給寶哥兒送別!”

  “堵著他,不能讓這家伙給提前跑了!”

  踏上官途,行走八方之路,預知后事如何,且聽青蛙睡醒分解。

  天啊,凌晨五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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