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第一百零七章 魚目混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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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魚目混珠
黎明時分,日本特高課課長橋本太郎正坐在一輛軍用吉普車上閉目養神,后面跟著一輛軍用卡車。正當兩輛車要途徑外白渡橋時,忽然,三輛黃包車迅速橫穿過來,卡在吉普車和軍用卡車之間,卡車立馬剎車,三名黃包車車夫從腰間拔出手槍,朝卡車上的日軍射擊,好幾名日軍被當場擊斃,倒在卡車上。
而與此同時,吉普車的前方,一輛黑色小汽車橫穿過來,攔住吉普車的去路,吉普車司機趕緊剎車。那小汽車司機舉槍向吉普車射擊,吉普車司機當場斃命,車上的橋本見勢不妙,連忙下車躲藏,小汽車司機趕緊下車,舉起手槍,朝橋本連連射擊,橋本身中五槍,倒地身亡。
軍用卡車上其余的日本憲兵立刻朝三名黃包車車夫開槍,這幾位車夫被打成了馬蜂窩,壯烈殉國。日本憲兵下車,一邊尋找橋本,一邊朝汽車司機方向開槍射擊,憲兵發現橋本已氣絕身亡,便一邊把橋本的尸體抬進車里,一邊集中火力朝汽車司機射擊,汽車司機隨即舉槍還擊,對射中,汽車司機右肩中了一槍,于是邊打邊撤,鉆進小汽車里,發動引擎,朝外灘方向駛去,日本憲兵見狀,立刻上了軍用卡車,緊追不舍。
小汽車一路駛向拉斐德路,在離拉斐德路不遠處,司機跳下車,棄車奪路而逃,朝吉祥里狂奔而去……
一陣急促的上樓聲把亭子間里正在睡夢中的薛太太吵醒了。
薛太太望了望枕邊的鬧鐘,才三點半,很是惱恨:“啥人啦,哪能嘎戳氣呃啦,半夜三更就精精光光,還讓不讓人睏覺啦?”
小寶揉著迷蒙的雙眼,從床上支起身子:“姆媽,啥事體啊?”
“儂睏覺,跟儂勿搭界。”
薛太太給小寶掖了掖被子,自己也倒頭睡下,但總覺得不放心,便悄悄起身,打開門縫,卻發現東廂房的里透出燈光。
“難道是沈先生回來了?”薛太太一臉狐疑。
西廂房里的淑嫻聽到這急促的上樓聲,自然警覺起來,她悄悄起身,朝房門口走去,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聆聽門外的動靜。
此時,在東廂房里,那位右肩受傷的司機正從酒柜里拿出一瓶白蘭地,左手舉著酒瓶,對著嘴咕咚咕咚地灌酒,似乎只有酒精能平復他狂亂蹦跳的內心。燈光下,那張蒼白的臉上虛汗直淌,是疼痛,是驚慌,也是興奮。
他對著鏡子脫下西裝的右袖,那件白襯衫的肩膀部位已被一攤鮮血染紅了。他剛想脫下襯衣,就聽見弄堂口傳來軍靴的聲音,他警覺地拿起桌上的手槍,豎起耳朵,望著窗外,仔細觀察事態變化。
很快,外面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很顯然,這是沖他來的,他得趕快離開這兒,否則有可能成為甕中之鱉。
于是,他穿好西裝,把那只空彈匣退出來,重新換上新彈匣,打開房門,走到樓梯口,想要下樓,忽然,西廂房的門打開了,一只手把他拉了進去。
他本能地用手槍指著把他拉進西廂房的那個人的腦袋,忽然他驚呼了一聲:“淑嫻!”
淑嫻也吃了一驚,仔細打量了一下對方,也驚呼起來:“弘達,真的是你嗎,弘達?”
“是我,淑嫻。真是太巧了。”朱弘達想要跟淑嫻擁抱,還沒抬手,就痛得哼了一聲。
“你肩膀受傷了。”淑嫻望了望朱弘達的傷口。
“中了一槍。”朱弘達臉色蒼白,虛汗直淌。
“你別出去,就躲在這兒,我先幫你包扎一下。”淑嫻不容分說,攙扶著朱弘達朝里屋走去。
淑嫻把朱弘達領進臥室,幫他脫下西裝,用剪刀剪開右肩的白襯衣,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傷口:“子彈還在里面,現在沒法取出來,我先幫你包扎一下吧。”
淑嫻取出藥箱,從里面拿出藥棉和繃帶,幫朱弘達把傷口包扎好。
“淑嫻,你還是老樣子,我記得當年你在震旦大學救護隊的時候,就是這樣給傷員包扎傷口的。”朱弘達見淑嫻嫻熟的包扎動作,不禁回憶起當年的情景。
“這都已經過了十多年了,虧你還記得這么清楚。”淑嫻把朱弘達扶到床上。
“有些事,有些人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朱弘達深情地望著淑嫻。
淑嫻抬頭望了望朱弘達,立馬避開他那兩道投送過來的熾熱目光。
忽然,樓下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開門,查戶口。快點開門。”
東廂房樓下次間的燈亮了,隨后房門打開了,婷婷穿著睡衣出來,邊開大門,邊嘟噥著:“哦喲,一群殺胚,急了去投胎啊。”
門剛一打開,就有一高一矮兩個警察走了進來:“阿拉是來查戶口呃,儂呃良民證呢?”
“阿三頭,是儂啊,噢喲,現在幾點鐘啦,噶早就來查戶口啊,真是觸霉頭。”阿三頭歡喜跳舞,是百樂門的常客,所以婷婷認得他。
“原來是儂啊,婷婷小姐,儂就住了此地啊。不好意思哦,阿拉也是聽差呃。”阿三頭連忙滿臉堆笑地向婷婷打招呼。
“我曉得呃,等一歇,我去拿。”婷婷一扭一扭地進了屋子里,不一會兒,拿著一張良民證出來,遞給那個名叫阿三頭的警察。
那個矮警察搶過良民證,望了望婷婷,然后又走到房門旁,朝里面張望了一下:“格的塊就儂一噶頭住伐?”
婷婷白了矮警察一眼:“滑稽伐,我格的塊住啥人,要跟儂匯報啊?”
“儂最好勿要瞎三話四,阿拉在執行公務,我問儂,此地18號里住了幾戶人家啊?”
“格的塊嘛,現在就我,亭子間呃薛太太,西廂房呃歐陽太太,閣樓上的阿榮幾個人住。”
“客堂間跟東廂房里沒人嗎?”矮警察抬頭望了望東廂房,又探頭看了看客堂間。
“客堂間呃房東先生跟房東太太交關日腳沒看到了,東廂房里從我住進來就一直沒看到過有人蹲過。”
矮警察把良民證還給婷婷,招呼后面的瘦個子:“阿三頭,走,到樓上去看看交。”
阿三頭點了點頭,朝婷婷擠了擠眼睛,擺了擺手,跟著矮警察往樓上走去。他們敲了敲亭子間薛太太家的房門。
薛太太披了件外套,下床打開門,見是兩名警察,不禁有些緊張。
“阿拉是來查戶口呃,儂去拿良民證出來給阿拉看一看。”
薛太太連忙走到五斗櫥那里,打開抽屜,拿出良民證,遞給阿三頭,阿三頭看了看薛太太,又看了看床上的小寶,把良民證還給了她。
“此地東廂房里有人住伐?”矮警察指了指東廂房。
“我勿曉得,東廂房難般有人住呃,沈先生不太回來呃。”
“今朝早上有沒有看到有人住進來啊?”矮警察追問了一句。
薛太太不想惹麻煩,連忙搖了搖頭:“勿曉得,現在才四點多鐘,再早阿拉都睏著了,哪能會得曉得有人沒人呢?”
阿三頭點了點頭:“好了,儂繼續睏覺伐。”
阿三頭和矮警察朝東廂房走去,敲了半天門,沒有人應聲,便朝西廂房走去,薛太太留著道門縫,朝外看。
淑嫻聽見敲門聲,連忙在真絲睡衣外面加了件外套,走了出來。
“阿拉是來查戶口呃,麻煩儂把阿拉看一看儂呃良民證。”矮警察向淑嫻說明來意。
“好呃。”
淑嫻轉身朝里屋走去,拿了兩張良民證走了出來:“格是我跟我先生呃良民證。”
矮警察接過良民證,望了望淑嫻,點了點頭,然后把良民證交還給她,隨后,朝臥室走去,聞見滿屋子的酒氣,看見床上側躺著一位穿著睡衣的男子,正呼呼大睡。
“格位是儂先生?”矮警察抬眼望了望淑嫻。
“是呃呀,昨日夜頭老酒吃多了,叫也叫不醒,像只死豬玀。”淑嫻訕笑著。
矮警察笑了笑:“男人吃點老酒嘛,正常來西呃,好了,打擾了,阿三頭,去閣樓里看一看。”
兩個警察又去閣樓找阿榮。
阿榮睡意正濃,聽見敲門聲,馬上罵三門:“碰著赤佬啦,老清早就來敲門,滾滾滾,等那爺叔睏醒了再來。”
但敲門聲持續不斷,阿榮只得起床開門。
“啥地方呃赤佬啦?”阿榮邊開門,邊罵罵咧咧。
“儂嘴巴幫我放清爽點,小赤佬。阿拉是來查戶口呃。儂勿要來尋吼死。”矮警察見阿榮出言不遜,連忙板起面孔教訓阿榮。
“哪能,警察了不起啊?”阿榮一副不買賬的樣子。
淑嫻見狀,立刻跑上樓,拉開阿榮。
“阿榮啊,儂勿要光火,伊拉也是聽差呃,儂就拿良民證出來,把伊拉看一看好勒。”
阿榮看在淑嫻的面子上,停止了吵架,轉身把放在樟木箱里呃良民證扔給了矮警察,矮警察撿起來,看了看,又扔了回去。
阿榮砰的一聲把房門關上。
“阿三頭,走伐。”矮警察和阿三頭都對淑嫻表示感謝,向她點了點頭,滿臉堆笑:“阿拉也難做,是伐?”
淑嫻點點頭:“是呃呀,那也是公事公辦,混口飯吃吃,不容易呃,我懂呃。”
“還是歐陽太太明事理,唉,要不是昨日半夜里有個日本軍官被打死了,阿拉也不會吃飽了沒事體做,老清早到每家每戶敲門,查戶口,儂講是伐?對不起哦,歐陽太太,吵到儂了,再會,再會。”
兩個警察走了之后,淑嫻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她走到床前,把朱弘達扶起。
“都走了吧?”朱弘達忙問。
“剛走。”
“那我也該走了。謝謝你,淑嫻,要不是你,我也許就給逮住了。”
朱弘達掀開被子,站起身來,一陣頭暈目眩,讓他又一屁股坐在床上。
“怎么啦?”淑嫻望著臉色慘白的朱弘達。
“沒什么,有點頭暈而已。”朱弘達用手撐著額頭。
淑嫻連忙摸了摸朱弘達的額頭:“你在發燒,得趕快去醫院。否則傷口發炎可就問題大了。”
“可現在怎么出去啊?外頭有不少警察和日本憲兵呢。”
淑嫻走到窗口,朝外看了看,外面弄堂口站著日本憲兵,還有不少警察在來回巡邏。
“我看這樣吧,等到七點多鐘了,弄堂里的人都起床了,我們就可以渾水摸魚走出去了。”淑嫻給朱弘達出主意。
“嗯,就聽你的。”
“來,你還是躺在床上吧,你失血過多,躺下會舒服一些。”
淑嫻扶著朱弘達,讓他半躺在床上,把被子和枕頭墊在朱弘達的腰背下。
朱弘達感激地望著淑嫻:“淑嫻,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你。”
“弘達,你就是住在東廂房的沈先生?”
朱弘達點了點頭:“沈漢林是我的化名。”
“我聽說,你是軍統的?”淑嫻朝朱弘達投去疑惑的一瞥。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