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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八十三章街坊鄰里 ‘玉’蓉和阿成帶著鳴兒和詠兒來到了八里橋66號,這里整條街都是做小生意的商鋪,有水果攤,餛飩鋪,綢布店,五金店,煙紙店,剃頭鋪,修理鋪,書報亭,凡此種種,琳瑯滿目。,:。
‘玉’蓉打開店鋪的‘門’,里面居然都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寬大的柜臺,柜臺放了幾個大篩子和一些大的玻璃罐,柜臺后面有一面墻寬的‘藥’柜,‘藥’柜還貼了不少草‘藥’名。后面有個天井,天井‘挺’寬敞的,可以晾曬衣服和草‘藥’,還可以供孩子玩耍。
沿著樓梯去便是住所了,有兩間房,大的一間很敞亮,靠墻放著一張大‘床’,窗戶下是張八仙桌,八仙桌的對面是五斗櫥和大衣柜;小的一間靠墻有張小‘床’,‘床’旁邊是一個碗柜,還有些臉盆架子,馬桶,痰盂等雜物。外面有個煤球爐,旁邊放著一堆煤球。
“阿成,我跟孩子們睡里面的大‘床’,你睡外面的小‘床’。”
“這還用你說。”阿成把包袱往小‘床’一扔,往‘床’一躺,四仰八叉:“總算是有個家了。”
‘玉’蓉把詠兒放在大‘床’:“鳴兒,你把鞋脫了,去‘床’跟妹妹玩。”
鳴兒聽話地脫下鞋子,爬到‘床’去,逗詠兒玩。
“阿成,你會用這個爐子嗎?”‘玉’蓉走到走道,望著這個煤球爐發呆:“我只會燒灶頭,從來沒見過這個,這個該怎么用啊?”
“我也不會。”阿成‘摸’了‘摸’腦袋:“旁邊是餛飩鋪,待會兒去買兩碗餛飩回來是了。”
“總不能天天吃餛飩,頓頓吃餛飩吧,我們的經費有限,還是得自己做飯,我待會兒去問一問這兒的鄰居。”‘玉’蓉覺得阿成有點大手大腳,不會‘精’打細算過日子。
‘玉’蓉從肚兜里拿出一疊錢,數了數,搖了搖頭,這些錢是昱霖給她的。‘玉’蓉是個‘精’打細算的人,從不‘亂’‘花’錢,當初陸太太是看‘玉’蓉這一點,覺得她會是一個能持家的人。現在剛來到這個新家,以后用錢的地方多著呢,‘玉’蓉覺得得省吃儉用才行。
“是啊,我們初來乍到,要同周邊鄰居搞好關系,遠親不如近鄰嘛,要不,我待會兒多買幾碗餛飩,送給左鄰右舍。”阿成向‘玉’蓉提議。
“嗯,這想法不錯,入鄉隨俗,我們是外鄉人,這兒有很多規矩我們不懂,得讓這些鄰居教教我們。”‘玉’蓉對阿成的這個想法倒是持肯定態度,跟左鄰右舍搞好關系是非常必要的,許多事情要靠鄰居們幫襯,否則會兩眼一抹黑。
“嗯,明天我去打聽一下這兒的‘藥’材市場,去進一些草‘藥’,還要請人給我們的‘藥’鋪做塊招牌。‘玉’蓉,你說,我們的‘藥’鋪叫什么名字好呢?”
“陸記‘藥’鋪。”‘玉’蓉脫口而出。
“我和你才是這家‘藥’鋪的老板,你和我又不姓陸,怎么能取‘陸記’這個名呢?”
“那叫方記‘藥’鋪。”
“你姓方,我又不姓方,我們是兄妹,應該是一個姓氏吧。”阿成提出異議。
“要不你跟我姓方吧。”‘玉’蓉跟阿成開起了玩笑。
“去你的,你怎么不跟我姓袁呢?”很顯然,阿成要堅決捍衛自己的姓氏。
“那我們各姓各的吧。那我們算是同父異母還是同母異父呢?”
“當然是同母異父啦,同父異母應該還是一個姓呀。”
“對對對,我們應該是同母異父的兄妹。”‘玉’蓉終于搞清楚她跟阿成之間的關系。
“唉,早知道扮假兄妹這么復雜,還不如扮假夫妻呢,多省心。”阿成對當初‘玉’蓉拒絕以假扮夫妻而耿耿于懷。
“你想得美。好了,我已經想好名字了,叫方圓‘藥’鋪。”‘玉’蓉一錘定音。
“這還差不多,有方也有袁,行,取這個店名吧。好了,我看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我去買五碗餛飩。”
‘玉’蓉從衣袋里掏出錢,數了數,‘交’給阿成。
阿成買好餛飩之后,先送了一碗給左邊的煙紙店的肖老板。
肖老板約莫四十開外,人很‘精’瘦,額頭特別寬闊,梳了個大背頭,一雙眼睛透‘露’出‘精’明,薄薄的嘴‘唇’似乎給人一種能說會道又有點尖酸刻薄的感覺。肖老板開了個煙紙店,店里貨‘色’也較齊全,什么香煙老酒,牙粉牙膏,‘毛’巾牙刷,火柴針線,‘肥’皂草紙等日用品都一應俱全。他還搞了個租看連環畫的攤頭,幾十本連環畫本整齊地放在兩個木架框里,旁邊放了七八張小凳子供讀者坐著看書,五分錢一本,生意特別好。煙紙店里還安裝了一臺公用電話機,周圍鄰居有急事都到煙紙店里打電話,有電話進來時,肖老板是傳話員,周圍鄰居他都熟識,只要他的大嗓‘門’一喊,周邊鄰居會應聲來接電話。
肖老板有個長期患病的老婆躺在家里,面還有一個老娘要伺候,獨生‘女’兒已經出嫁了,嫁給了安徽的一個小地主,平時家里是他跟老娘還有老婆三人。家里全靠肖老板一個人支撐著,這爿煙紙店是他們唯一的營生。
肖老板接過阿成送來的餛飩,眉開眼笑。
“我跟我妹妹剛從廣州過來,人生地不熟,很多地方還得請肖老板指點指點。”阿成客氣地跟肖老板打招呼。
“小老弟,儂太客氣了,有啥事體,儂盡管講,格碗餛飩我不會白吃呃。”
“那謝謝肖老板了,我想打聽一下,這里什么地方有批發草‘藥’的?”
“哦,儂想曉得草‘藥’批發市場,是伐?應該在八仙橋那里,好像那里有蠻多呃批發商。儂可以去那面看看。”
“謝謝,謝謝!肖老板,您慢用,我走了。”
“再坐忒一些好勒。”肖老板客氣地請阿成進去坐會兒。
“不了不了,我還要去給孩子喂飯。再見啊,肖老板。”
“好額好額,儂忙去伐,我自家會得把碗送到餛飩鋪里去呃。“肖老板笑著跟阿成揮揮手,打了個招呼。
‘玉’蓉也端了一碗餛飩給右邊水果攤的老板娘。
“老板娘,我是住在你隔壁的鄰居,你叫我‘玉’蓉吧,我跟我哥哥,還有我兒子,‘女’兒剛從廣州來,我們初來乍到,對這兒還不太熟悉,以后有很多事情要請教您。”
“沒問題,有事體,儂盡管叫我,我反正沒啥事體。”老板娘很是熱情。
“那我不客氣了,我想問一下,這煤球爐怎么生火呀?”‘玉’蓉當務之急是要解決燒水燒飯的問題。
“哦,格種小事體,包在我身,等我吃好餛飩,我來教儂,老簡單呃。儂先把爐子拎到天井里去,否則煙太大,會嗆到小囡呃。”
“好的,我這去把煤爐拿下來。”
不一會兒,老板娘跑到天井里,教‘玉’蓉如何生煤球爐,‘玉’蓉看得認真,學得仔細,沒多久掌握了生煤球爐的技巧。
“謝謝你,老板娘。”‘玉’蓉沒想到這生煤球爐還真是一‘門’手藝,要不是老板娘手把手教,靠自己瞎捉‘摸’,不知要‘花’多少時間,‘浪’費多少煤球呢。
“勿要一口一句老板娘,儂叫我葉太太好勒。”葉太太拍了拍手的爐灰。
“好的,葉太太,今天真是麻煩你了。”‘玉’蓉感‘激’地望著葉太太。
“小事體,小事體,儂有空來別相。”葉太太跟‘玉’蓉打了個招呼,轉身要走。
“別相?”‘玉’蓉有些不明白。
“哦,是玩的意思。”葉太太笑著給‘玉’蓉做解釋。
“哦,我明白了,我會來別相的。謝謝你,葉太太。”
葉太太的婆家原先是浙江紹興的一家黃酒作坊的老板,在當地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可惜,葉太太的丈夫好賭,有次在賭場里被人做局輸了個‘精’光,結果把老本也賠光了,黃酒作坊也更名改姓了。公公婆婆眼看著幾代人的心血付之東流,一病不起,結果一個月之內先后撒手人寰。這位葉先生從此一蹶不振,整天躺在竹榻吸食鴉片,不到三十歲一命嗚呼了。人雖然死了,但欠了不少賭債還有鴉片館的欠債。當這些債主得知葉先生死了之后,紛紛‘門’來討債,把家里值錢的東西都搬走了,說是用來抵債。
葉太太也是真夠苦命的,當時丈夫去世時,她正好是身懷六甲,眼睜睜地看著葉家破敗,她是個‘女’流之輩,又懷有身孕,根本沒有‘精’力和能力去跟那些債主理論,所以她只能回娘家求援,可惜兄嫂都容不下她,整天指桑罵槐,總是提醒她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都說冷粥冷飯好吃,冷言冷語難聽,葉太太一氣之下‘挺’著個大肚子離開了娘家,帶著僅存的一些嫁妝來到海討生活。
有幾個親戚朋友看她可憐,湊了點錢給她做資本,開了這家“香香水果店。”
而老天爺真的是存心捉‘弄’葉太太,葉先生給葉太太留下的這個遺腹子居然是個憨大兒子。‘毛’‘毛’是先天愚型兒,也是唐氏綜合癥,一眼望去知道這孩子是個傻子。
當初葉太太生下這個兒子時,真的是想一頭撞死,可是望著自己的傻兒子哇啦哇啦哭著要吃‘奶’,一想要是自己尋死了,這個小生命也一起消失了,葉太太狠不下這個心,好歹這個小生命是自己身掉下來的‘肉’,算是人生再苦,好歹還有個親人在身旁陪伴。所以打消了尋死的念頭。
如今‘毛’‘毛’已經有十二歲了,但智力也相當于五六歲的孩子,不過‘毛’‘毛’‘挺’乖的,很聽話,特別是聽葉太太的話,叫他朝東,他決不朝西。
‘毛’‘毛’一般不會‘亂’跑,所以葉太太做生意時,讓他坐在店里的小板凳,給他一個小皮球或是一塊積木,他會拿在手里一整天不放手。天氣好的時候,‘毛’‘毛’拿著小板凳坐在外面,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葉太太則在里面一邊忙生意,一邊看著憨大兒子。
周邊鄰居都很同情葉太太的遭遇,平時出‘門’做客,或是自用,一般都到她的水果攤光顧生意,倒不是她家的水果價廉物美,只不過大家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幫襯幫襯這個苦命的‘女’人。所以,葉太太的生意基本是靠鄰居們撐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