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第一百五十七章短發形態的趙臘月
陰三沉默了會兒,失笑說道:“他是這個意思,還是懶得管你?另外,你知道我是誰?”
趙臘月說道:“我是猜的。”
她這般聰慧,震驚過后,劍守道心,很快便接近了真相。
陰三說道:“不愧是愛火鍋之人,那為何當初在云集鎮上,滿鍋的菜都要煮老了,你也不讓我吃一口?”
他這便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縱然已經猜到他是誰,確認事實后,趙臘月依然沉默了很長時間。
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那個名字她不可能忘記。
陰三。
也就是太平真人。
“若按照進門時算,我應該稱你為師祖,現在應該稱你為師伯……”
趙臘月看著斜倚在樹枝上那名年輕僧人,沉默片刻后說道:“今天說不得要大逆不道了。”
“無妨,反正這種事情你們做了也不止一次。”
陰三微笑說道:“只是你確認能留下我?你拖了這么長的時間,小皇帝還是沒有找過來,你就不覺得奇怪?”
從井九把趙臘月扔到成華殿邊,到玄陰老祖落掌,神皇忽然出現,卓如歲抬頭,一劍自青山來……發生了很多事情,但實際上只用了數息時間。
趙臘月不知道神皇來到了果成寺,但相信井九肯定還隱藏著后手,此時被陰三點破,不由神情微變。
難道井九出事了?
看著樹上的陰三,她生出無助的感覺,然后再次生出強烈的悔意。
自己幾年前就不該聽他的,直接破境便是,這時候何至于始終無法追上對方。
接下來該怎么辦?自己打不過也追不上師祖,還是說放棄,回果成寺里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然后回到神末峰閉關,先到游野中境再說?
靜園已經變成一座廢墟,只有那座小石塔完好無損,昏迷中的卓如歲就像短手熊般,緊緊地抱著小石塔,睡得很是香甜。
大常僧坐在廢墟角落里調息療傷,渡海僧對著神皇恭謹行禮。
神皇點頭致意,開始閉目調息,與玄陰老祖硬撼一記,也讓他受了些輕傷。
渡海僧走到井九身前,感慨說道:“沒想到這兩個魔頭居然在寺里藏了這么多年,真是慚愧。”
井九說道:“事前我也不確定是他。”
陰三當年做了好幾年果成寺住持,藏身此間,自然很難被人發現。所以他對渡海僧沒有任何意見,只是沒有想到隨陰三藏在果成寺里的是玄陰老祖,若不是渡海僧提前指點,他也很難在靜園外做法事的群僧里找到玄陰老祖的位置。
渡海僧神情凝重說道:“那位呢?”
井九望向正在調息的神皇,心想師兄只要能被臘月拖一段時間,今天應該便走不了了。
感受到他的視線,神皇睜開眼睛,點頭表示自己無事,便準備離開果成寺。
渡海僧心知神皇是要去追殺太平真人,有些猶豫說道:“住持與講經堂長老正在出關,還請陛下稍候。”
聽起來他的想法也不算錯,畢竟那位可是千年里朝天大陸修行界最可怕的人物,就算現在境界還沒有復原,只去神皇一人還是有些不穩妥。
神皇卻是理都不理,雙腳離開地面,熾熱的火翼生出,便來到高空,將要飛走。
渡海僧輕輕嘆息了一聲,知道時間到了。
神皇來到高空,眼底金火燃燒,俯瞰著大地,依循著弗思劍留下的痕跡,望向遠方。
他相信井九的推演計算與眼光,太平真人再如何厲害,也無法在短時間里甩掉趙臘月。
忽然他的心里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霍然回身望向果成寺。
果成寺里很安靜。
準確來說,是靜園很安靜。
救火的僧人還沒能靠近那些殿宇。
講經堂的長老根本無人通知,相信住持那邊也是如此。
渡海僧靜靜看著井九。
井九靜靜看著他。
對視只是片刻。
井九明白了,原來渡海僧才是師兄選的那個人。
這個人選很好,甚至可以說得上完美。
渡海僧自幼在果成寺里長大,而且當年靜園事變時,他還只是個小沙彌,與當時的那些僧人沒有任何關聯。
這些年來,他代表果成寺行走天下,在朝歌城里、在青山、在云夢山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但他出現最多的地方還是白城。他隨刀圣一道,在雪原里奮戰多年,甚至耽誤了禪法修行,聲望極高。
而且他還是禪子最信任的人。
誰能想到,渡海僧幫助他確定玄陰老祖的位置,居然是把玄陰老祖當作誘餌,誘出了井九最強大的兩張底牌——神皇以及青山劍陣。
同時,渡海僧還獲得了他的信任,站在了他的身前,準備好了最后一擊。
是般若天下掌。
聞著廢墟里生出的淡淡檀香味道,井九知道渡海僧準備用舍身法。
是的,除了像舍身法這樣的禪宗大神通,很少有道法能夠直接殺死井九。
哪怕是玄陰老祖都很難一招殺死他。
井九自己很清楚這一點。
現在看來,陰三也很清楚。
渡海僧的眼神很平靜。
他不擔心井九會用那種詭異的身法逃走,因為般若天下掌一旦施展出來,便是天下都握在掌中。
任你去往何處,也逃不過掌心。
井九也很平靜,因為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那么這時候再尖叫、或者流露出驚恐的眼神又有什么意義?
渡海僧雙掌合十,仿佛在對他行禮。
天地相合。
在最后的時刻,井九放下了宇宙鋒,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是他的劍鋒。
他想試試憑自己的力量,能不能破開這片相合的天地。
就在此時,他的左手忽然震動起來。
那道已經被他磨滅的只剩一絲的仙識,似乎感受到了他此刻的危機,極其強硬地開始向外突破!
轟的一聲巨響。
已經變成廢墟的靜園再次生出恐怖的氣浪。
抱著小石塔的卓如歲,被直接震飛到燒干的池塘里,有些茫然地醒了過來,心想發生了什么事情?
高空里傳來一聲憤怒的嘯鳴。
兩道火翼撕破空氣,撞進靜園里。
緊接著又是轟的一聲巨響,氣浪狂吐。
僧人們紛紛倒地。
剛醒過來的卓如歲再次被震得昏了過去。
煙塵盡散,大常僧等人來到靜園里。
井九閉著眼睛躺在地上,衣衫盡碎,右臂已經明顯變形,不知是生是死。
但即便如此,他的左手依然緊緊地握著那道仙箓。
每個人的識海深處,仿佛同時響起一聲滿是遺憾與悵然的嘆息。
渡海僧的情形更加凄慘,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僧衣上則滿是鮮血。
動用了舍身法的他,又被神皇暴怒擊中,經脈已然盡斷,若不是神皇要留著他問話,只怕這時候已經斃命。
大常僧等人忽然覺得廢墟里的溫度急劇增高,威壓隨之陡增,趕緊退了出去。
兩道火翼落在廢墟外,圍成一個圈。
神皇走到井九身后開始給他治傷,沉聲喝道:“除了禪子,踏進圈內一步者死。”
大榕樹上已經沒有人影,趙臘月與陰三已經去往數十里外的另一座山頭,還是如先前一樣,弗思劍的速度再快,她也無法追上陰三,但陰三似乎也并不急著離開,甚至偶爾還會倒轉身來,飄然而行,好整以睱地與她說幾句話。
就在這個時候,趙臘月聽到了果成寺方向連接傳來的兩聲巨響,馭劍停在空中,轉身望去。
她知道井九出事了,臉色變得異常蒼白,再次后悔當初沒有直接破境,漸漸低下頭來。
陰三飄到她身前,說道:“我說過你追不上我,而且沒有人會來幫你。”
趙臘月看著下方的那片野山,說道:“我不相信你能算盡所有。”
“他的一切都是我教的,我知道他會怎么想,所以至少我能算盡他的所有。”
陰三平靜說:“就算小皇帝這時候動用神通趕過來,依然拿我沒辦法,因為白家的人就在北方七百里的云上。”
趙臘月依然低著頭,問道:“難道你不應該擔心白家的人發現你?”
陰三微笑說道:“現在的我只是一只螞蟻,很難被看見。”
趙臘月抬起頭來,臉上現出決然之意,說道:“我也是只螞蟻,我可以咬死你。”
陰三淡然說道:“首先你要能追上我。”
“但你也并不比我快,不然你早就走了,還在這里和我說這么多廢話做什么?”
趙臘月盯著他說道:“你故意表現的如此瀟灑隨意,先前甚至還飛回我身邊,似乎隨時都可以離開,只是想騙我放棄而已,可惜就像我說過的那樣,這太裝腔作勢了。”
陰三眼神微冷,才注意到這個小姑娘的眼睛竟是那般黑白分明,容不得半點虛假。
他說的當然是假話。
不管是神皇還是白家的人,如果發現他的行蹤,他必然是死路一條。
但要破解這種局面,對他來說也很簡單,他只需要很短暫的一點時間,便能借遁法隱于山林之中。
沒有半點依憑與氣息,就算是通天巔峰的大物,也休想找到他在哪里。
問題是……從成華殿到現在,趙臘月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最近的時候只有數尺,最遠的時候也不過百余丈,他始終無法離開她的視線,自然無法在沒有干擾的情況下施展道法。
她追得如此辛苦,為何卻一點時間都不給他留?
當然,連這么一點時間都不給他留的人不是趙臘月,是井九。
他們這對師兄弟做任何事情都有意義。
井九把趙臘月扔到成華殿,除了是想讓她避開玄陰老祖,也是要她跟住陰三。
可是就憑這個小姑娘嗎?
陰三覺得井九的想法實在有些可笑,于是便笑了起來。
野山里的樹林被寒風吹動,發出嘩嘩的聲音,掩沒了笑聲。
陰三笑意漸斂,轉身向著莽莽野山深處飛去。趙臘月自然隨之而去。很快二人便來到了另一片野山里,這里漸漸遠離海畔,風也小了很多,樹梢輕輕搖晃,按道理應該沒有濤聲,但嘩嘩的聲音還在繼續。
這聲音并非來自野山樹林,而是趙臘月的身體。
聽似風吹樹林,其實是清泉石上流。
劍元在她的經脈里不停流淌,速度越來越快。
就像溪水在陡峭的崖谷里不停前進,哪怕被崖石撞成粉碎,依然一路向前。
陰三如大鳥般飛翔,轉身望向她,問道:“在戰斗里破境,難道你不要命了?”
趙臘月沒有理他,繼續催動著劍元穿行,不停擴寬經脈,同時淬洗劍丸。無數道森然的劍意,從她的身體里溢了出來,沿途經過的樹林紛紛無聲倒下,就連系著黑發的布帶都被割斷了,黑發在風里狂舞。
這并不是好現象,說明她快要無法控制劍丸,劍意才會自行溢出,到處亂斬。
無論在哪個修行宗派,修行的是何種法門,破境總是最兇險的時刻,一般修道者會選擇閉關,服用了足夠多的丹藥,準備好晶石,甚至請來師長護法才會選擇破境。趙臘月以往破境都會很順利,除了井九提供的丹藥,便再不需要別的外物幫助,但她至少也需要一個安靜而不受打擾的洞府。
這時候她在馭劍,而且隨時可能與陰三發生戰斗,結果她卻選擇了破境!
“你會死。”陰三盯著她的眼睛說道。
趙臘月依然不理他,強行收納劍意入體,開始與劍丸進行二次融合。
正如陰三所的那樣,在狂風與高速飛行里破境,確實是件找死的事情。
她的劍識稍有些不穩,弗思劍便開始搖擺起來,險些撞進一片山崖。
趙臘月看著被拉遠了些距離的陰三,眼神平靜而堅毅,沒有任何懼意,更沒有退意,只是覺得時而在眼前飄舞的黑發有些煩,心意微動,劍意出體而實質化。
擦擦擦擦數聲,飛舞的黑發被劍意切斷,隨風飄向遠方,然后漸漸散開。
滿頭如瀑的黑發,再次變回凌亂的短發。
她蒼白的臉,與黑白分明的眼眸,變得更加清楚。
(每次剪完頭發的趙臘月……都好兇的。忽然想到,她以后打架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唱一句,我已剪短我的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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