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零二節 抉擇(2)
正文第一千零二節抉擇(2)
翁歸靡回到自己的后宮中,便看到了他的右夫人,同時也是他最愛的女人——從漢朝嫁來的解憂公主。
那是一個美的讓他神魂動搖,氣質高貴的仿佛女神一樣的女子。
同時,她的才智,也讓翁歸靡信賴不已。
“昆莫下朝了?”解憂公主走上前來,搭上翁歸靡的手臂,柔聲問道:“您有心事?”
翁歸靡和解憂公主成婚數年,感情一直很好,翁歸靡在解憂公主面前,甚至有些自卑,如今,又遇到匈奴與漢之間的問題,使他有些內疚,便不敢隱瞞,將事情合盤托出。
豈料,解憂公主聽完,呵呵一笑,道:“昆莫過慮了,此事,昆莫盡可以答應匈奴人……”
“那……”翁歸靡聞言有些吃驚,因為過去,解憂公主一直以來都是漢朝利益的捍衛者!上次漢匈天山會戰的時候,她甚至跪在自己面前,懇求發兵援助,但這次卻……這讓他難以想象。
卻聽愛妻道:“昆莫不必擔心……便是天子知道,也不會怪罪,更會寬恕昆莫和烏孫的……”
解憂公主說到這里的時候,嘴角輕輕的彎了起來,發自內心的安慰著翁歸靡:“昆莫的愛護,妾身心里明白,但,妾身更知道,若是昆莫因此而與匈奴為難,恐怕匈奴人將會以傾國之兵來攻……若是那樣,妾身恐怕將會無地自容……”
這番話聽得翁歸靡真的是感動不已,忍不住握住愛妻的手,道:“此生能得夫人,我真的是……神明庇佑啊……”
卻是不知,其實解憂公主早就想清楚了,這個事情根本不是她可以改變的。
哪怕她介入,烏孫人也不可能因此去頂匈奴人的霉頭。
更將破壞她在烏孫的形象,讓那個匈奴的右夫人有機可乘!
與其做一個壞人,不如順水推舟。
而且就算烏孫因此而與匈奴交戰,其實,也是得不償失的。
烏孫肯定是打不過匈奴的,其內部矛盾與派系復雜程度,也使得烏孫人根本無法支撐到漢軍來援。
所以,這事情解憂公主早就下定主意了。
此事,她不會插手,也不會干預。
而是應當繼續積蓄力量、塑造形象,為將來奠基。
翁歸靡卻是根本不知道這些,此刻他的內心慚愧不已,于是,道:“夫人,我打算將我名下的一萬戶,贈送給元貴靡,以彌補我對夫人和元貴靡的虧欠!”
對于烏孫人來說,戶口,是財產也是權力的來源。
簡單的來說,誰的人最多,誰就最強!
譬如小昆莫泥靡之所以可以與身為昆莫的翁歸靡平起平坐,靠的就是繼承自其父親的那幾萬戶。
現在,翁歸靡將屬于自己的一萬戶送給還年幼的元貴靡,基本上等同于宣布元貴靡是他的世子,不出意外的話,翁歸靡死后,他的大多數部族都會尊奉元貴靡為主。
就像當年軍須靡死后,其部下尊奉其子泥靡為主一樣。
這是從獵驕靡時代就開始的傳統!
龜茲,清洗正在進行。
大批的匈奴騎兵,沿著焉奢與且末的國境線,進入這個富饒的西域國家,燒殺搶掠。
所有曾經在先賢憚和單于庭爭鋒的時候,站錯了邊的龜茲貴族,統統遭到血洗。
龜茲國王,更是被直接廢黜,換上了讓先賢憚滿意的人選。
而,這個國家的底層,則不幸被aoe的余波掃地。
進來的匈奴騎兵,為了發泄,也為了不白來一趟。
將他們的力氣與獸欲,發泄在了龜茲平民身上,只是一天,龜茲王都延城的居民,便墮入了煉獄,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者比比皆是。
街頭巷尾,滿是哭泣與哀傷的人。
只有掌握技能的工匠,才能幸免于難。
“差不多可以結束了……”站在延城的城頭,先賢憚望著一片狼藉的城市,松了松衣襟說道:“武器的意義不是用來殺人,而是用來威懾的……”
“西域各國都在盯著我們呢……別做的太過分了!”
“您的意志!”先賢憚的大臣們紛紛跪下來磕頭膜拜:“偉大的屠奢!”
西域各國,在匈奴人眼中,就是他們放牧的牲畜。
可以收割,但不能宰殺。
因為宰殺了,以后就沒有機會再收割了。
而且,現在不是過去,國際局勢非常混亂。
漢人不斷向西域滲透,并借助其商旅,暗中與無數西域國家建立聯系。
基本上,以先賢憚掌握的情況來看,西域列國,除了被他直接控制和駐軍的危須、焉奢、且末、姑墨等國外,其他國家,包括龜茲,甚至是素來被以為是匈奴親兒子的車師、蒲類諸國都送了一個王子,去了漢朝的長安大鴻臚當質子。
兩邊騎墻,雙向下注,玩的不亦樂乎。
加上烏孫、大宛甚至更遠方的康居人的滲透。
西域地區,早就是一個亂戰場。
逼得太急了,西域三十六國一起跳反,便是他先賢憚成為匈奴單于,也討不得好。
再說,現在的情況,對匈奴是最經濟,同時最適合的格局。
西域三十六國,除了少數國家外,其他諸國,全部要按年向匈奴朝貢!
哪怕是烏孫這樣的大國也不例外(雖然只是象征性的)。
此外,他們還需要負責和承擔,匈奴在西域的騎田開銷、駐軍的開支和消耗。
遇到戰爭,更是要出錢出糧出人出力。
錯非是大軍一動,若不發泄發泄,下面的人就可能跳反,先賢憚甚至不愿意讓他們進城。
但,能讓他們快活一天,便已經是極限了。
再玩下去,就要出事,故而,先賢憚只能勒住韁繩。
好在,快活了一天,各部騎兵應該都已經發泄完了。
所以,下面的人的意見不會太大。
提起馬鞭,先賢憚走向前去,道:“烏孫的察糜,已經派人來通知本王,烏孫人服軟了!”
“屠奢英明!”眾人紛紛拍馬阿諛:“稍微恫嚇,便不費一兵一卒,而消除我軍后患!”
“嗯……”先賢憚搖搖頭,道:“別高興的太早了!”
“烏孫人的屈服,早在情理之中!”
烏孫,雖然是西域強國,但其勝兵不過數萬,還分裂成兩個勢力。
哪怕如今,其大小昆莫似乎都有心向漢靠攏,并積極與漢貿易、聯系。
但實則依然處于分裂狀態。
而且,烏孫人的心態依舊很卑微。
沒有漢軍的正面支持,他們無法直起腰桿,真個與匈奴為敵。
此外,烏孫人也沒有那個必要,更沒有那個決心,敢與匈奴撕破臉!
沒看到,現在烏孫昆莫的左夫人依然是匈奴的居次嗎?
其小昆莫,更是匈奴夫人所出的宗種!
在這一點上,便注定了烏孫必定屈服。
然而……
壓服烏孫,只是一個開始。
先賢憚的視線投向東方,群山之外,那環繞在居延澤、玉門、敦煌、酒泉、武威、朔方的數千里長的邊墻、障塞、堡壘之上。
先賢憚知道,那是一道銅墻鐵壁!
以他的兵馬,別說是攻破了。
恐怕全軍累死,也無法動搖其分毫!
而且,漢朝沿著這條邊墻,還在其外圍,布置了三個大釘子。
在西域輪臺王國廢墟建立起來的輪臺要塞;在五原塞外圍修建的光祿塞;以及建立在河套平原外圍的受降城。
西域方向的輪臺要塞與屯田區,更是經過了十幾年的加固、維護與擴大,發展至今,成為了一個擁有十幾萬畝屯田,屯田軍民上萬人,幾乎可以自給自足的橋頭堡,也因而成為匈奴的眼中釘、肉中刺。
匈奴曾多次集結重兵,意圖攻陷輪臺,但是,始終是功虧一簣。
然而先賢憚此刻卻燃起了攻陷輪臺的野望!
因為……
相比較那和刺猬一樣的居延,以及漢軍重兵猬集的張掖,輪臺無疑是一個理想的對象。
輪臺要塞,雖然城高墻堅,但卻是一個暴露在其邊墻范圍外的孤島。
它只是一個與玉門塞有著一條狹小的陸上交通聯系,并暴露在漢朝龐大的邊墻防御系統之外的孤島。
只要能想辦法切斷其與玉門的聯系。
那么,輪臺就會陷入包圍。
唯一的問題是——過去的例子表明了,漢朝是絕不會放棄輪臺的。
一旦輪臺有警,其屯駐在居延的兵團就會立刻出塞救援。
同時,在玉門樓蘭方向,也會有大批騎兵前往救援。
一旦時間超過半個月,張掖、酒泉甚至是朔方的漢軍,也會迅速趕到。
屆時,他的主力就會暴露在漢軍的重兵集團面前。
這是過去的兒單于、句犁湖單于與且鞮侯單于也不敢做的事情!
那和找死沒有區別!
近漢邊塞,等于幫助漢朝縮短補給線。
而在漢軍的攻擊范圍內作戰,匈奴人要面對的就將是一個完全體的漢軍!
完全體的漢軍有多強?不需要再贅述了。
自從漢朝的元光年后,漢朝就沒有在其邊塞周圍一千里內吃過任何一次敗仗!
即使是當年,其趙破奴兵團被圍殲在匈河,兒單于以舉國之兵攻打受降城,也落得一個頓兵不下暴斃城下的結局!
所以,先賢憚知道,他的選擇很重要,時機也很重要!
“加緊派人去催促和利誘羌人、月氏人……”他回過頭去,說道:“讓他們盡快發起進攻!”
只有漢朝后院亂起來,其主力被牽制在令居、河湟地區,他才有機會。
而且,他的動作必須盡可能的快。
他很清楚,即使漢朝主力被牽制在河湟令居武威,留給他攻陷輪臺的時間也不會超過一個月。
一個月拿不下,就必須撤兵。
一旦漢朝援兵趕到,想撤都可能撤不了!
故而,羌人和月氏人不動,他這里就絕對不會動。
只有羌人和月氏人發起進攻,并和漢朝軍隊糾纏到一起,他才可能趁機而動。
讓羌人和月氏人,用血肉來給他的輪臺攻略爭取時間。
打下輪臺,馬上撤兵。
遁入天山以南的綠洲與盆地,讓羌人和月氏人代替他承受漢朝皇帝與將軍們的怒火。
最好,讓漢人的力量被牽制在河湟地區兩三年。
這樣,他就可以從容的整合匈奴內部,并登上那單于寶座。
如今,唯一的問題是——羌人和月氏貴族們,會替他火中取粟嗎?
“由不得他們!”先賢憚冷笑著,抬著腳向前走去。
這次,是羌人主動聯絡的他。
羌人使者,甚至在他面前卑躬屈膝,近乎以哭求的方式,請求他伸出援手,救救可憐的‘忠臣’。
換而言之,西海的羌人,已經到了不得不動,不得不打的時候。
他們不進攻漢朝,就一定內撕!
而且,是一場空前絕后的內撕!
一樣會死很多很多人,而且,還搶不到什么東西。
與之相比,進攻漢朝,雖然危險大,風險高,但是只要成功,就是血賺!
羌人雖然大多很蠢,但他們的豪酋不會不明白。
至于月氏人?
“這些奴隸打的算盤,倒是不錯……”先賢憚嗤笑著。
月氏貴族們的想法,他豈能不知?
無非不過是狹羌自重,妄圖讓羌人搞一把大的,從而逼迫漢朝的朝堂提高他們的地位,甚至準許他們獲得在河湟地區的自由行動權,從而使得他們可以吞并和奴役羌人各種。
最終,實現月氏人的夢想——重建月氏帝國——那個曾經擁有西域、河西的帝國。
可惜……
“漢朝的老皇帝可還活著……”先賢憚為月氏人默哀了一秒鐘:“只要他還活著,沒有人可以要挾漢朝!”
衛滿朝鮮曾經自以為天高皇帝遠,就得意猖狂,于是,漢軍海陸并進,王險城下尸骸如山,末代衛氏朝鮮君臣的首級,全部掛到了漢朝的北闕。
南越的趙氏君臣,也曾經以為可以要挾得了漢朝,于是殺死漢使和親漢的國王。
于是,漢軍樓船下番禹。
南越國土從此成為漢郡,所有參與叛亂的人,統統被漢朝大兵踩在了腳下。
西南群山之中的一些國家,同樣覺得,漢朝太遠,管不到他們,于是就跳的很歡,結果,漢人隨便派了一支征越的偏師,就破其國滅其家。
從此西南諸國全部學乖了,言必上國,事必天子,比家養的貓狗還聽話。
事實是——除了匈奴,沒有人配當漢朝的對手,哪怕是匈奴,也不敢如此激怒和挑釁那個在漢朝天子的龍座上坐了四十七年之久的老皇帝。
烏維單于、兒單于、句犁湖單于、且鞮侯單于直到現在的狐鹿姑單于,甚至是他先賢憚——每一個人都深深的畏懼和恐懼著那個老皇帝。
甚至,是以一種尊敬和敬畏的眼神看待他。
休說要挾了,只要有機會,就對著漢朝人大喊‘漢天子,我丈人行也,不敢怠慢,愿朝天子……’這樣的話來安撫和緩解局勢,給自己爭取一個喘息機會。
甚至,只要漢朝有誠意,表達出一定善意。
其實匈奴方面,一點都不介意跪舔一下,服軟一下的。
喊爸爸算什么?
只要漢朝方面愿意休兵,先賢憚連祖父大人也喊的出口。
可惜……
漢朝的君臣,并不給機會啊!
想認他們當爹,他們還一臉嫌棄,更不提孫子了。
所以,這些月氏人的下場,已經可以預見了。
“除惡務盡……”先賢憚閉上眼睛,模仿著漢朝人的說話方式:“有嘉折首,獲其匪丑,易云:王用出征,無咎也!”
王師殺人,乃是為了正義,為了天下,為了世界。
所以,縱然屠人全族,滅人國家,毀人社稷,那也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毫無罪過的。
甚至是可以書寫到史書上,被萬世稱頌,為天下敬仰的事情。
就像漢人的詩經與尚書中描寫的那些圣人、先王,鞭笞夷狄,教化蠻戎的場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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