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烽就這樣摟著顧予睡了一夜,甚至一直將臉埋在了顧予的脖頸間,就像一頭突然被馴化的龐大野獸,收起了猙獰的獠牙和利爪,露出前所未有的溫和。
顧予清晰感覺到靳烽將他對那位死去的兄弟的感慨,投射到了他與自己的糾葛上,他說的那些話似乎就在暗示自己,他不想再在自己身上走他那位兄弟的老路 可即便如此,顧予依舊保持了一夜的警惕,他依舊清晰的記得從靳烽出現在了中延市后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以及他心里對自己的恨。
第二天早上,靳烽讓顧予留下陪他一起用早餐,特地讓顧予的兒子坐在顧予身旁。
小顧初很高心,他仿佛感覺到,只要自己一直跟著這位叔叔,自己爸爸就能經常陪著自己。
飯桌上,靳烽讓傭人端上一盤個頭小小的甜甜圈,然后就哄著顧初叫他爸爸,顧初一直聳著腦袋觀察著自己老爸的臉色,結果見顧予臉色陰沉,連忙轉頭義正言辭的拒絕道,“不,初初只有一個爸爸”
咬著手里的小木勺,顧初對著靳烽手邊的甜甜圈是望眼欲穿,最后實在忍不住了,轉頭小心翼翼的問自己爸爸,“爸爸,初初不能叫叔叔爸爸,那初初可以叫叔叔為媽媽嗎?”
顧予嘴里的牛奶差點直接噴出來,靳烽倒也是揚了揚眉,一臉別有深意的輕笑。
“誰教你的?”顧予氣道,“媽媽是能隨便叫的嗎?”
“可是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為什么初初就沒有,離叔叔不能做初初的媽媽,為什么袁叔叔也不能”到底是小孩子,眼淚說來就來,顧初突然放下手里的勺子,撇著嘴抽嗒嗒的哭了出來,“初初不要做沒有媽媽的孩子,初初就要媽媽”
顧予頭疼的不行,但也舍不得再兇兒子,于是將顧初包抱到自己一條腿上坐著,小聲道,“初初想要大騙子大壞蛋做媽媽嗎?”
顧初突然間不哭了,似乎還很認真的想了想,下一秒快速搖頭,“不要,初初不要騙子大壞蛋。”
對面的靳烽,臉突然間黑了。
顧予刮了刮兒子的鼻子,寵溺的低聲道,“等過兩年,初初長的壯壯的,爸爸給初初找一個溫柔的好媽媽。”
靳烽的臉更黑了。
顧初抹著眼淚,“爸爸不騙人。”
“一定不騙人。”
顧初滿意了,坐回自己的凳子安安穩穩的吃著飯,對靳烽手里的甜甜圈誘惑也再視而不見。
吃完早飯,顧初在傭人的看待下,和阿K在草坪上耍作一團,靳烽則將顧予堵在了無人的墻角。
沒有什么過多令顧予厭惡的猥瑣的動作,靳烽只是雙手按著顧予腰兩側的墻壁,胸膛貼著顧予,將顧予控制在自己手臂胸膛形成的包圍圈里。
“還想給咱兒子找后媽?嗯?”磁性的聲腔,透著一絲絲的邪惡,靳烽瞇笑著道,“那是我三年前提議才造出來的小鬼,怎么就不能叫我媽了?”
顧予總覺的此刻的靳烽恢復了幾年前的那股流氓勁,冷著臉道,“你說話注意點,什么咱們兒子,那是我顧予的兒子,跟你靳烽沒有半點關系。”
靳烽輕笑,“怎么?怕我跟你搶兒子?”
顧予扭過頭,懶得理會靳烽。
靳烽雙手漸漸環住顧予的腰,目光也隨之變的格外溫柔,“我跟你一起把孩子養大不好嗎?”
顧予愣了愣,他轉頭看著眼前臉色柔和的男人,許久冷笑一聲,“我母親和兒子都在你手里,你想對我做什么都可以,何必在這惺惺作態,還是你想告訴我,你因為你那兄弟的死所以突然把一切都看開了,想要不計前嫌與我重新來過?”
靳烽摟緊顧予的腰,“如果我說這是真的呢,你是否”
顧予突然抬起左手,露出左手中指上的鉆戒,淡淡的笑臉一聲,“這是你送我的戒指,你說這是我是你情人的證明,還有你出現在中延市后說的每句話,對我做的每件事我都記在腦子里,我比誰都清楚你到底有多恨我靳烽,你根本不是原諒我,你只是想換種方式繼續玩弄我,然而我已經在你手里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生死也只是你一聲命令的事,你真的沒必要在處心積慮的折磨我,那遠沒有直接弄斷我的四肢來的痛快”
靳烽雙手漸漸松開了顧予的腰,苦笑著道,“你說這些話,不是因為你覺得我在演戲,而是單純因為你恨我,恨我出現后對你做的那些事”
顧予看著地面,清冷道,“我可以離開了嗎?”
“你能明白我心里的恨,那就應該知道我之前為什么會那樣失控的對你顧予”靳烽將前額靠在顧予的額間,沙啞道,“我兄弟的死讓我重新開始審視自己真實的內心,我知道我依舊愛你,我不想等我們的關系再難以回頭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這件事,顧予,我愛你,和三年前一樣”
顧予抬起頭,看著眼前目光中仿佛還閃爍著淚光的男人,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不,我不會信你。”顧予面色復雜的低笑了一聲,“就像你也不會信我一樣,你不會再愛上一個曾背叛你,害得你生不如死的人,而我也不可能對一個強過自己的男人動心,一場別有用意的表演,會入戲的會是觀眾,而我,是演員”
“給我時間讓我證明給你看”
“隨便你,我現在本就毫無選擇”——
顧予進組后,所有人對他都很客氣,雖然他在電影里演的角色無足輕重,但他人氣高,待劇組的工作人員和其他演員都彬彬有禮,比起直接將房車開到拍攝點,對劇本指指點點的席玖,簡直是德藝雙馨。
“予哥,要不到我房車里休息一下,你的下一場戲可得要等到晚上才會開拍。”席玖走到顧予身旁輕笑道,“別再看劇本了,就這幾句臺詞還能看幾個小時啊,來來,跟我去房車坐坐。”
顧予撥開席玖的手,“我好像警告過你,不準碰我。”
席玖很無辜的攤了攤手,“不碰就不碰。”
說著,席玖讓助理拿來一把折疊椅展開在顧予身旁坐下,望著眼前正在搭建的影棚,漫不經心道,“好心提醒予哥,關注下一小時后網上的娛樂新聞熱點,順便日后替我多慰問一下安伯母。”
“你什么意思?”
“我說錯哪一句了嗎?”席玖又是一聳肩,一副無辜的表情,“予哥的母親不姓安?”
顧予突然伸手抓住席玖的衣領,將席玖整個人拽到自己的眼前,陰冷道,“誰告訴你的?你都聽說了什么?”
顧予的助理小何連忙勸顧予冷靜一些,感覺周圍工作人員異樣的目光,顧予這才緩緩松開席玖。
席玖朝顧予拋去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隨后起身朝攝影棚走去,一邊伸展腰肢,一邊懶洋洋道“有好戲看嘍”
席玖的戲份多,依舊一直有一群劇組人員圍著他,顧予無法和席玖單獨接觸,只能惴惴不安的等到席玖說的一個小時后席玖既然知道自己母親姓安,必然是已經知道了自己母親的真實身份,可就目前在中延市而言,知道自己母親身份的根本沒有幾人如果席玖真是從哪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那他所說的一個小時后的娛樂新聞熱點,應該就是指自己母親的身份其實顧予從未為自己母親的過去而感到可恥過,相反他一直都因為自己沒能力澄清母親身上的“丑聞”而心存愧疚,他如今端著出生高知分子家庭的出生,那也是出道起初顧晉淵為他量身定制的身世人設只為讓他在大眾面前的形象完美 一個小時后,果然無數娛樂新聞賬號在網上同時爆出,幾乎是同樣的標題:驚!巨星之母原是二十年多年前女!
甚至,還有不知什么時候偷拍的,顧予陪母親逛公園的照片 過了幾分鐘,顧予感覺到周圍幾個工作人員目光不時瞥向自己,兩兩的交耳私語著什么,而無一例如,都是閑下后剛刷了手機新聞。
顧予起身去洗手間,他先打電話給照顧自己母親的劉媽,得知自己母親正在午休,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劉媽,我母親醒來后暫時不要讓她看新聞或拿到手機,你帶她到附近的公園散散心,或陪她去逛逛街,我這邊忙完就回去看她”
其實顧予心里也明白,自己母親的身份是瞞不住的。
只要能讓自己心受煎熬,靳烽什么事都做的出來。
目前顧予所能想到的,想要自己再一次身心受到煎熬烘烤的,唯有靳烽,目前自己身邊也只有他恨不得自己生不如死。
也許是在為自己今天早上沒能配合他的虛情假意而報復自己。
這時,靳烽的電話打了過來。
顧予靠在洗手間的墻壁上,強忍著摔爛手機的沖動,最終還是緩緩接通。
被扼住呼吸,他根本沒有勇氣抗拒。
“你答應過我,不會對我母親下手為什么?”顧予的聲音透著恨與絕望,“我已經在你身邊任你差遣,你還要我怎樣。”
“我打電話來就是為向你解釋。”靳烽認真道,“將你母親資料給媒體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