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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局

第二十九章第二局第二十九章第二局  小說:、、、、、、、、、

  多年以后,考古隊在福泉山的地下,挖掘出了崧澤與良渚文化時期的大量遺跡。同位素碳14測定為距今六千到七千年前,人殉坑中出土了新石器時代陶器和玉器——人獸紋琮形鐲、黑陶闊把壺、樓孔足鼎…

  人殉坑前,阿海熄滅火炬,面對白骨累累的人殉坑,朗聲高歌——

  置酒高堂,悲歌臨觴。

  人壽幾何,逝如朝霜。

  時無重至,華不再陽。

  蘋以春暉,蘭以秋芳。

  來日苦短,去日苦長。

  今我不樂,蟋蟀在房。

  樂以會興,悲以別章。

  豈曰無感,憂為子忘。

  我酒既旨,我肴既臧。

  短歌可詠,長夜無荒。

  世人只知曹操有《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6機也有一《短歌行》,開頭幾句,竟有山寨版曹孟德的意味。唯獨最后兩句“短歌可詠,長夜無荒”何其應景!在6機本人的墓穴下,在六千年前的人殉坑前,儼然綿綿不絕的“長夜無荒”。

  “《世說新語》記載6平原河橋敗,為盧志所讒,被誅。臨刑嘆曰:欲聞華亭鶴唳,可復得乎!”

  想不到,阿海還能出口成章,樂府詩與《世說新語》信口拈來。

  秦北洋趴在人殉堆里說:“6平原就是這里的墓主人6機,仕途兇險,江山險惡,6機一介書生,不是打仗的料,敗于八王之亂,臨刑前思念華亭故鄉的仙鶴,后悔背井離鄉上洛謀取功名!”

  阿海竟出仙鶴一樣的鳴叫——猶如太白山上的白鶴,讓人聽得直起雞皮疙瘩。

  “我倒是有些想念太白山了!幾年前,老爹問過我,是否愿意娶阿幽為妻,天國不能總是女主當政,阿幽也不能成為武則天,總要有一個男人站出來。”阿海圍繞祭壇上的光走了一圈,“想不到,這個男人,就是你!”

  “我本無心做太白山的主人,但至少不能讓你做了去。”

  “早知道,十三年前的天津徳租界,老爹是去給阿幽找未來夫婿的,我就應該拼了命也要宰了你!”

  “你現在動手,也不遲。”

  陷落在人殉坑里的秦北洋,已無還手之力,阿海只要有一把手槍,哪怕一張弓弩,也能馬上要了秦北洋的性命。

  阿海淡然搖頭:“你還記得在東海孤島達摩山上,你我曾經在山頂的石頭棋盤上,下過一盤圍棋。”

  “記得,我執黑,險勝一目!”

  “日本圍棋界醞釀一種新規則,黑棋先行占優,當給后行的白棋貼目,所以贏的人是我。”

  秦北洋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能拖則拖:“有道理。”

  “但我們的第一局,你還是贏了。”

  “你說的不是圍棋!而是我贏了阿幽的心。”

  “你我再下一局可好?”

  “在這兒?下圍棋?”

  阿海從身后搬出一個石頭棋盤,像個大磨盤似的,酷似達摩山頂上的棋盤:“你不曉得,上個月,我專程跑了一次東海達摩山,一個人從山頂把這石頭棋盤搬下來…”

  “你!原來這是你早已計劃好的?包括預設戰場——福泉山,6機墓,史前人殉坑?”

  “加上那尊小狗!我親自制服了它,畢竟我也修行過‘地宮道’。我覺這尊非常厲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猜…你的小最多跟它打個平手,這樣就不會來干擾我倆的對弈。”

  “你嗅出了光身上的獨特氣味,知道芥川先生和嵯峨侯爵會來找我,而具有強大的感覺器官,九色將會循著阿爾卑斯山少女峰的香草氣味跟蹤而來。‘獵人’老金也會跟我同行,所以你準備了鞭炮,噪音讓會克制的樂器失靈。”秦北洋越想越后怕,一切都被眼前的仇人算計好了,“阿海,而你在上海的消息,也是故意泄漏的吧?就是為了引我上鉤?”

  “你終于聰明了一回!過去你那么蠢,我怎么沒早點抓住你呢?”

  說罷,阿海將一根繩索扔到人殉坑里。

  秦北洋抓著繩子,艱難爬出流沙般的骨頭坑。阿海回頭對祭壇上的光說:“大人下棋的時候,小孩子必須要安靜,你是嵯峨公主,你的父親肯定教過你吧。”

  光喘息著點頭,她看到了阿海腰間的匕。

  阿海懷抱上百斤重的石頭棋盤,輕松地跳下祭壇,足見其功力的深厚。

  “我為何要跟你再下第二局?”秦北洋抽出唐刀,在阿海的胸口比劃兩下,“你知道,我做夢想到把你碎尸萬段!”

  阿海指了指頭頂:“你若拒絕此局,祭壇上的祭品,就要去見六千年的老天爺了。”

  “我若答應呢?”

  “好!這一局棋,你若贏了我,你和她可以一起離開——阿海我決不食言。”

  “你在此精心做了一個局,只是為了跟我下一局圍棋?”

  阿海摸了摸右臉頰上的刀疤:“你我雖有血海深仇,但我未到殺你之時。”

  “如果我輸了呢?”

  “我還是放人,但你要留下。”

  “好,我若輸了,我留下,你放她走!”

  秦北洋向光伸出大拇指,日本女孩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但他的眼神讓女孩安心,相信他必會救自己的。

  “君子一諾千金!北洋,你將武器放到一丈開外。我也把我的匕拿出來,確保我倆干干凈凈下棋,心無旁騖。”

  阿海先把匕扔到一丈開外,秦北洋看到祭壇上的光,也把唐刀和十字弓扔出去。

  “你會說日語?”

  下棋前,秦北洋先問一句,阿海抬起一對單眼皮:“我不是日本人!你不也會日語嗎?這年頭,稍微有點家底的,去過日本讀書,多如過江之卿。”

  雙方猜先。秦北洋再次得到黑子,這回要貼目了。他抬起食指與中指,先落一子。阿海胸有成竹,快完成布局,展開剛硬凌厲的攻勢,幾乎寸土必爭,眨眼進入生死搏殺,正如刀口舔血過活的刺客。

  秦北洋見招拆招,但一兩年沒下過棋,自然有所生疏吃力。他用眼角余光看著頭頂,寄希望于九色與老金,快點戰勝黃耳小犬,從天而降來救他。

  為拖延時間,秦北洋問道:“你從小在太白山長大,是誰教你棋的。”

  “我的父親是個圍棋高手,我三歲就會下棋。父親在我四歲那年被奸人所害。后來,父親的好友收養了我,教導我圍棋之道。”

  “你的父親是誰?”

  “一個英雄。”

  “還有呢?”

  “無可奉告!”阿海怎能輕易被套出話來,“秦北洋,你有數學思維和邏輯思維,還有大局觀,這是你下棋的一大優勢!”

  “我聽說,你十歲就到了太白山,又是誰陪你下棋的?”

  “李高樓——太白山上,有兩大圍棋高手,我排第一,他排第二。”

  長考之后,阿海落下白子,巧妙化解了黑子反攻。

  “據說只有你見過他的臉?”秦北洋打了個劫才,“他長什么樣?”

  “他的臉…顧名思義,非常可怕!”

  “孟婆似乎很喜歡他?”

  “是啊,李高樓是李淳風的后代,清朝皇家風水師的兒子,天生智力人,簡直是個天才,學什么都是最快的。但他不愛說話,終日戴著鬼面具,瘋瘋癲癲的,蔑視一切同學,除了我這個圍棋棋友。十二年前,天津徳租界的那一夜之后,他就消失了。孟婆和老爹說,李高樓給太白山帶來了毀滅的災難,他是一顆災星,索性就送出了中國。”

  “他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這些年來,他只短暫地出現過三次——第一次是1917年的秋冬,他跟隨我們去了東海達摩山。第二次,是在1918年的春天。當你在昏迷中被綁上太白山,李高樓便來向你教授‘地宮道’。而你從‘天國學堂’畢業,他也就離開了。”

  “原來,鬼面具老師,他是專門為我一個人來傳授‘地宮道’的…”

  “第三次,1919年的巴黎和會,刺客聯盟世界大會召開前夜,他突然出現在巴黎,自告奮勇要參與刺客們的行動。”

  “他給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流利的英語和法語。”秦北洋嘴上這么說,眼睛卻已轉移到了棋盤上,“這個劫才我笑納了!”

  他提了白棋一子,看出某種端倪,不單單是圍棋盤上的。秦北洋并不給他任何機會,步步緊咬不放,阿海只能推枰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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