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北府一丘八 第二千四百九十八章 鏡中之人喻禍福
建康城,殷仲文私邸。
殷仲文愁眉苦臉,坐在書房的案前,精致的紫檀小案之上,擺著那卷古色斑瀾的曲譜竹卷,而用小篆寫的“泰誓”二字,則醒目地顯現在封面之上,殷仲文搖了搖頭,長嘆一聲:“粗鄙武夫,不懂雅音,我就不信,你真的會有你說的這么忠誠無私!”
說到這里,他突然暴躁地對著站在他身邊,一個三十多歲,白面微須,青衫小帽的仆役喝道:“殷前,你說,劉裕是不是真的忠于大晉?”
殷前勾了勾嘴角:“主公,這些大人物的事,又豈是小人這樣的下人奴仆所能理解的呢?小的只知道,主公說什么就是什么,您說的,一定不會有錯。”
殷仲文的神色稍稍舒緩了些,喃喃道:“該死的陶淵明,這回可給你害慘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或者,我應該先想辦法去見王皇后?”
殷前眨了眨眼睛:“主公,您又是要給皇后娘娘寫詩嗎?小的這就去給您拿筆墨。”
殷仲文一拍小案,吼道:“蠢才,誰說要給什么皇后寫詩了?”
殷前一邊撓著腦袋,一邊不解道:“主公,以前,以前不是每次你要見皇后的時候,都要寫一兩首詩,還要門生傳抄,散遍全城嘛。”
殷仲文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把捂住了殷前的嘴,低聲道:“那是偽楚的事,現在是大晉,大晉!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殷前的臉上閃過一絲恍然大悟的表情,連連點頭,殷仲文松開了捂著殷前嘴的手,順手拿走案上的一塊熏香的手帕,擦起自己的掌心,一邊擦,一邊恨恨地說道:“跟在我身邊這么多年了,怎么越活越蠢了??”
殷前咧嘴一笑:“主公不就是喜歡我這個笨勁嘛ꓹ是啊,以前的那個偽楚皇后姓劉,她也不姓王啊,看我這腦瓜子…………”
殷仲文沒好氣地把手帕扔向了殷前:“這兩個女人ꓹ現在可是勢同水火的死敵ꓹ連同她們現在的男人ꓹ也是斗得不可開交。你記住了ꓹ現在的王皇后ꓹ不能用以前給那個姓劉的女人寫諂媚詩的方式求見,備車ꓹ準備一份厚禮ꓹ我要去謝家,求見謝夫人。”
殷前連忙轉身要走ꓹ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轉頭看向了殷仲文:“可是ꓹ主公ꓹ你不是說明天要去赴什么何將軍的宴,馬車這會兒正在保養呢ꓹ現在真的要用嗎?”
殷仲文本能地想要開口罵人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睜圓了眼睛:“等等,你把那請柬給我拿來。”
殷前一指小案的邊上,一堆各種貼子里,最上面的一份:“就在這里啊。”
殷仲文一把抄起這張請柬,一邊看,一邊臉上漸漸地綻放出了笑容:“蒼天有眼啊,哈哈哈哈,真的是天無絕人之路,這機會,不就來了嗎?!”
殷前迷茫地看著殷仲文:“主公,什么機會來了啊,雞膾您可沒吩咐做啊。”
殷仲文不耐煩地擺著手:“吃吃吃吃,你這腦子里除了吃還有什么,去,快去,給我找筆墨來。”
殷前勾了勾嘴角:“不是不要筆墨嗎,主公,那小的到底要不要去拿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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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仲文哭笑不得:“我真的應該把你賣到個酒樓里當伙計,這樣也不用成天看著你這笨蛋來氣了。罷了,給我把香爐點上,然后再去拿筆墨,我要寫文了,這回,聽明白了嗎?噢,對了,給我把銅鏡也搬過來。”
殷前沒再說話,走到了小案前的香爐前,很快,檀香裊裊,在屋中彌漫了開來,而殷前點完香后,看著坐在案前,陷入了深思,嘴里念念有詞的殷仲文,搖了搖頭,擺了一面銅鏡過來,就正對著小案,那是殷仲文作詩屬文時的習慣,這個自戀到骨頭里的文豪,每次寫作時,都喜歡用眼角余光瞟一眼自己奮筆疾書時的樣子,而作為他多年貼身仆人的殷前,自然是懂他所需,給他所要。
做完了這些事后,殷前略一欠身行禮,轉身而退,殷仲文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也許,我真的該找個機靈點的書童,阿前雖然忠誠可靠,但太笨了,現在這種情況,我得找個人商量下對策才是。”
突然,屋內響起了一陣詭異的笑聲:“找我商量不就行了嗎?!”
殷仲文這一下給嚇得臉色發白,轉頭四顧,厲聲道:“什么人,給我出來!”
神秘的聲音在空中虛無地響起:“我就在這里啊,你看不見嗎?”
殷仲文跳了起來,在四周搜索起來:“阿前,你個死東西,居然學會嚇唬起主人了,好哇,長本事了是不是,看我怎么收拾…………”
他的話語嘎然而止,而一臉的怒氣也凝固在了臉上,因為,他的目光正好掃過了銅鏡,飄渺的煙霧之中,他看到銅鏡上,一個人像正在沖自己嬉皮笑臉,擠眉弄眼:“我就在這里啊,你才發現嗎?”
殷仲文一個箭步沖到了小案前,仔細地看著那個鏡中人,可不正是自己?他的渾身上下冷汗直冒,突然大叫起來:“來人,快來人,有妖異,有妖異!”
鏡中人哈哈一笑:“仲文啊,不要白費力氣了,沒有人能聽到你的叫喊聲,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咱們可是一體雙生的親兄弟,這么多年來,你一直對著那個蠢物,難道你以為這樣就能獲得智力上的滿足嗎?”
殷仲文咬了咬牙,在小案前坐了下來,冷笑道:“哼,是什么人在裝神弄鬼,我飽讀詩書,這種事見了多了,騙不了我!識相的快點離開,要不然等我查到是誰在搞鬼,我絕不會放過你!”
鏡中人微微一笑:“可嘆啊可嘆,若不是你死到臨頭,我又何必要出來?殷仲文,你以為你還能活多久?!”
此言一出,直刺殷仲文的內心,他的臉色一變:“我怎么個死到臨頭了?你給我說清楚!”
鏡中人冷笑道:“你以為劉裕會為你保守私獻曲譜的秘密嗎?這會兒的建康城中,早已經傳遍你圖謀不軌的消息了,只怕來捉拿你的兵士,已經在路上啦,仲文,這就是你的結局!”
鏡中人說著,突然詭異一笑,他的腦袋,從脖子上飛了起來,不知去向,而銅鏡之中,只剩下了一個無頭的軀體,只剩下那笑聲還在四周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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