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懷王 第六百章 心傷
正文卷第六百章心傷
就在說話間,大軍已經走出來往上庸的險要之所,而后正是進入上庸的腹地。
此時,熊槐明顯感到腳下的水流已經再次平緩起來,而兩岸也不再是崇山峻嶺,視野逐漸開闊,似乎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一日后,大軍抵達漢水最上游的渡口郇陽,再往上,稍微大一點的船只已經不能通行。
故,到了這里,熊槐等人棄船步行而上,繼續向漢水上游而去。
次日正午,當熊槐率軍抵達昭鼠所在的軍營三十里外時,遠遠看到前方有一只千余人的楚軍,正靜靜的呆在前方。
這是昭鼠親自前來迎接的隊伍,對此,熊槐早就從斥候口中得知。
故而,熊槐的馬車速度不減的向前。
不多時,熊槐便見四人遠遠的迎過來。
接著,一個斥候來報:“大王,將軍昭鼠正率三將前來迎接大王!”
熊槐點了點頭,然后對公孫衍吩咐道:“犀首,傳令下去,大軍減速。”
說著,熊槐又向下令駕車的鄧陵光吩咐道:“傳令,王車向前,寡人要親自迎接將軍昭鼠!”
熊槐的王車在楚軍前列停下后不久,昭鼠便帶著三將來到軍前二十步處。
接著,三將停在原地拜道后,昭鼠見楚王下車,立即獨自向前十步,對著正向他走來的楚王拜道:“臣將軍昭鼠拜見大王!”
昭鼠向前的時候,熊槐一直大量著他。
之見其一身戎裝,寬大的頭盔下,露出幾縷斑白的頭發,消瘦的臉龐,迷茫的眼神,若不是那一身盔甲,直讓人以為他只是一個尋常老者一般。
看著昭鼠他那清瘦的身軀,熊槐將他與記憶中那個身體強壯,眼神銳利的將軍一比,除了那張熟悉的臉,基本上已經與十年前判若兩人。
看到這,熊槐心中瞬間明悟:將軍昭鼠真的老邁不堪了。
想著,不待昭鼠前來行禮,便立即從馬車上下來,向正走過來昭鼠而去。
等昭鼠下拜,熊槐又向前走了三步,然后親自將昭鼠扶起,用力的握住昭鼠的手,看著昭鼠的面龐,哀傷道:“之前寡人收到將軍上書,初聞將軍自以為老,寡人還以為將軍這是對寡人有所不滿,不想,今日一見將軍···”
說到這,熊槐目光中閃過一絲愧色,帶著絲絲哽咽道:“不想將軍已至于此,寡人將將軍放在此處十年,實在是有負將軍啊!”
“大王!”昭鼠聞言老淚橫流,立即再拜道:“臣身為大王之臣,為大王分憂,為楚國效力,本是臣的職責。如今,能有大王一句寬慰,臣就算是戰死,也死而無憾了。”
熊槐再次將昭鼠拉起,開口道:“如今楚國正處在前所未有的強盛之時,寡人日后還需將軍效力,將軍何必出此不吉之言。”
昭鼠聞言立即拱手自責道:“大王,是臣失言了。”
此時,熊槐在近距離接觸昭鼠后,便察覺到一個細節:昭鼠每次呼吸間,每每小吸一口氣,便長長的吐出一大口氣。
起初熊槐以為這是昭鼠方才疾走疲憊的緣故,但是,交流一段時間后,熊槐卻發現不是,這只是昭鼠的常態。
察覺到這一點后,熊槐暗暗心驚道:看來昭鼠稱病并非虛言,而是虛弱非常,真的時日不多了。若是安心靜養,或許還能活過三五年,若是操勞過度,恐怕真的十日不多了。
想著,熊槐猛地搖了搖頭,然后看了看周圍,對昭鼠道:“將軍,此處不是說話地方,請將軍與寡人去將軍營中敘舊!”
昭鼠立即應道:“是,大王,請讓臣為王前驅,為大王開路!”
熊槐見昭鼠行禮后,正欲轉身回去指揮軍隊開路,立即出言道:“寡人與將軍多年未見,正欲與將軍言,將軍讓他人在前開路,將軍就留在寡人身側,與寡人一同前往大營!”
昭鼠聞言用力的點頭道:“謝大王厚愛!”
接著,熊槐登上馬車后,為了以示親近,特意讓昭鼠上車,做楚王的車右。
不久后。
昭鼠帶來的楚軍迅速向前而去,而后,熊槐帶領的楚軍,緊跟其后,快速向前而去。
就在熊槐與昭鼠說話間,大軍向前疾奔了十余里,接著,來到一個地形較為開闊的地方。
熊槐見道路兩旁開辟的一大片田地,地中還有不少殘留的粟米莖葉,分明收獲不久的模樣,不由好奇的多看了兩眼。
昭鼠見此,立即開口道:“大王,自從臣聽說大王要囤積糧食備戰后,臣便擴大了大軍屯田的規模,此處便是臣這幾年開辟出來的軍田。這幾年,臣每年都率領軍士種植大量粟米,以減少后方的糧食壓力。
從三年前開始,臣便做到了軍糧自給自足,沒有讓漢中上庸運來一分糧食。不僅如此,臣這幾年還積累了不少糧食,以備不時只需···”
熊槐聽著昭鼠的話,看著從兩邊不斷掠過的田地,腦海中浮現出昭鼠這數年來,無事可做,只能率領大軍屯田的畫面,想著,不由一嘆道:“這幾年來,幸苦將軍了!”
昭鼠頓時一滯,眼中露出一絲迷茫。
這幾年來,對他而言,說累不累,說不累吧,卻是也很累。
說不累,那是身體不累,這十年來,漢中無戰事,昭鼠可是輕松的很。
說累吧,那是心累。
十年前,昭鼠懷著滿腔熱血,雄心勃勃的率領十萬楚軍殺到漢中,想要為楚國解決巴蜀以及南鄭。
是時,景翠率齊楚聯軍大敗秦軍進而兵圍韓國,威脅函谷關,屈匄率軍包圍於中,而他率軍進逼南鄭,可謂得志一時,風光無限。
但是,還未等進攻南鄭,天下局勢突變,秦楚議和,齊楚絕交,進攻秦國的事情就此擱置。
而他手中的十萬楚軍,陸續被調走九萬,剩下一萬還在不斷的進行替換,唯一不變的就是他這個將軍。
當初,在他手中的大軍剛剛被調走的時候,他還有所期待,期待楚王伐齊成功后,會掉頭攻打秦國。
但是,隨著楚王要封鎖秦國的消息傳來,他就徹底失望了。
那段時間,他每天想的是如何伐秦,但每天做的不是帶著麾下的士卒進行屯田,就是帶著他們伐木設防。
從失望與希望在心中反復搖擺,到最后的無望,如此數年,他的心徹底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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