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至圣 第99章 八關齋之約
第99章八關齋之約
華栱去找王守心了,將甲乙丙丁四個學堂的情況大致說明了一下,然后就提出了將蘇白衣趕出文正書院的正義要求。
現在是什么年代?
是文人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大明朝,老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太平,遼東那旮旯不過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在小打小鬧。
這么美好的環境中,偏偏生出像蘇白衣這種鬧騰的小人物。
平時在歸德府用些奇門左道治治病、救救人也就罷了,跑到文正書院這種嚴肅的地方宣揚大地是圓的,要造出什么不用帆不靠風的船。
這不是胡扯么?
妖言惑眾、異端邪說、李贄門生。
華栱為了一己之氣,自以為很“公正”的將蘇白衣的罪名一個個給貼了上去。
李贄是誰?
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講課,門庭若市,每一次開課無論老幼婦孺都瘋狂去聆聽的存在,是被天下能人異士看作神人的存在,是老朱家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直到他死亡幾十年后還不忘了通緝他后世子孫的存在。
說蘇白衣是李贄的門生,簡直是把蘇白衣往死了打。
“你錯了!”
王守心捋著胡子,一本正經的告訴華栱:“他的那些東西,別說是你,就連老夫也不喜歡。可蘇白衣和李贄終究不同。李贄重術,一言一行意在惑眾;蘇白衣重器,他的自然之道所求,無外乎投機取利,一定要說他是誰的門生,私以為他的道更合先秦墨家。”
王守心說的更合實際,也肯于為蘇白衣辯解。其實正如他自己說的,他也不喜歡蘇白衣。尤其是昨日聽了蘇白衣的地圓說之后,無論有沒有道理,無論誰在幫他佐證,王守心都覺得難以接受。
只是礙于身份,沒有和蘇白衣爭辯而已。
但讓他將蘇白衣從文正書院中攆走,那是在做夢。
整個歸德府的人都知道,蘇白衣是他王守心請過來教授雜科的,現在人家上了一堂課就被攆走,這老臉往哪放?
在王守心的意識里,華栱今日就不該來找他,更不該提將蘇白衣攆出文正書院這種事情。
關鍵是,蘇白衣的那些科學自然之道他雖然不喜,卻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有些可取之處。
蘇白衣自然是明白在書院中他其實是不受歡迎的這個事實,從之前華先生站在他門前,看著他好像有殺父之仇一樣的眼神的時候,他就知道有人抵觸自己。
但是沒辦法,這實在是桃李值蹭蹭蹭的往上漲,這種誘惑真的是無法抵抗呢。
還有,他是不知道華栱扭頭便走然后直奔王守心出告狀這件事的,如果知道,肯定會恥笑華栱情商低,一大把年紀都活到了狗身上。
上完課之后,今天沒有選擇去同濟堂,而是直接回家。
在城中路過小隅首街的時候,看到好長一個隊伍,馬車連綿,載著不少物品正往門外走,領頭的幾個家丁身后,有十來個威風凜凜的大明士兵,再往后則是一頂巨大的四匹馬拉的車子,看起來遠比當初袁樞送給他最終卻落在了同濟堂的那個大得多。
乖乖,這陣仗,又是那個豪門出行呢?
歸德府豪門實在是太多,多的一時數不過來。
街上的老百姓四處躲避,領頭的家丁倒是怕驚擾了百姓,走的相當慢。
看樣子,應該是個不錯的官員,至少,不是那種囂張的家伙。
蘇白衣的目光抬起來,落在那家丁舉著的旗子上的時候,身體驟然一頓,臉上有種哭笑不得的神情。
看著旗子上飄揚的大大的繁體“枼”字,他終于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了,同時心里也為葉平之那個二貨默哀三分鐘。
昨天中午父子二人翻臉,今天就急著拉著家里所有的東西去大同府赴任。不用想也知道,葉大人晚上根本就沒睡覺,一天一夜凈收拾東西了。
這你妹的天都黑了還出城,一晚上都不想在家呆著,這父子倆,多大仇啊。
不過話說回來,這葉大人也尼瑪真有意思。
葉家鬧騰的這個情況,不但蘇白衣看到了,楊卷也看到了。
始作俑者葉平之自然也看到了。
二人正好也在大街上,看到蘇白衣后就往這邊靠,葉平之低著頭,沒有了昨日的瀟灑和傲氣,臉上還有一些失落。
“就這么走了?”
蘇白衣也是服了葉廷桂的決斷。
“走了!”葉平之抬起頭,眼圈有些紅紅的,看著葉廷桂遠去的車子,有些恨恨的說道:“都走了,連我養的旺財都帶走了,我老頭子可真是狠吶,我剛剛看到我娘了,我娘一直在哭!”
“歸德府的葉家院子也賣了!”楊卷有些沉悶的說了一句。
不到萬不得已,古代人誰會出售自家的宅子,那會被認為是敗家的象征,然而,葉廷桂做了,不但做了,做的還很徹底。
僅僅一天的時間,就談妥了價格。
還好這不是葉家老宅,蘇白衣知道葉家老宅在虞城,并不在歸德府。
“你爹真狠,比我爹還狠!”
蘇白衣豎起了大拇指,想想上輩子的時候,老爹對自己的那些管束和苛刻,頓時覺得找到了平衡。
“要不,你上去跟你爹認個錯?”楊卷出了個主意:“或許他就帶上你了。”
“不!”葉平之倒是很果斷的搖了搖頭,堅決不同意:“雖然我舍不得我娘和我姐,可以前那種生活,我這輩子都不想過了。
蘇先生說的對,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像個娘們一樣活著。”
“那就好,我怕你心里想不開,沒事,跟著我,我教你一身本事!”蘇白衣哈哈大笑,要調教一個古代人成為人才,還真不是特別難的事情。
哪知葉平之直接拒絕,說他有了好去處。原來歸德守備賬下的一名百總,昨天晚上就找到了他,邀請他去泗縣加入卒伍。
不但給他謀了一份職,還給了個小旗。
小旗是個不入流的軍官名稱,大約相當于班長、排長之類的吧,具體有多大是個什么級別蘇白衣不清楚,反正手底下好歹有幾個人。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啊。
怎么可能?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肯定是那個死要面子的葉大人,怕自己走后寶貝兒子受罪,托人通過這種方式來培育葉平之。
葉大人也有這么一面,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蘇白衣一聲喟嘆,面前長長的出差隊伍已經出了城門,一路進入驛道,連夜向北走去。
“我們也走了!”
葉平之朝蘇白衣拱拱手:“多些先生的教導之恩,平之這輩子不敢忘,就不和先生兒女情長,我爹走了,我現在也就動身。”
我們?
蘇白衣微微詫異。
葉平之走了,還帶著楊卷這貨。
真是讓人意外啊。
原來當了小旗之后,還能給自己兄弟謀些私利啊。
厲害!
守備也叫千總,大約管轄著一千來人,一般重要的府級轄區都會設置一個守備,比如鳳陽府、比如南京府,比如這個中原戰略之地的歸德府。
說是歸德守備,可這一千軍人的駐軍地點并不在歸德,而在泗縣。
所以葉平之和楊卷二人要去當兵,還要往泗縣這么跑一趟。
不過還好,歸德距離泗縣本來就沒好遠。
“路引有么?”
“開好了!”楊卷拿出兩個路引來,“天就要黑了,我們也走了,先生您保重吧。”
“你們也保重,到了記得寫信給我。”
歸德府少了兩個知心朋友,蘇白衣并不覺得落寞,而且,還有些高興。
一則是葉平之終于脫離了他父親家暴的陰影,性格走向了正常;二則是楊卷也實現了自己的愿望,成功的加入了卒伍。
希望他們兩個,都能干出一番業績吧。
除了祝愿,蘇白衣如今的實力,能幫助他們的也不多。
蘇白衣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快要黑了。
春煙已經做好了晚飯放在院子中的石桌上,李晴一身樸素的長衫,優雅的站在門口,等蘇白衣進門的時候幫他接下手中的東西,一切顯得那么嫻熟自然。
“先生在書院講課了?李晴聽說講了天文地理的,還說咱們腳底下的大地是圓的。”李晴跟在他身后,小聲溫和的詢問。
她本來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姐,自從給蘇白衣做了丫鬟之后,也從未受過主人的壓迫,所以和蘇白衣之間,不像是主仆關系,更像是……朋友!
“呦……你這消息可真夠靈的!”蘇白衣停下腳步,笑著問她:“我說的,你信不信?”
“我只是個女人家,哪里懂得那么多?”李晴也停下腳步,臉色變得突然鄭重起來,道:“不過先生講授這些東西,您可要小心些,那些東廠的狗腿子恐怕要找您麻煩呢!”
當初之所以決定留下來,除了報答蘇白衣的救命之恩外,很大原因就是她發現這個人和爺爺李贄非常像,他不但知天時,還能教老嫗做菜,能教郎中行醫,能教農夫種地,還能給孩子蒙學。
這種有教無類的做法,和當年李贄動輒萬人空閑的情形何其類似?
看到蘇白衣,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親人一般。
但同樣,她也擔心蘇白衣步了自己爺爺的后塵,被那些鷹爪鎖進大牢,最終割喉而亡。
“放心吧!”
蘇白衣自信的微微一笑。
“少爺回來了!”春煙迎上來,不甘示弱的上去,親昵的拉住蘇白衣的胳膊,還白了李晴一眼。
“嗯!”蘇白衣自然看到了她的小動作,上去用手摸了摸她的頭,微微一笑。
“對了,少爺,今天有人約你呢!”春煙拿出一個紅色的紙封送上。
蘇白衣接過來,從中抽出一張逸散這淡淡幽香的花箋,趁著天邊還未收攏的光線定睛一看,幾個秀氣的小楷浮現在了眼前。
月圓之夜戌時,約君八關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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